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璟回來的時候，就見陸知暖一個人坐在工作間裏，托著腮望天兒。身邊是一堆開了蓋子的護膚膏子。

    今天的事兒，蕭元璟都聽墨風說了。

    “暖暖，天晚了，先去睡吧。”

    “哎，睡不著。”

    “可是有什麽問題想不通？”

    蕭元璟蹲下身，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裏捂著。她小手冰涼，蕭元璟蹙了蹙眉，將外衫解下，披在她身上。

    “沒什麽。”

    “我這就命令秦清靈速回京城。”

    “叫她離開就能解決問題？再說，這根源也不在於秦清靈。隻要我的聞香館開一日，就總會有人惦記的。”

    說完，又斜睨了眼蕭元璟，道：“就好比，隻要你還是景親王一日，就會有許多女人惦記著你，是一樣的道理。誰叫我們都太優秀了呢。”

    蕭元璟嗤笑一聲。“你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說的是實話。”

    “好好好，我的暖暖當然是最優秀的。那麽，最優秀的暖暖，既然事情都看的通透，也想的明白，那又為何睡不著呢？”

    “嘖，想的明白是一回事兒，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兒了。今兒個一天，我聞香館的營業額比往常足足少了七成，還不許我鬱悶一會兒了？”

    蕭元璟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小財迷。那這事兒，你打算如何處理？”

    “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咯，問題不是出在我的麵霜。隻要向大家證明，麵部生痘瘡是因為用了含鉛超標的護膚品，且清潔不幹淨就可以了。”

    “隻不過，我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總覺得還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樣。”陸知暖道。

    “好了，別想那麽多了。快去睡覺，天塌下來，還有我撐著呢，再熬下去，又要有黑眼圈了。”

    陸知暖撇了撇嘴，伸手攀上蕭元璟的脖子，嬌聲道：“我走不動了。”

    蕭元璟的心頓時顫了幾顫，抱著她飛快的回了東屋，隻是看到她眼中的疲倦，又硬生生的忍了回去，隻輕輕抱著她，看她安然入睡。

    “大姐最近真是紅光滿麵啊，想容閣的生意這麽好，大姐果然有謀略”張永仙說道。

    主子派給她的那個女子忽然失蹤了，已經幾日不見人影。黃德中如今也下了大獄。張永仙仿佛一棵浮萍，不知該往哪兒走。

    雖然趙懷遠一如既往依賴她，隻是，這趙大少爺慣會吃喝玩樂，對於趙府的事兒，一問三不知。眼下雖是她暫時接管趙府，可趙夫人一日不去，趙家的人便不會全部忠心於她。

    更別說，趙夫人近兩日竟有好轉的跡象，那些牆頭草又開始動搖了。眼下她孤立無援，也隻得暫時避其鋒芒。

    趙懷欣對於張永仙的恭維，不以為意。低頭瞧了瞧新做的指甲，笑道：“這如玉膏是什麽東西，你我心知肚明。早在咱們開始售賣如玉膏之後，本夫人便想好了應對之法，如今看來，收效不錯。”

    “幾位夫人一口咬定問題出在聞香館的玫瑰麵霜上，此事一出，聞香館的名聲也受了很大影響，這對想容閣固然是好事。可依永仙看，這陸娘子一向狡猾，被她看出如玉膏的貓膩來，也不是不可能。”張永仙道。

    “所以啊，這不過隻是個開始。”

    “大姐難不成還有其他計策？”

    “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趙懷欣又瞟了眼趙懷遠，這些日子，趙懷遠眼見著消瘦下來，趙懷欣也著實心疼，沒好氣兒的瞪了眼張永仙。

    “弟妹，遠弟固然疼你，可你也要懂得節製，進府這麽些時日，也未見你肚子有什麽動靜。若是有問題，可要盡早醫治，莫耽擱了咱們趙府的子嗣。”

    張永仙聞言，氣怒不已，卻又礙著如今情勢，不得不忍氣吞聲。

    “還有遠弟，你那後院是擺設不成，沒事兒多往姨娘院裏走走，母親近日來身子見好，若是能給她再添個孫子，豈不是喜上加喜。”

    趙懷遠精神不濟，聽她們說了幾句話，就哈欠連連，對於趙懷欣的話，也隻是應付幾句了事，這叫趙懷欣著實鬱悶。

    臨走時，又叫來白蓮，叮囑了幾句，方才回縣城。

    路過聞香館時，見門庭冷落，趙懷欣暢快一笑。“在這清陽縣的地界，還妄想跟我鬥，不自量力。”

    才過了一夜，府城竟也有流言傳出，說這聞香館的護膚品有問題，用了會生痘瘡。

    陸知暖抿了抿唇，果然這是個套，隻是後麵她們會如何行事，她尚沒有頭緒。

    一日時間很快，陸知暖到達聞香館時，早有人圍在聞香館門口。

    陸知暖刻意從秦清靈身邊路過，逆著光看她的側臉，很好，臉上的閉合粉刺又多了許多。

    她彎了彎唇角。

    秦清靈被她笑的毛毛的，不過想到陸知暖將要麵臨的下場，她就渾身舒坦。

    “陸娘子，時間到了，可有答複？”秦清靈趾高氣昂的問道。

    陸知暖沒有理會秦清靈，而是朝張夫人開口道：“張夫人，不知可有帶來我們聞香館的玫瑰保濕麵霜和想容閣的美顏如玉膏？”

    “自是帶了。”

