“叔叔，叔叔…”

    靳心甜一手抓著鐵門的鐵柱子，一手舉起來用力的朝孟澤宇揮手。

    邊揮手邊踮起腳尖蹦蹦跳跳，想讓他注意到自己。

    孟澤宇看著夕陽下，朝他蹦蹦跳跳的小女孩，狹長的鳳眼斂了斂，眸色深長的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你在叫我？”

    他驚訝。

    更多的是看清她模樣的觸動。

    幹淨的眸子，純真的小臉，可愛的笑…

    他盯著她，如獲至寶的貪念。

    他出事的時候，她才半歲，一晃眼，她都快10歲了。

    眉眼之間，有幾分像他，有幾分像玫瑰…

    “叔叔，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靳心甜快速的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小本子，一支筆遞給他。

    孟澤宇眸光一閃，回過神來，有些愣的看向她遞來的紙筆。

    “簽名？”

    “可以嗎？”

    靳心甜緊張的看著他，生怕他會不願意，咬著唇解釋：“我爸爸最近心情不好，你是我爸爸的偶像，他要是能看到你的簽名，應該會開心一些…我想讓他開心開心…”

    爸爸。

    這兩個字眼就像是一根刺刺痛著孟澤宇的心髒，尤其是她對爸爸展現出來的關心…

    他才是她的爸爸！

    如果當年他沒有被害，陪著她長大的是他，又怎麽會輪到別人？

    他看著她，心緒翻滾著，在孩子又一次叫他的時候，才回過神來。

    “我是你爸爸的偶像？”

    “對。”靳心甜將衣服裏麵的懷表掏出來，打開，給他看，“你看，這照片是你吧，這是我爸爸最喜歡的，我很小的時候，我爸爸就讓我戴著，說你給他的好運都在裏麵，可以保佑我一生幸運…”

    “是嗎…”

    孟澤宇伸出手拿起那枚懷表。

    手指間有些微微顫抖。

    這是他親手交給靳澤陽的。

    他沒想到，靳澤陽沒有告訴過孩子，懷表裏的照片是她爸爸。

    曾經，他們是最好的兄弟，在出事的那一刻，他還想著救他。

    可是沒想到，害他差點喪命的，卻是…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這是他和蔣浩商量好的提醒電話。

    提醒他靳澤陽要來了！

    他深深的看了靳心甜一眼，將懷表還給了她。

    好想立刻帶她走。

    可…

    “叔叔沒有帶照片，改天吧，改天叔叔給你簽名照。”

    說完，他掏出手機，轉身往車子方向走。

    他剛上車，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靳澤陽從車裏走了下來。

    多年不見，他成熟了，連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都變了。

    以前，他愛笑，他灑脫陽光的如同鄰家大男孩。

    如今，他看起來，渾身都透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寒意。

    “爸爸…爸爸…”

    靳心甜看到他，興奮的朝他揮手蹦跳。

    他這才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上前將她接了出來。

    靳心甜拉著他的大手，仰頭朝他笑，又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他這才收回視線，對著前麵低低的吐出兩個字：“走吧。”

    ————

    靳心甜看著孟澤宇的車子離開，一臉掩飾不住的遺憾。

    “爸爸，我今天看到你的偶像了。”

    “偶像？”

    靳澤陽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沒有立即攔車，拉著她往前走。

    “就是這個懷表裏的人。”

    靳心甜見他忘了，舉起懷裏的懷表提醒。

    靳澤陽腦子一震，停下了腳步，驚訝的看著她，“你說你看到了懷表裏的人？”

    “嗯。”

    靳心甜撐著眼睛點了點頭。

    靳澤陽微蹙了下眉心。

    “什麽時候？”

    “就在你來之前…我還叫了他，想找他要個簽名給你的，結果，他有事走了…不過，他答應過，改天會給我簽名照…”

    靳心甜開心的說著，爸爸的偶像，就是她的偶像。

    而且，那個人，的確很帥呢…

    “真的是他？”

    靳澤陽舉著懷表，手指顫抖的重複問。

    “嗯。”

    靳心甜再次點了點頭。

    靳澤陽拉著女兒往前走，靳心甜又說了些什麽，他已經沒有心思聽了。

    哥哥死了，這是他確定無疑的事。

    出事的時候，他在場，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他醒來後，車子爆炸的畫麵他是看到了的。

    那樣的情況下，怎麽活的了？

    而且，他如果沒死，怎麽可能不來找他，找女兒？

    應該是個和哥哥長的相像的人…

    他不相信，可是，又忍不住的想，如果哥哥真活著…

    “爸爸，我們這是去哪？”

    靳心甜走的有點累了，搖了搖靳澤陽的手。

    靳澤陽這才回過神來。

    他微微回側了下頭，看到玫瑰捂著嘴，在另一旁的人行道上看著他們，渾身散發著難受，仰頭看了看天。

    “爸爸想走走，你陪爸爸走走好不好？”

