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南海兵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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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的總攻,在雲家十幾位久經戰陣的王爺們策劃之下,犀利而迅猛。
一夜之間,點殺了離幻天。
昆侖、仙靈本部被虐得欲仙欲死,不要不要的。
北部雪山一時間戰損超過了三年的總和,防線搖搖欲墜。
南海戰場,因為終極武器陸百川居然是個“修奸”,連反應都沒來得及,直接就丟了唯一的重鎮巨帆城。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全線進攻。
南海地下的死獄,因為楊夕等人的誤入,受襲時間被拖延了一會兒。
然而,終究是來了。
死獄南區。
薛無間正在石洞裏翻找聯係昆侖的雙麵鏡。
出大事了。
整個死獄南區的兵器在齊鳴,這是斷天門特有的秘法,是門派向戰部兵主求救的信號。
可是他在死獄南區的副手,卻從昨夜開始就沒見著人。
連帶著大夥收集來的不少法寶、靈石也沒了蹤影。
若不是這戰場上唯一的敵人是怪獸,他幾乎要懷疑那貨卷了東西去投敵了!
“薛兵主!薛兵主!大事不妙!”
薛無間險些被闖進來的毛頭小子撞了一跟頭,不過他是劍修,身板壯實,一把扶住了那小子。
“何事?”
二十幾歲的青年,麵上橫貫一道長疤,一望即知平時也是個豪橫慣了的凶人。可現在竟然白著一張臉,一副受了莫大驚嚇的模樣。
“我們靠近東區的地麵上,有幾個洞的人變了行屍,突然倒地,然後爬起來見人就殺!”
薛無間沉著臉:
“派人去東區問過了嗎?”
青年滿麵駭然:“派了,先後三撥,二十七個人,一個都沒回來。”
薛無間神色一緊,看了一眼牆角齊鳴的刀兵。
“帶我去看看那些行屍!”
一刻鍾後,薛無間在靠近東區的甬道裏,按著一具行屍的胸口。
那裏沒有心跳。
薛無間抬眼望著通向東區的路口,他知道按死獄運行的規則,那幾個救他的昆侖小輩應該就落在東區。
薛無間閉了閉眼,蕭索道:“封閉通往東區的入口,連同這幾條出了問題的甬道一起。”
死獄北區。
算師沈從容的外表,是個優雅而有風骨的中年男子。
事發之時,他正召集了坐下四大高手討論為怪獸們突然變得焦躁是何緣故。
沈從容極其講究,即便身在死獄,也不忘他的好茶、好酒、好人間。
手捧一杯從誅仙劍派強要來的白毫銀針,微微擰著眉:“總覺得不妙啊……這些東西要是凡間野獸,那不是地動,就是洪澇呐……”
派往西區的探子殘手殘腳的被人抬回來,睜著混著的眼珠說了最後一句話:“西區獄王秦幼女,攜全體西區囚徒投敵出走,不馴者皆殺。”
沈從容“啪”的一聲摔碎了手中的水晶琉璃盞。
對著四大高手吼起來:
“還盯著我做什麽,不快去把西區占下!怪獸那邊亂象將至,秦幼女要是帶了旁人殺個回馬槍來,沈爺就隻有帶著你們抹脖子了!”
眾手下兵荒馬亂的領命衝出去了,沈從容焦躁的望著一地狼藉茶水,理不清思緒。
秦幼女又不是傻子,既然是投敵,那這敵人就絕對是人不是怪。
所以……那怪背後有人?
難道還真有人能操縱怪不成?
沈從容越想越是心驚,野獸焦躁除了大災將至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強大的捕食者,正在接近。
……上古神怪?
沈從容拿出傳信符呼叫負責看守死獄北區的誅仙劍派。
一遍,不應。
兩遍,不應。
三遍,依然沒有人響應。
沈從容把傳訊符隨手塞進了床頭不知道哪一個抽屜,輕笑一聲,想起了一個詞——棄子。
他知道,昆侖殘劍幹得出這樣的事情。
黑雲壓城,冷日無光。
巨帆城外一片黑色的火海,隔斷了最後一線回援的可能。
——那是昆侖殘劍靈力失控的產物。
臨時催生的力量,用起來當不會沒有代價。跟陸百川開打一個時辰的時候,邢銘就開始神智不清了。
出手再沒有了輕重,甚至手下長槍也失了目標。不分敵我,靠近者皆殺。循著僵屍的本能清掉身邊一切活物。
各派修士不得不一退再退,直撤出三十裏外,遠遠看著邢銘一人在火海裏掙紮。
殷頌看不下去,不由抿了抿唇:“你們昆侖就是這樣……就這樣讓他一個人在前邊頂著?”