    張夫人點頭示意身邊丫鬟，將東西拿上來。

    “為了保證試驗的公平性，下麵請哪位去取兩杯清水來。”

    大家不知道陸知暖要做什麽，倒是很積極的配合，沒一會兒功夫，水就準備好了。

    陸知暖不言語，隻是分別取了麵霜和如玉膏放入清水中，麵霜入水，漂浮會兒功夫，便迅速溶解於水中，液體呈現淡淡奶白色。而如玉膏卻是沉入水底，等了許久，也隻見部分渾濁物漂浮在水中。

    眾人麵麵相覷。

    “陸娘子，這是何意？”張夫人不解的問道。

    “張夫人且稍等，請問在場諸位可還有人有聞香館和想容閣的護膚品？任何東西都可以。”

    “我這裏有蘆薈凝膠。”

    “我這兒有想容閣的杏仁油膏子。”

    “我有玫瑰胭脂。”

    “好，請大家分別將手中的護膚品取出一點兒放入清水中。”陸知暖說道。

    眾人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做了。

    將護膚品滴入水中，靜置一會兒。隻見蘆薈凝膠迅速溶解於水中，杏仁油膏子雖沒有完全溶解，可也都在水裏飄散著。玫瑰胭脂入水片刻，那水便成了紅色。

    陸知暖暗暗點頭，想容閣的護膚品，品質還算尚可。

    “誒，都過了這麽久了，那如玉膏怎麽還在水底？這是為何？”

    當中有人提出了疑問。

    其實，用是否溶解於水來看護膚品的品質好壞，並不絕對嚴謹。因為有些護膚品是油包水，有些是水包油。

    不過在技術相對落後的古代，人們所研製的護膚品都是純天然的，故而，用這種方法來檢驗，也是有一定作用的。

    “大家都看到了，除了這如玉膏，所有的護膚品都或多或少的溶於水或在水中漂浮。而如玉膏溶入水中後，可以看到，杯壁上掛了一層油，這是動物油脂。”陸知暖拿起杯子向眾人展示。

    見眾人點頭，又繼續道：“沉入水底，是因為如玉膏中含有過量鉛粉……”

    “鉛粉！”

    大燕朝女子對於鉛粉也是了解的，大家都知道，長期使用鉛粉塗麵會使麵部發青，甚至對身體有極大的傷害。

    趙懷欣就坐在不遠處的茶樓，陸知暖的話，她聽的清清楚楚，也因此，她對陸知暖更加忌憚了。

    “想不到，她竟能看出那如玉膏的成分來！此人絕不能留了。”

    秦清靈作為堅決打擊聞香館的人，自然要力挺她的對手。

    “陸娘子，單憑這一杯水，你就說裏麵含有鉛粉，本小姐不信。”

    陸知暖笑笑，又叫人拿了張白紙過來。取出如玉膏膏體置於白紙上，擦掉多餘膏體，後用銀湯匙柄在紙上劃道道，過不多久，白紙上便呈現出黑色。

    秦清靈見狀，咽了咽口水，心裏也有幾分不確定，難道那趙懷欣在騙她！

    陸知暖見她麵色微變，笑道：“要是還不信，咱們再做個試驗，如何？”

    “還有什麽試驗？”秦清靈下意識的接話。

    陸知暖沒答話，隻是取了兩隻蠟燭並兩個湯匙，其中一個盛著玫瑰麵霜，另一個盛著如玉膏。

    將兩個湯匙分別置於燭火上炙烤。

    大家可以清晰的看到，玫瑰麵霜漸漸融化，膏體呈乳白色，且同時散發著濃鬱的玫瑰香氣。

    而如玉膏，同樣也融化了，可香氣中又有點兒刺鼻的味道。

    直到徹底融化後，玫瑰麵霜依舊是乳白色液體，陸知暖將液體倒入小碗中，湯匙上幹幹淨淨。

    而盛著如玉膏的湯匙底部，卻留著黑色印記。

    過不多久，眾人眼見著玫瑰麵霜又漸漸凝結成塊。與初始時無異。

    “我曾聽人說起過，前朝那位名士，將鉛粉用蛋殼蒸過之後，便是去了鉛氣，之後，那蛋殼上便呈黑色。如今陸娘子這般試驗，確實足矣說明，如玉膏中是含鉛的。”其中一位姓孫的夫人說道。

    這位孫夫人是鎮上一個孫姓小地主家的，聽菊湘說過，孫夫人正打算給孫家少爺說親，說的就是劉村的劉蓉。

    陸知暖往人群中瞅了一眼，果然見劉蓉，周巧還有王英都在，劉蓉身邊有個清秀小子，張著雙臂，將往裏擠著看熱鬧的人隔離起來，生怕撞著劉蓉。

    劉蓉則焦急的踮起腳尖往這邊看。見陸知暖看了過來，她還朝她眨眨眼。

    陸知暖心裏暗暗感激。同時，也朝孫夫人點頭致謝。

    茶樓裏的趙懷欣終於坐不住了，朝著樓下點了點頭。

    趙懷欣的動作被對麵的蕭元璟看的一清二楚。他擺擺手，墨清便跟了過去。

    蕭元璟眸光微斂，這澤陽城的毒瘤，就趁著這次，全都連根拔起好了。吏部尚書高立峰已經被皇兄秘密控製，趙懷欣竟還能在清陽縣順風順水，這個女人倒有幾分本事。

    又垂下眸子看了眼神情嚴肅的小女人，微微歎了口氣，怕是要委屈她幾日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