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拉著晚籬媽去縣城的時候，晚籬也背起書包去了魏家洞。

    她們仨走的時候都是悄咪咪的，就怕驚醒了三伢子，那小皮猴肯定死活要跟。

    到了魏家洞那兒，跟晚籬約好的幾個同學已經上了拖拉機坐好了。還特意把裏麵最好的位置給晚籬留下。

    “快上來，就等你了。”

    被男同學拽著手腕扯上後拖鬥坐好，晚籬看了眼同學們。

    “怎麽就你們幾個，小芬她們呢？”

    “小芬姐姐回娘家了，鬧了一晚上，她姐沒走之前她別想出門。”

    說話的雪芽跟小芬是鄰居，又是同一年出生的，打小就在一起讀書，照說應該關係不錯，可偏就互相看不順眼。

    “小芬媽也真夠摳的，她二姐帶著孩子回娘家一趟，就跟人孩子手上的銀鐲子給拔了，回去之後小芬二姐差點沒被她婆婆打死，這不，衝回家來找她媽要了。你猜她媽怎麽說？”

    雪芽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頓時引起了另外幾個不是魏家洞的同學的好奇。

    “她媽說著鐲子給賣了，拿錢給小芬做新衣服，年後要相親。”

    “不會吧！”農村裏的孩子是早熟，他們的兄姐甚至還有訂過娃娃親的，可到現在的年月，這種事情也很少見了。

    “小芬才十二歲吧，不能夠嫁人的。”

    “她媽才不管呢。小芬不是還有個哥哥麽，一直娶不上老婆。這次給小芬相看的人家是觀音山上的，家裏有一兒一女兩個孩子，說穿了就是換親，這是我媽給我說的。”

    晚籬在心裏歎氣，別說這個年月了，就是再過個十幾年，條件差一點的農村裏依然有著換親的陋習。

    “那小芬能同意？”

    “肯定不能啊，但是她想不能就不能啊？”雪芽其實也很同情小芬的，她家那個媽簡直就是個鬼見愁，村裏人沒有不討厭她的，卻又拿她沒辦法，就一滾刀肉。

    小芬她爸是個耙耳朵，娶個潑婦回來，連家裏父母都沒辦法贍養，前幾年條件不好的時候，小芬爺爺奶奶都差點被餓死，還是出嫁的兩個姑姑不忍心，回來跟嫂子幹了一架，才給搶了個偏屋供老兩口住。就這樣，院子裏還被砌了道牆出來，分明就是把兩個老人給趕出去了。

    這兩年條件好了些，小芬的小姑姑又隨軍去了蘭州，在那裏有住的，幹脆就把老人接了過去，反正她男人是個孤兒，家裏無牽無掛，供養嶽父母一點意見都沒有。

    一路上女孩子們就一直在討論小芬的事，男孩子則在說要怎麽去抓螃蟹。

    去瓦王村還有點距離，路上石頭的叔叔讓這群孩子們給唱首歌，大家嘻嘻哈哈的都不好意思開口。倒是晚籬很大方的唱了一首老師新教的《捉泥鰍》。

    有了晚籬打頭，孩子們也漸漸放開了，連幾個男同學也開始嚎起來，一路上很是歡快。

    瓦王村世代都善於燒製青瓦，農村裏蓋房子缺不了這個。石頭的叔叔還想找瓦王村的一個老夥計定製石棉瓦。

    到了地方，他把幾個孩子放下來，又說好了下午回去的時間，叮囑他們千萬別忘了。

    “行了老哥，孩子們去的那地頭就在瓦廠旁邊，肯定誤不了事的。”

    瓦廠的大師傅家裏兩個小子也過來跟他們一起抓螃蟹，還說中午去山上烤地瓜吃。農村裏的孩子隻要給他們足夠的食材，就不怕他們把自己餓著。

    一起玩到中午，大家都混熟了，坐一塊邊烤地瓜紅薯一邊聊天。說著說著，晚籬就像是隨口說的一樣，提到了一個姓嚴的男人，是瓦王村的。

    “我聽說他好像不太想跟家裏原來的老婆過下去了，想要去城裏找。”

    “我們瓦王村的？沒這個人吧，你該不是聽錯了。”

    “啊？可是我是聽人這麽說的啊，他還是個上門女婿呢，好像是以前的知青還是啥的。”

    說這話的時候，晚籬是滿不在乎的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火堆，不時就去翻一下，生怕把自己的紅薯給烤焦了。

    “晚籬，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都過了好久，晚籬以為會無功而返的時候，一個本村的女孩子蹭了過來，拉了拉她的袖子，放低了聲音詢問她。

    “你說什麽是不是真的？”晚籬回看，一臉茫然的樣子。

    “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姓嚴的啊，是不是真的。”女孩有點焦急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啊，我都說了我是聽人說的，你們剛才不也說了，村裏沒這個人嘛。”說完晚籬又轉過頭去，撿起晾了一會兒的烤紅薯撕開皮，露出裏麵金紅色的瓤子。

    女孩咬了下嘴唇，倒也沒有再問，隻是之後一直都有點心不在焉，還時不時的看一眼晚籬。

    晚籬很完美的演繹了一個粗心眼的孩子，從頭到尾就跟從來沒說過那句話似的，鬧著和人一起抓螃蟹，玩得不亦樂乎。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他們收拾了東西，打算去瓦廠那邊等石頭叔叔的拖拉機。正好這時候去地裏做活的人也陸續往家走，迎麵過來的兩口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高的男人長得還不錯，梳著中分頭，臉上滿是不耐煩。他身邊的矮胖女人資格的演繹了什麽叫黃臉婆，而且臉上還有很多雀斑，皮膚也粗糙得不忍看。當然，在農村裏，大部分女人都跟她差不多，但是像她這麽不修邊幅的也還是少見。

    “那是我姨跟姨爹，我姨爹就是知青，姓嚴。”

    起先拉著晚籬說話的女孩子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也沒等她回應，直接上前接過矮胖女人手裏的農具，笑嘻嘻的叫著大姨姨爹。

    男人朝她點點頭，連個笑容都沒給，直接就去了河邊洗腳。矮胖女人囑咐了小姑娘幾句，讓她幫忙把輕一點的東西先拿回去，也跟著去了河邊。

    小姑娘在回家的時候，轉頭看了眼晚籬，抿了抿嘴，沒再多說啥。而晚籬則是一副完全懵懂的樣子看著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然而心裏已經在暗自高興了。

    她曾找機會去魏雲老師那裏看過一張照片，是她跟她男朋友的合照，上麵那個男人很明顯就是眼前這個姓嚴的知青。

    “嚴光澤，你給老娘說清楚，你是不是對隔壁那個小寡婦有興趣啊！老娘可跟你說了，你少打那些主意，在瓦王村你想跟老娘玩花樣，老娘弄不死你！”

    河邊的兩人根本不管有沒有外人在，直接就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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