這未免有點涼薄。
昆侖劍修們沉默的望著他,似乎他問了不應該的問題。
一個看起來年歲不大修士沒好氣的哼笑:“你要覺著不拖後腿,你上啊?”
殷頌漲紅了臉。
他當然是一定會拖後腿的,可是……也沒得全派劍修看著,戰部首座一個人拚死拚活的道理?
“少陽,不得無禮。”
昆侖那一門山大王的作派,能在這時候給人解圍的,自然隻有身為異類的老好人白允浪。
隻見他脫了上衣,打著赤膊,一縷黑發咬在齒間。由一名醫修用指頭粗的骨針刺入周身大穴。
肩臂上裸露的肌肉一跳一跳的,他似乎是很疼,卻仍然盡量溫和的說:“殷穀主,不要跟他計較。昆侖是這樣的,誰最合適,就由誰上。不管是一個人頂在前頭,還是送死什麽的。”
殷頌淺褐色的瞳孔一縮:“白斷刃,你這是?”
白允浪此時周身靈力全散,看起來就像一個凡人。
白允浪笑笑:“啊,該我了。邢銘的屍火有點厲害,沾了靈力不燒盡就不會滅。”看殷頌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樣,這個老好人又補充了一句:“不要緊,隻是臨時的。”
有個三年五載,也就恢複了。
殷頌的眉頭打了結兒一樣的解不開。失了修為的邪修,能不能留得一天命在?
開戰的第三個時辰,邢銘終於打跑了陸百川。
卻並沒有打贏。
殷頌是瞳術大家,開了窺極目去看,邢銘伶仃著一條胳膊,趴在地上起不來。
陸百川肩上挨了一槍,肚子上有個豁口,但好歹是站著的。
陸百川氣咻咻的:“你個瘋子,就不怕這麽失控下去會爆體而亡嗎?”
邢銘:“嗷嗷!”
陸百川一拍腦門,“我跟你個神智不清的廢什麽話,你自己自爆去吧,老子可不想被你炸死!”
邢銘:“嗷嗷嗷!”
陸百川一臉蛋疼,轉身要走,右手卻忽然一痛:“我靠!你怎麽咬人呢?”
邢銘紅著眼睛:“嗷——!”
最終,陸百川甩下了,帶著他的蓬萊叛軍,遠走異鄉。
還是那句話,他陸百川是穿鞋的人,跟光腳的邢銘死磕,不劃算。
陸百川剛剛走出殷頌的視野,白允浪抬手掀了披在身上的長袍。
一人一劍,闖入了那片黑色的火海。
接下來的場景,讓殷頌深深的震驚。
旱魃對身無靈力的白允浪反應低微,而白允浪身無法力,全靠一手高妙的劍術偷襲邢銘,與之遊鬥。
活生生挑斷了旱魃邢銘的手筋腳筋,連續九劍戳在動脈上,放了一地的黑血。
邢銘癱倒在地上,眼神恢複了一線清明,虛弱的叫了聲:“師兄。”
殷頌放下心來,還好,還好,昆侖的這點血腥我已經可以忍受了。
怎料,白允浪長劍挽了個劍花,劍鋒抵在邢銘的心口:“忍著!”
邢銘先是應了一聲:“唔。”
可緊接著就毫無信用的慘叫起來,叫聲之慘,殷頌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是那個鐵血冷酷的昆侖邢首座。
殷頌明明自己沒有上陣,眼前卻一陣陣的發黑。
他不知道能讓邢銘慘叫的疼痛是有多嚴重,他隻知道自己眼看著白允浪從邢銘的胸腔裏,活剝出一顆跳動的心髒!
