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啥送啊。”晚籬爸換了衣服，開始剁魚，“嫂子家在大峰，那邊的斑鳩可比我們這邊多多了，還有鬆雞，瞧不上這些東西的。我尋思著，要不去挖點菌子過去，或者再等一等，我休息的時候上山找些鬆花鬆菌。他們那邊沒有這些，嚐個鮮也好。”

    “行，你自己打算好就行。你們領導待你也不錯，你工作的時候多做點，別計較太多，但也別傻乎乎的人家叫你做啥都做。有些人就知道偷奸耍滑欺負老實人……”

    “誒，媽我知道的，你就別操心了啊。”晚籬爸笑嘻嘻的打斷他媽的話，瞅著沒其他人，低聲問自己老媽要不要跟著搬到鎮上去住。

    晚籬媽上班的事情已經定了，交了三百的集資款，當成大集體的工人招進去的，等時機成熟再給轉成正式工。

    縣城裏的紡織廠好多女工都是這麽進去的，隻要有人有關係就成。

    “不去，我去幹嘛。”晚籬奶奶沒好氣的橫了兒子一眼，說實話，她到現在其實都還不是很樂意晚籬媽也去上班，可兒子女兒都勸她，連老伴也讚成，她也就隻能點頭了，不過說起來還是有點怨氣。

    “我在家裏種點地，跟你爸還能做點其他的掙點錢。到鎮上什麽都得買，你是有多少錢來敗？”

    這三百塊錢裏麵有一半都是晚籬姑姑給送過來的，說是借，也沒讓寫借條。她奶給了一百，另外五十是糧站的黃主任借給晚籬爸的。天大的一個人情了。

    “我不是心疼你跟我爸嘛。”

    “你要真心疼就再生一個，我不嫌棄，我給你帶。”

    晚籬爸都要哭了，之前沒兒子的時候，老媽成天介拿這事兒去刺老婆，他們都忍了，畢竟農村都是信奉無後為大的，可現在都有三伢子了，怎麽還說生兒子的事。

    “媽，不成，真不成了。我跟你說，之前不就在宣傳計劃生育的事情嘛，縣城裏早在82年就開始了，也就我們鎮上和村裏比較偏遠沒認真實行。這會兒不行了，我聽縣裏糧食局的同事說，從明年元旦開始，凡是已經生育過的，就不許再生，不管有沒有兒子都不能生了，給錢也不行。他們說縣城南郊就有人不信邪，結果被硬拉著去打掉了，一家人哭死也攔不住。這是國家政策，我又是國家幹部，真違反了，打胎是小事，工作都得弄掉。”

    晚籬奶奶簡直懵了，這生娃還要許可？

    “真的，媽你要是不信，去找村長家的嬸子聊一聊就知道了。我估摸著，過了國慶這個政策就得公布下來，以前那些交錢就能生的，現在是絕對不許了。”

    晚籬奶越想越不是個滋味，扔下手裏的蔥和菜，拿圍裙擦了擦手，這會兒就要去找村長家的大嫂子問個清楚。

    正巧，她還沒出門呢，晚籬跟她媽就回來了，臉色還不太好看。

    “這又是咋了？”

    “媽……”晚籬媽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婆婆，打發走了晚籬和兒子，走過去接過婆婆手裏的圍裙給自己捆上，“剛我在大姐那裏聽到說明年要開始什麽計劃生育了。隔壁魏家洞村長的小女兒不是在縣城裏教書麽，她前年生了個女兒，今年懷上了，聽說是個兒子，全家人正高興呢，就被計劃生育的找上門了，讓她要麽自己去打掉，要麽被開除公職然後去打掉。”

    晚籬奶奶簡直宛如聽到了晴天霹靂，整個人都站不穩了。

    “那，那咋辦？咱家……要不晚籬媽，你別去上那個班了……”

    “媽！”晚籬爸端著一盆砍好的魚出來，滿臉無奈，“不是豆豆上不上班的問題，就算她不上班，這兩個月時間她肚子裏也蹦不出個孩子來。等到了明年一月，所有的人都必須遵守計劃生育，所有人！”

    晚籬奶唰的眼淚就下來了，連吃飯都沒心情，一個人去裏屋抹眼淚去了。

    晚籬媽想要追過去安慰婆婆，卻被丈夫拉住，輕輕搖頭。

    “這事兒沒得商量，你別跟我媽多說，不然她還以為是你不願意呢。讓晚籬去，這丫頭精靈，肯定能哄好她奶。”

    正說著，晚籬探了個腦袋進來，跟她爸豎了個大拇指。

    “奶奶，別哭了，不就是不許生了麽，要不然等我長大了，給你招個孫女婿進門，你當自家孫子疼就行了唄。再說了，我跟三伢子肯定孝順你的，有啥好東西先給你再給我媽。你想想，雖然你隻有一個孫女一個孫子，但我們孝順你，就比生他十七八個結果一個都不孝順的好吧。”

    晚籬脫鞋上了床，趴她奶身上搖。

    “等我長大了，就帶奶去北京，看北京天安門。我在書上看了，天安門可漂亮了，還有故宮，那可是皇帝住的地方。還帶奶去海邊，看大海吃大魚。”

    晚籬給畫了好幾塊大餅，讓她奶的心情好了很多。

    轉頭想想也是，雖然隻有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可孝順比什麽都好。自己不也隻生了兩個麽，可這倆孩子都爭氣，她在村裏有臉麵，還不是因為兒子女兒都有出息又孝順的緣故。

    “那好，奶可是記住了，要是你沒做到，奶可要打你屁股。”

    晚籬嬌嬌的笑著往她奶的懷裏縮，祖孫倆笑成一團。

    三伢子打門口過，看到了不甘心被姐姐拋下，甩開鞋子就往床上爬，他一身的泥沙，可髒死了。讓祖孫倆驚咋咋的把他抱下床，

    “不嘛不嘛，姐姐都能上去，我也要上去。”

    “去什麽去，你看看你這一身，去哪個泥窩子耍的？還不給我去好好洗洗。”

    把個小泥猴洗幹淨就用了半個小時，正好魚也煮好了，飯也燜熟了，加上辣椒沫子炒的鹹菜和涼拌的秋茄子，擺了滿滿一桌子。

    吃飯的時候，晚籬她奶說打算去縣城裏女兒家看看去，讓晚籬媽跟她一起去，坐最早的一班車過去，吃過午飯就回來。

    “家裏不是攢了六十多個雞蛋嗎，給收拾上，再加點曬幹的山貨什麽的。去親家家裏也不能空著手。”

    一家人不知道為嘛老太太突然想起要去縣城，卻也不會阻止，人家要看女兒，天經地義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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