    “好。”

    因為今天體育課跑了400米，她腿有些酸。

    可想到爸爸最近心情不好，她忍著小腿發酸，甜甜的應了下來，拉著他的大手搖啊搖。

    仿佛這樣，她的歡樂就能傳染給他。

    馬路上，車水馬龍。

    路邊的盆栽，欣欣向榮。

    靳澤陽看著前方望不到盡頭的路，心裏茫然的沒有一點方向。

    夕陽的餘暉將一大一小的身影勾勒成一副溫馨的畫。

    玫瑰遠遠看著女兒個子都到了靳澤陽的胸口，看著她穿著公主裙，開心的樣子，喜極而泣，動容的久久無法自拔。

    對她來說，最幸運的事，莫過於女兒好好活著，她還能看到她。

    想多看她一眼，再多看她一眼。

    她的視線緊鎖在她身上。

    忽然，撞到了人身上。

    她擦了擦眼淚，收回視線。

    被撞的女人正在打電話，被她撞後，瞬間收起手機，朝她怒罵了起來。

    “走路不長眼啊！”

    “對不起，對不起…”

    她立刻道歉。

    “撞了人，一句對不起就算了？那我扇你一巴掌再對你說句對不起，你願意嗎？！”

    女人畫著妖豔的妝，打扮的花枝招展。

    身上全是地攤貨，卻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用現在流行的一個詞：裝B！形容她，再貼切不過。

    如果是以往，敢這般跟她說話，她早動手教訓她了。

    可是，幾年的牢獄生活磨去了她的棱角，讓她看淡了一切。

    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也不想惹麻煩再進局子。

    她淡漠的看著她，臉上不染情緒。

    “如果打一巴掌你能解氣，你打。”

    不帶一絲溫度的話讓女人感覺到了威脅。

    她看著她，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你以為我不敢？”

    巨大的聲音，穿過馬路，傳進了靳澤陽和靳心甜的耳裏。

    靳澤陽看著她被挨打，狠狠的蹙了蹙眉。

    “爸爸，那邊有個阿姨被欺負了，我們去幫幫忙好不好？”

    靳心甜看著被打的女人，心裏跟著疼了下。

    女人捂著她被打的臉，所以，她看不到她的長相。

    可從她瘦骨如柴的身板，不難看出她是個弱勢群體。

    她想幫她。

    靳澤陽拉著她的手，有些猶豫不決。

    想上前。

    可是，她和溫暖那麽像，如果甜甜將她認成了媽媽，那以後，他和溫暖怎麽辦？

    就在他內心掙紮的時候。

    這邊。

    玫瑰要走，那女人不讓將她拽住。

    “你打也打了，還想怎樣？”

    玫瑰看著她，目光依舊淡漠的沒有一絲情緒。

    被打了都不怒。

    女人瞬間覺得這人很好欺負。

    歪了歪腳下的鞋子。

    “賠錢！”

    “我這鞋子可是限量款，剛剛因為你崴了腳，鞋跟掉了…”

    玫瑰撇了眼她腳下的鞋，先前還好好的，忽然就斷了。

    咬了咬唇，她依舊不帶一絲情緒的開口：“賠多少錢？”

    “3000！”

    “你這鞋子明明是幾十塊的貨…”

    玫瑰直言。

    她才找到一份工作，預支了200塊薪水。

    哪有錢給她敲詐。

    “地攤貨？！我這一身都是剛買不久的，發票還在我身上…識相點，趕緊賠錢！”

    女人說著，從包包裏掏出購物單遞在她麵前。

    玫瑰看的出來，她身上衣服的質量做工都很差，完全不像是幾千上萬的貨，可發票上卻都是品牌價格。

    碰瓷？！

    意識到這兩個字的時候。

    “趕緊給我賠錢！”

    女人抬手又朝她扇了過來。

    預想的巴掌沒有落下。

    玫瑰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一巴掌，她受了，是因為她撞了她，她有錯。

    這下。

    女人又要打她。

    她自是不願意。

    “親愛的，怎麽了？”

    忽然過來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女人見到他，立刻甩開了她的手。

    男人過來就摟住了她的腰。

    女人立刻靠在了他的懷裏，聲音瞬間嗲的讓人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親愛的，她剛剛弄壞了我的鞋，不道歉不賠償，還嘲笑我穿的是地攤貨。”

    男人看向她，眸光猛的怔了下。

    繼而，眸底湧起一抹亮光。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

    他就是之前被靳澤陽屢次打的淩雲鵬。

    他完全沒想到，會碰到消失已久的溫暖。

    這三年來，靳澤陽是如何的在尋找她，他可是打探的一清二楚。

    如今，靳澤陽沒落了，如果再睡了他心愛的女人…

    想想，淩雲鵬就有些興奮起來。

    “不就是一雙鞋，我替她賠給你就是。”

