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做出的選擇胎死腹中，又或許是因為顏琳那帶著些許無理取鬧的不理解，阮沅隻覺得心裏就像是壓了一座高山，沉甸甸的憋悶。

    他不生氣，也不憤怒，隻是覺得無力。

    莫名的，覺得自己變脆弱了不少，鬼使神差的一種突兀而強烈的情感催動著他，想要跟衛褚倒一倒苦水。

    說來也奇怪，明明他有秦曉在，秦曉也是個很靠譜的朋友，可是這一刻，這些話，他就隻是想要跟衛褚說，也隻跟衛褚說。

    微微仰頭，用後腦勺敲擊了幾下門板，阮沅也不知道衛褚究竟在不在聽，會不會回應。

    他隻深吸了一口氣，腦袋抵著門板，微仰著下巴繼續望著那片荒涼：“衛褚啊衛褚，你說我該怎麽辦呢？早先，我放不下你，所以想要讓顏琳再等我一年，雖然我不確定這一年你能不能走出來，可是，這是我給自己的期限。

    人家一個小姑娘，我總不能讓她午休止的等下去。可是，她連一年也不給我啊。

    她說，隻要我不跟著她去南方，就跟我分手。我們在一起六年了，從大一見到她的那年開始，我們就交往了。六年啊，我舍不下她。

    所以我打算好了辭職，可是顧時說，我不能走。如果想走的話，必須要拿出十倍的違約金來。可是我沒有錢，我窮的隻剩下了一個窮字了。

    後來，我又想去跟顏琳溝通。可是她不聽我說啊，在她心裏，她就認定了我是不想要跟她去南方，所以在跟她撒謊。

    你說，我何苦來的呢？我明明，就隻是說了實話，明明，在掙紮痛苦過後，已經想要舍下你了，可是她不領情。你說，我該怎麽辦呢？我到底該怎麽辦呢？”

    “秦曉告訴我說，無論這個選擇多麽艱難，我隻希望這是你所知道的，不會後悔的選擇。可是我不知道，我究竟該怎麽選擇，才比較不會後悔。

    說實話，真要舍下你，我知道我一定會後悔。可是要舍棄顏琳，我同樣也不舍得。隻是現在，怎麽選擇根本不是我說了算。你就當行行好，你哪怕不見我，你回應我一下好不好？你最起碼要讓我知道，我在這裏耗了四個月，我在這裏照顧了你四個月，你並不是依舊無動於衷，而是已經願意跟我進行交流了。求你了，我求你……”

    阮沅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發的無力。

    搭在膝蓋上的手上反折，嚴嚴實實的蓋在眼睛上，落下一片陰影。陰影中，一點晶瑩慢慢浸透而出，順著臉頰的弧度滴落。

    這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更多的水滴更加快速的滑落。

    阮沅不想要自己變成這麽懦弱，悲情的一個人，可是，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淚腺。

    衛褚的無動於衷，顏琳無所謂的責備與不信任，父母的逼迫。這些幾乎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這些天來累計的壓力，終於在這一刻尋到了突破口，以至於阮沅根本控製不住。

    他隻能一手緊緊的捂著眼睛，另一隻手塞進嘴裏，狠狠咬住虎口，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雖然他跟衛褚說這些，但是，他並不想要讓衛褚受到他負麵情緒的攪擾。

    然而，情緒的崩潰他根本控製不住。即使將虎口咬出了血跡，那一聲聲壓抑的嗚咽，依舊透過門板，傳進了屋內。

    除了在剛到養父母家受到虐待，關押還會哭泣之外，衛褚這十幾年來已經學會了逆來順受。

    他沒有接觸過阮沅遭遇的事情，也不知道為什麽阮沅的哭泣這麽的自我壓製。

    他隻知道，他受不了，他在煩躁，他想要做什麽卻找不到任何的頭緒。

    該使用什麽公式呢？該用什麽公式，才能夠解答出答案，才能夠知道如何讓阮沅停下來，讓他變回之前的模樣。

    衛褚急了。

    他整個人近乎狼狽的從座椅上下來，十指插進自己的發絲，一邊團團轉著，一邊揪著頭發狠狠的撕拽著。

    他強迫自己去回憶那些掌握的數學知識，強迫自己找出應對的方法。

    可是，一無所獲。

    一無所獲！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衛褚近乎神經質般的呢喃著，因為他幾近狂躁的情緒，撕扯頭發的手指更加用力。

    他目光渙散，四處張望著，像是那處在迷霧中急欲尋求出路的人。

    倏地，他安靜下來了。

    越過寬大的辦公桌，他看到了被他仔仔細細折好放在書架間隔裏阮沅寫給他的信。

    信。

    信！

    一時間，衛褚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輕輕淺淺的，像是飄在陽光下五顏六色的肥皂泡泡。

    縹緲，輕乎，唯美。

    手指從頭發中扯出，因為之前太過用力的緣故，帶下來不少柔軟的發絲。

    他隻快步走回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從裏麵抽出來一張打印用的紙。

    而後四處翻找著，終於找到了一隻被他遺棄在角落中，不知道已經多久了的圓珠筆。

    笨拙的拔下圓珠筆蓋兒，生澀的捏住筆筒。

    一腳邁上座椅，將紙張鋪平，衛褚便想要寫些什麽。

    可是寫些什麽呢？

    衛褚又犯了愁，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夠讓阮沅那壓抑的聲音停止。

    他隻狠狠的咬住筆筒碾磨著。

    想了一會兒，他將電腦主屏幕上的頁麵縮小隱藏，而後打開了網頁，開始搜索——不開心怎麽辦？

    關於這條的搜索出現了很多的結果，一一瀏覽過去，衛褚覺得這些都幫不上他。

    他很著急，而門外的阮沅還在哭泣。

    不做多想，他隻握著筆，有些艱難的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而後，快速從椅子上跳下，順著門下的活頁板塞了出去。

    “唰啦！”

    很輕微的聲響，卻瞬間吸引了阮沅的注意力。

    看著飄落在地上的紙張，他沒有絲毫的喜悅，隻是想到了之前那一次，衛褚說他喜歡安靜。

    又嫌棄他了嗎？

    阮沅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摸了一把臉後，伸手將紙張撿起來，慢慢展開。

    偌大的紙張上，一行歪歪扭扭，畏畏縮縮的字跡顯現——你沒事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