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一席之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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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通訊鏡,媚三娘正把整件事情掰開了揉碎了給楊夕分析。
“……所以,你才會氣得直哭,知道麽?”
楊夕一臉不服:“那不對呢,我和連師兄,那麽那麽大的犧牲,他轉手就給了人了,難道我不該生氣嗎?”
媚三娘一臉不可救藥的看著這個蠢貨:“生氣,該呀!可你正常生氣會啥樣?會來跟我擺麽?”
楊夕撓撓頭:“我會揍他一頓。”
媚三娘一手托著下巴:“是唄,可你現在不但沒揍他,還哭著跑回來了。跑之前還把人姑娘罵一頓,人家姑娘不就是廢了點,又沒招惹你。自己男人給的藥,她還喝不得了?所以,你這叫遷怒。”
楊夕尋思了一下,什麽叫哭著跑回來了,雖然字麵意思好像對,但明明不是這樣的!
老大不滿:“那楚久都那樣了,她也不該喝啊!”
媚三娘嘲她:“喲喲喲,人家自己的爺們兒自己不心疼,你這心疼上了?”
楊夕使勁兒瞪他。
媚三娘不怕她,橫豎楊夕又不能從通訊鏡鑽過來作她。
卻不想,楊夕忽然放下鏡子,一陣風似的刮出去了。
媚三娘一驚,扒著鏡子喊:“你這小牲口,又幹嘛去了?你現去跟人表白也晚了,人都好上了!”
卻聽見風中傳來楊夕呼喊:“我得去揍他一頓!我還沒揍呢!”
媚三娘:“……”
媚三娘隔著通訊鏡,與屋子裏僅剩的活物黑狗,大眼瞪小眼。
“她不是認真的吧?”
大狗看著她:“嗯,你挺甜的。”
“……”媚三娘扶住鏡框:“讓楊夕,從今以後,永遠,永遠,不要問我主意了,好麽?”
通訊鏡“唰”的一聲,黑掉了。
沉沉的黑色,讓人感受到了對麵的堵心。
再說楊夕,那真是風一樣的來去。大半夜一腳踹開楚久夫妻倆的房門,也沒顧著人家是不是在“做什麽”。
當然幸好是沒有的,霓裳正在給楚久倒茶,忽聽身後一聲巨響,耳邊刮過一陣冷風,緊接著自己男人就被撲倒了,嚇得她“啊——”的尖叫起來。
不過她看清之後很快就不叫了,她被嚇呆了。
隻見楊夕一腳踩在楚久的大腿上,抓著楚久的脖領子:“楚久,打一場吧!”
另一手把一柄烏黑的長劍架到肩膀上,楊夕看著椅子上的男人:“四年前,比鬥台上,咱們倆還有一架沒打。”
楚久盯著楊夕,看了片刻,忽然忍不住笑了:“好。”
時隔四年,楚久正處在劍客的巔峰年紀,常駐昆侖,每有所得,就上台跟人比兩把,早就站在了練氣期擂台的榜首。
加之昆侖修士進境快,四年一過,不少高手都升到了築基期。楚久頗有些對手難尋。
而楊夕,當年打出來的排名還是不錯,加上是自己放棄繼續挑戰。曾經也被人風傳了一陣,隻是如今……
一個四年沒回過昆侖的人,早就連最後一名兒都找不著了。
楊夕要約戰楚久,這消息在昆侖傳得挺快。
一個是帶領一幫凡人幹翻修士的凡人,一個是帶領一幫金丹元嬰殺出死獄的小練氣,此戰貌似頗有看頭。
就算比賽本身沒看頭,來觀賞觀賞這兩個奇葩,也是頗有趣的。
當然,從死獄殺出來的領頭人還有薛無間這事兒,就別指望昆侖山大王們記著了。薛無間是斷天門的,而昆侖人的三觀一向是:牛逼的都是我家的,我家的,我家的!