    淩雲鵬將女人推開，沒有看她一眼，走到了玫瑰麵前。

    抬起她的下顎。

    “還認識我嗎。”

    玫瑰蹙了蹙眉，退後一步。

    淩雲鵬不怒反笑，很是興奮的看著她。

    “沒想到時隔3年，性子還是這麽硬…我喜歡…”

    “去哪？我送你…”

    女人本來是故意讓鞋子容易壞的。

    本來，她是想著和男人去約會的時候壞掉趁機就可以讓他給她買鞋子。

    結果，碰到好欺負的女人，她就改了主意，想趁機碰瓷。

    沒想到，自己釣的男人，一來就看上了這個女人。

    看著他興趣甚濃的調戲那個女人，她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

    “親愛的，我腳好疼，你能不能扶我一把…”

    然而，淩雲鵬頭都沒回，完全沒理她的看著玫瑰。

    “不用。”

    玫瑰在腦海裏搜尋了一圈，完全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

    “跟我客氣什麽。”

    淩雲鵬趁機一把抓住她的手，不顧她的掙紮，往他停車的方向拉，心裏美滋滋的想著將她弄上車的畫麵。

    “你放開我！”

    “我不需要坐車！”

    玫瑰掙紮間，恍惚間聽到了孩子喊媽媽，這才想起對麵的女兒和靳澤陽。

    她正看過去。

    一條長腿飛了過來，直接將淩雲鵬給踹倒在地。

    “哪個孫子，敢踹爺！”

    淩雲鵬人狼狽，嘴上一點都沒軟。

    抬頭看到是靳澤陽，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

    “原來是破產了一無所有的前森亞集團總裁！”

    “這個時候，還想英雄救美，我倒要看看，你拿什麽來救！”

    說話間，他就掏出手機給手下打電話。

    他剛掛了電話，靳澤陽一腳又朝他踹了過來。

    淩雲鵬本來就不是喜歡鍛煉的人，再加上這兩年有些發福，更是不經打，幾下就被靳澤陽揍趴在地上起不來。

    “就算我一無所有，想弄死你，還是分分鍾的事！你最好別再惹我！”

    說完，他撇向女兒方向。

    “媽媽！”

    “真的是你！”

    靳心甜遠遠的看到她的側臉的時候，就覺得她像媽媽。

    跑過來一看，她瞬間就確定了她的媽媽。

    立刻上前撲進了她的懷裏，緊緊的抱住她。

    玫瑰被女兒抱著，一時呆住，莫大的情緒如海嘯般從心底瘋狂蔓延，讓她心澀難忍的連呼吸都開始泛疼。

    想認她，卻又不敢認她。

    甜甜感受不到媽媽的回應，紅著眼眶從她懷裏出來，仰頭看著她。

    “媽媽，我是甜甜。”

    “你不認識我了嗎？”

    “這幾年，我和爸爸一直在找你…”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靳心甜喜極而泣。

    玫瑰近距離的看著她，動容的紅了眼眶。

    “孩子，我…我…”

    “趕緊上車。”

    玫瑰很想認她。

    可她知道，孩子是靳澤陽和溫暖帶大的，她不該自私的這樣。

    就在忍著難受要否認的時候，靳澤陽打斷了她。

    靳心甜看著被爸爸打趴在地上的人，拉著媽媽的手，趕緊走向了出租車。

    “媽媽，這幾年，你去哪裏了？爸爸一直在找你，可是一直沒找到…”

    “你怎麽變這麽瘦，是不是在外麵過的不好？”

    “你為什麽沒有回來找我們？是不是又迷路了？”

    一路上，靳心甜拉著玫瑰的手，不停的問。

    言語之中，都是對她的緊張和在乎。

    玫瑰聽著，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這些話都是說給溫暖聽的。

    她這個親媽，從來沒有照顧過她，又怎麽配擁有她的緊張在乎？

    可被她這樣拉著緊張在乎的感覺，真的好好…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看向副駕駛的靳澤陽。

    靳澤陽似是知道她的心思，看著窗外，低沉的開口：“甜甜，你一下子問這麽多，媽媽該回答你哪個…”

    他這樣說，就是告訴她，她可以承認她是媽媽。

    玫瑰的鼻子一酸，捏著女兒的手緊了緊。

    靳澤陽看著窗外，目光一點一點的染上深色。

    孩子的確是玫瑰的，想著死去的哥哥，他沒辦法阻止她們相認。

    可是，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那就意味著他和溫暖…再也不可能…

    腦海裏，不受控製的浮現起今天遇見溫暖的一幕。

    直到車子停在酒店門口，他才回神。

    他下意識的撇了眼酒店方向。

    沒想到，看到了溫暖的身影。

    她和一個男人正往酒店裏走。

    男人背對著他，看不到長相，可身影看起來，有股莫名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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