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成這樣你媽都得心疼死。”

    “晚籬，我想下學期去鎮上住校。”玉兒擰著手指頭，蹦了句讓晚籬沒想到的話出來。

    “住校也成啊，你爸媽同意？”

    玉兒家倒不是沒有她住校的錢，但是他家的負擔也重，能省一點是一點，所以玉兒一直在村小讀書，就是為了花費能少一些。

    “我要六年級了，以後我也想考縣上的初中。”玉兒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帳子頂，“我不想跟曹幺妹一樣，整個人的價值就是為了給自己兄弟換彩禮。”

    這是受了多大打擊？晚籬皺眉，覺得玉兒的情緒不太對勁。

    “我一直不好問你，到底曹家那事兒怎麽處理的？”

    “嗬，還能怎麽處理。我哥就是鐵了心要娶曹幺妹，自己妹妹挨大舅子打算得了什麽。”

    玉兒嘴角一勾，一抹帶著說不出的意味的冷笑露了出來。

    她原本跟她哥的感情還不錯，至少跟弟弟相比算親密的，但是這麽一鬧，晚籬覺得兩兄妹之間肯定有了罅隙，以後加上曹幺妹在其中，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呢。

    可是這事兒她沒法插手，也不知道該怎麽勸玉兒，隻能暗自歎息。

    “行了，別說這些了。你要去鎮上讀書的話，跟你爹說說唄，能成就成，不能的話，你再多忍一年，到時候讀初中了也得去鎮上。”

    “真羨慕你。”玉兒幽幽的看了晚籬一眼，“你爸媽對你真好，你弟弟又小，以後還不得聽你的。”

    這話晚籬真沒法接。

    聊了一會兒之後，晚籬瞧著天色不早，說要回家吃飯了，趕緊從玉兒家出來。

    “媽媽，我覺得玉兒以後跟她嫂子恐怕處不到一塊兒去了。”晚籬歎氣，“早知道我就不弄那東西了，本來想著給大家掙一點零花錢的，結果害得玉兒遭了大委屈。”

    “這跟你沒關係。”晚籬媽咬斷線，把針插上線軸，然後抖了抖棉襖，示意晚籬趕緊試一試，“就算沒有這遭也有下一遭。曹家那些人在吸自家姑娘的血，瞧著吧，以後還有得鬧的。”

    “這結婚啊，本來就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玉兒她哥也是被迷了心竅了，為了個姑娘鬧得家宅不安，這背時造孽的。那個曹幺妹要是能狠心跟娘家掰清還好，要是拗不過娘家，這日子遲早要完。”

    晚籬奶奶也在納鞋墊，順便跟媳婦孫女嘮叨嘮叨。

    她那天全程在場，當時本想著幫玉兒出氣，狠狠教訓曹家一頓的。結果玉兒她哥不爭氣，心疼未婚妻，拚命和稀泥，最後就隻簡單的道歉了事。這結果擱誰身上都受不了，更何況玉兒本來是想幫她兄嫂的，受了委屈，哥哥卻不肯幫她出氣，小姑娘不記恨才奇怪了。

    始終這是人家的家事，她們看不過眼也得忍著，隻是對玉兒哥哥的看法多少有了些改變。

    轉眼就到了小年，這段時間玉兒發狠，拉著國娃子他們硬是把小攤給撐下來了。到年前這幾日，他們一人掙了十多塊，可算得上是筆巨款了。

    全程玉兒愣是沒要她哥胡春插手，掙到的錢直接交給了她爸，說自己要去鎮上讀書住校。

    玉兒爸明白自己姑娘心裏還有一股怨氣，也心疼姑娘受了委屈，當下就答應了玉兒的要求。她媽雖然想反對，可轉念想想與其給曹幺妹花掉，還不如給姑娘讀書用呢。

    她想著讓姑娘能初中畢業考個中專什麽的，以後也是吃皇糧的人，就算說婆家，也能比不吃皇糧的姑娘強。

    胡春悶頭修理農具，不敢抬眼看妹子。

    他都好幾天沒跟妹子說話了，心裏頭想說的多，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說他不心疼玉兒是不可能的，但是一邊是心上人，一邊是親妹妹，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平衡之間的關係。

    這個時候他其實也有那麽點後悔，當時就該直接打上門去的，結果曹父先上門道歉，弄得他再計較的話，總覺得不對。

    他們這邊的規矩，年前女婿應該給丈人家裏送年貨過去，可到小年了，家裏一直不提，胡春自己是沒錢的，這兩天連睡覺都睡不著，心裏堵得慌。

    這天吃飯的時候，胡春提了一句，玉兒當時就嗤笑一聲，問他媳婦給爸媽的年禮準備好了沒有，她哥瞬間就不吭聲了。

    沒錯，除了女婿給丈人家要送年禮之外，媳婦也得給公婆做鞋或者衣服當回禮。

    曹家連曹幺妹的嫁衣都不願意出，怎麽可能舍得讓她給公婆做新衣新鞋？這擱之前，他們也就不計較這點了，可現在，玉兒毫不留情的挑明了，讓她哥麵子裏子都不好受。

    晚點的時候，晚籬來找玉兒玩，看到她哥胡春在牆角邊上紮籬笆，抬頭紋都深了好幾分。

    “你還跟你哥生氣呢？”

    “哼，他是有老婆沒妹子的人，我犯得著跟他生氣？橫豎跟他過一輩子的是曹幺妹，我也就這幾年在家裏，等我去鎮上讀書了，眼不見心不煩。”

    兩個丫頭坐在窗邊挽毛線，一邊挽，一邊小聲聊天。

    這年月的毛線都是反複再利用的。玉兒挽的這坨毛線是從她爸的舊毛衣上拆下來的，到時候還得上鍋蒸，然後通風晾幹了才能織。

    “你嘴硬吧你。”晚籬小小的白她一眼，“你真這麽看不下去，還幫你媽給你哥挽毛線呢？”

    小聲的吐槽了一句，趁著玉兒還沒使小性子，晚籬快速轉開話題。

    “你爸同意你轉去鎮上了？那感情好，不過鎮小的課程比村小這邊要多，你要真有心考初中上中專，我回家幫你找找鎮小的作業題，你學著做一做，不會的我可以給你看看，再不會也可以去問我爸。”

    事關自己以後的前途，玉兒也顧不得使小性兒了，催著晚籬趕緊把毛線拆完然後去她家看看。

    晚籬隱約記得，上輩子自己去了鎮上之後就很少跟玉兒來往了，後來聽說她嫁到省府附近的新農村，然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一個極其戀家的姑娘一去不回，這事兒晚籬沒去深究過，現在也不可能知道。但是玉兒願意改變自己的未來，她肯定是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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