地下賭盤開得也不小。
有個愛打麻將的戰部首座在,昆侖對賭博這回事兒吧……
明裏不提倡,暗地很支持。
賭輸了賴賬還有刑堂上門催債。
曾來昆侖一日遊的前仙靈宮掌門方沉魚,曾經迎風淩亂跟高勝寒說:貴派的節操真是……
高勝寒自己接上:喂狗,我知道。你不用不好意思。
原本這賭盤,大多數人是覺得,還是楊夕要略勝一籌的。畢竟,楚久雖然能幹凡修士,可也集中在金丹以下不是?
可是楊夕,那可是跟多少個元嬰大能叫過板的,咳咳,雖然後來都被虐菜了。可畢竟每有被虐死不是麽?
薛兵主可是說過的,楊夕那可是正麵硬磕過衛明陽,還從他手下掏出了人命的人!
那可是衛明陽,是夜城帝君,不是一般的菜逼元嬰,實打實的大高手。
是以,楊夕該看漲。
可又有人發現了,楊練氣要想對上楚凡人,那還得從第一百個開始挑戰,一個一個擼到第一啊!
哎,封塵公子鄧遠之可是說過,楊夕入門時的經脈測試,那是筷子都插不進的不耐久戰啊!
什麽?您問為什麽薛兵主和鄧公子會爆料?
咳咳,那個,昆侖生活不易,這兩位都不怎麽會賺錢,呃,人家也也要生活嘛。
比鬥台上,楚久握著“鬼燈”一橫,對場下的楊夕笑:“等你。”
楊夕走到第一百名的台子上,“夜行”搖搖對著楚久一指:“我很快。”
一句話得罪了九十九位練氣期弟子,楊驢子也是蠻拚的。
目光掠過人群中的沐新雨,後者拿著方天畫戟對她搖搖一揮,打了個手勢:“給你添風。”
楊夕右手“夜行”,左手靈絲,刷韭菜是刷得虎虎生風!
練氣期如今站在台上的,還有不少都是當年的人。就算不是也早被科普過楊夕“那牲口”的魔性,早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
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
傳聞中筷子一樣細的經脈,早已被“梧桐葉”生生改造,楊夕要是願意紮根地下,靈氣的供應上,未必差了釋少陽什麽。隻是移動性就照釋少陽差了十萬八千裏。
楊夕一路絕塵的殺過去,沒有任何一句問候,也不用說什麽“你輸了”“我贏了”,那馬不停蹄的架勢,活生生就是一副“前輩你好,前輩再見。”
沐新雨站在台下,方天畫戟就插在腳邊上。
清純的麵孔上,現出了一點逝去多年的笑容。
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馬師兄?”沐新雨回過頭,看著呲牙咧嘴的馬烈發怔:“你怎麽也來了?”
馬烈本來是昨天把楊夕欺負哭了,心裏頭有點不自在。今天聽說楊夕要跟楚久打架,本是想著看看楊夕輸了,他好拉扯一把。
當然了,順便勸勸楊夕,女人真不適合戰部。那還有多少時間陪伴家人呢,孩子還要不要生?
可是剛才一眼看見沐新雨那個“給你添風”的手勢,馬烈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有直覺,那丫頭是真能作!
就看這,人家小姑娘失戀頂多捶兩拳,罵兩句,誰見過這種“心上人他不喜歡我,我就要把心上人打一頓”的坑貨?
所以沐新雨見到的馬烈,就變成了急赤白臉版的,“沐丫頭,你說實話!你倆要幹啥?”
沐新雨回頭看著馬烈,這嬌俏的小姑娘忽然露出了一個少女式的純真微笑:“幹你呀!”