邢銘似乎是又控製不住自己的神智,掙紮著要從地上爬起來,去搶回那顆裝著僵屍唯一一滴熱血的心髒。
白允浪掏出一隻石頭盒子,那材質但凡跟昆侖有舊的都認識。昆侖芥子石,自帶空間,別無分號。
白允浪毫不容情的把黑焰繚繞的心髒往芥子石盒裏一塞,啪嗒一下扣上蓋子。
邢銘像挨了一記重錘般,身子猛然一抖,然後脫力似的,仰麵倒在地上。呼呼的喘著粗氣,這回他的眼神徹底清明了。
白允浪捏著那盒子遞給邢銘:“第八個了,這次要多久才能把它燒完。”
邢銘似乎連擺手的力氣都沒,睜著一雙蒙蒙的眼:“師兄收著吧。”一雙利眼,刀子似的向著殷頌的方向紮過來,聲調冷了許多:“反正三二十年,總會燒完的。”
靠,被發現了!
殷頌心虛的收回窺極目,暗暗期盼著邢銘不知他懂得唇語。
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於是轉而期盼邢銘虛弱得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過了大概一個呼吸的時間,白允浪用一隻黑色的鬥篷裹著邢銘,走出了那片火海。
白允浪須發被燎了個幹淨,臉上手上也是斑斑塊塊的水泡。
而他懷裏的黑布包著的,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大小,那甚至隻有一半長。
方沉魚也一直在焦心的等著,見狀震驚的撲上去要掀那鬥篷:“邢首座,你沒事吧?”
白允浪不著痕跡的撥開她,手上破裂的水泡蹭了方沉魚一臉。
“我沒事。”邢銘聲音,從黑色的鬥篷下傳出,依舊冷銳。
方沉魚怔住了。
眾所周知,昆侖白斷刃是很少拒絕人的,更別說是女人。
她與白允浪對視了一眼。兩人具是開了天眼的瞎子,誰也看不見對方的眼神。
邢銘說:“勞方掌門掛心,邢銘沒事,就是胳膊腿沒有了。不過不要緊,在下的胳膊腿沒有了,都是可以長出來的。”
方沉魚身子一晃,攥了下纖細的拳頭,尖利指甲刺破了掌心。
作為修真界第一偽君子門派的掌門人,她白著臉配合邢銘:“是啊,旱魃是不死身嘛,我們都見過的。”
經世門蘇不笑配合得還要誇張,一邊拍著胸口喘氣,一手往嘴裏塞丹藥:“奶奶的嚇死小爺了,旱魃這等凶物可真是人間殺器!也虧昆侖能養得住!”
這貨慣常一副油腔滑調,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身子一擋,就要去掀包著邢銘的鬥篷。白允浪對他就沒有對方沉魚那般客氣了,抬手一刀背抽飛了出去。
還有人落井下石的在胸口踩上一腳:“蘇不笑,你還要不要臉?當著大夥兒的麵站到對麵去了,你怎麽好意思堂而皇之的回來?”
蘇不笑這人,真真是可以靠臉皮稱雄。
就在邢銘陸百川剛開打得時候,趁亂跟白允浪一道喊撤,結果前腳忽悠走了點擎蒼、煉屍門,腳下一轉就跟著昆侖撤到這邊來了。
臨陣變節到如此程度,當真讓人——剜目相看。
蘇不笑胸口挨著一隻腳,苦笑告饒:“這臉皮可以不要,小命還是要的。我剛不是以為陸百川要屠城麽,這現在發現他沒這個打算……”蘇不笑擺出正直神色:“我當然還是要站在正義一方的!”
殷頌心中默默一口血,如此有道理,竟讓我無言以對。
邢銘淡漠的聲音忽然傳進殷頌的耳朵,殷頌悚然抬頭,對上了那黑色鬥篷裏兩顆黑漆漆的眼珠:
“你猜得對,芥子盒裏的心髒自己燒完之前,我都要保持這個狀態,既不能動,也用不了劍。”
他果然知道我會唇語!
他竟然還威脅我?
媽蛋!豬都知道這時候他廢了的消息要是傳出去,抗怪聯盟必然就散了!
果然殷穀主鬥不過邢首座,從來不是因為不夠聰明,隻是因為不夠豁得出去。
殷頌露出一個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那個什麽,被陸百川輪了一遍卻沒死人,已經是極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