馬烈茫茫然未解其意。
說話的功夫,楊夕已經把第一百到到第二名的韭菜,統統刷下了台。
靈絲一收,單持“夜行”對上了楚久。
楊夕長劍一劃,抖出個劍花,淺笑道:“久等。”
楚久也笑:“四年,是很久。”清澈的黑眸掃過擂台下人仰馬翻的一眾練氣弟子,楚久忍不住嘴角上揚:“不過沒有白等,你變得更強了。”
“夜行”與“鬼燈”受主人心緒激蕩,同時發出了嗡鳴。
楊夕長劍指著楚久,腳尖點著地麵:“不會止步於此。”
楚久雙手握劍:“我也不會留手的。”
兩劍相交,火花迸射。
兩個同樣以“下克上”出名的人,在擂台上戰成一團模糊的影子。
馬烈震驚的看著這場劍勢出盡,拳腳到肉的戰鬥。
他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女孩子,是這樣打架的。
要說他沒見過厲害的女修士,那絕不盡然,無色仙子九薇湖莫名的不喜歡他,每次逮著機會總要狠削他一頓。
可那也並沒讓馬烈震驚過,那是狐妖嘛,不是人呐。可無色仙子戰鬥的方式,也絕沒有這樣……原始,野蠻,凶狠,帶著蒙昧的粗糙的,卻又攝人的力量感。
沒有境界的碾壓,沒有花哨的法術,隻有“瞬身”“空步”“識刃”這樣的小戰技輔助。
而另一邊的楚久,帶給他的震撼同樣不少。
隻有劍。
——這是邢銘首座對他的師兄白斷刃的評價。
馬烈入戰部的時間太晚,並未趕上白允浪統領戰部的年代。他一直都覺得,劍修麽,隻有劍不是很正常?
直到他看見釋少陽出劍,才模糊的察覺到一種不同。
一劍在手,江山任我走。
那是一種一旦握住劍,整個人都變成了劍的延伸,整個戰場都是劍的領域的感覺。
心無旁騖,唯有劍鋒所向。
而眼前的楚久,從戰鬥的意識,到劍的技巧,再到人劍配合的默契。
分明比釋少陽更強。
馬烈恍然,他三年前事發的時候不在戰場,沒見過嚴諾一他們說的,白允浪散盡靈力隻身一劍趟過旱魃的黑焰,單憑劍術製服發狂的僵屍。
那該是何種風采?
馬烈又恍悟,為什麽首座當年會看上這個一根筋的凡人劍客,竟然親自過問他的修行。
邢銘的巔峰戰力,可達靈劍三轉之威。縱觀昆侖,僅次於掌門花紹棠和大長老蘇蘭舟。
然而他的三轉,是不分敵我的雙刃劍。
白斷刃是他的劍鞘。
可是隨著白斷刃戰力愈發變強,他身上的承擔也愈多,每次都要他散盡靈力成為一個劍鞘,實在是一種戰爭資源的浪費。
所以才需要楚久,一個本身就是凡人的劍之極者,即便入道也是境界低微,實在是為邢首座量身打造的一隻好鞘。
馬烈垂下眼睛,首座說過,楚久也許能接白斷刃的班,原來是這樣的意思……
在馬烈思緒翻湧間,楊夕和楚久已經分出了勝負。
“叮——”的一聲輕響,“夜行”以微弱的優勢,挑飛了“鬼燈”。
楊夕在劍術本身的造詣上,或許比楚久差得遠。但她對修士戰技的領悟,亦是少有人能敵。
楚久“鬼燈”脫手之後,坐倒在地上。
舉起顫抖的右手,開裂的虎口滴著血。
楊夕嘴角青了一點,卻是笑著一甩頭:“痛快!”
而後,她抬起頭看了看懸在頭頂的築基期比鬥台,又四下轉動著目光。
離火眸準確的在人群中叨住了馬烈,“夜行”一揮,不客氣的指著人:“馬師兄,你的擂台,是金丹期的幾號?”
馬烈腦中轟然炸開!
從沒有人這樣挑戰過,她甚至還沒有築基,飛都不會!
楊夕是不會飛。她一束靈絲纏上築基期的比鬥台。踏著空步,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天。
馬烈這才猛然發現,她剛剛與楚久的比試,從頭到尾都沒用過那個她最擅產的【天羅絞殺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