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心情不好

    在林景若無其事地偷吃完她的第十包薯片時，小鄭終於意識到，這兩天林景心情不好，而且是心態崩塌了的那種，哪怕林景掩飾得非常好。

    小鄭趕緊向眾人求助。

    劉青山的回複是，離林景遠點；江妍很高興，說晚上要加餐；而穆子妤大方地表示，她不介意替林景賠薯片錢。

    就在小鄭抓耳撓腮想法子時，紀琛突然站在了她麵前。

    “紀……律師？”小鄭兩眼放光。

    紀琛最近突然聲名大噪。他雖然曾替陳澤峰那個大渣男辯護，而且不小心辯護贏了，但最後反而是因為他的精彩辯護，讓陳澤峰成功坐實了買凶殺人的罪名。總之，過程跌宕起伏，但結局也甚得人心。連很多罵紀琛的人，都紛紛對他轉粉了。

    紀琛見小鄭臉一抽一抽的，皺眉道：“林景不在嗎？”

    “在他一點都不忙”小鄭的笑容漸漸消失，“等等，案子的事結束了，你……你不會是找他要債的吧？”

    不得不說，小鄭的思維就跟脫韁的野馬似的，相當地跳躍。

    “要債？”

    “林學長說，他欠了你很多錢。”

    紀琛有些意外，“他是這麽說的？”

    “是啊，難道不是？”

    紀琛笑道：“就算是吧”

    小鄭抓狂，什麽叫就算是？為什麽對錢的態度要如此敷衍？那可是好多小錢錢啊

    “所以，林景在哪？”

    “學長在左邊順數第二個辦公室，對了，他現在好像心情不好，”小鄭指著拐角處道，最後還不忘貼心地加上了一句，“千萬記得敲門哦”

    見紀琛走了，小鄭趕緊打開一個叫【洗心島之家（沒有林景）分群】的微信聊天群。

    【偉大的小鄭鄭】：那個紀律師又來找林學長了。

    【江大女王】：拿掃帚，趕他出去

    【穆子妤】：學姐，紀琛已經手下留情了。

    【江大女王】：……

    【偉大的小鄭鄭】：筒子們，組團看熱鬧不啦？

    【江大女王】：可是我正在八千米外的小破樓裏開會。

    【青山不倒】：沒興趣

    【穆子妤】：能夠預見過程和結果。

    【偉大的小鄭鄭】：大佬，求劇透。

    【青山不倒】：過程，他們倆每句話都隻說一半，然後暗戳戳地互相diss；結果，林景心情更糟糕。

    【穆子妤】：但他會表現得若無其事，以此來掩蓋他躁動而崩潰的內心。

    【江大女王】：所以，這時候薅羊毛最容易，等會慫恿他請客，我們晚上就能吃點好的

    【青山不倒】：同意

    【方祁】：小鄭，記得提醒林景來上督導課。小穆，你跟他一起來吧。

    【偉大的小鄭鄭】：我們不需要安慰一下他嗎？

    【偉大的小鄭鄭】：等等，方老師？好，我知道了。

    【穆子妤】：好的。

    【江大女王】：安慰他？你想被祥林嫂上身的林景纏上嗎？哦，其間他還可能分裂成杠精，把你懟成祥林嫂……

    【穆子妤】：所以，冷處理策略才是最好的。

    小鄭退出群聊，忍不住感慨：這都是一群什麽人啊

    辦公室裏的氣氛卻相當融洽。

    林景給紀琛倒了一杯茶，“紀律師，恭喜你贏了案子”但語氣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謝謝。”

    林景神色尷尬，一秒鍾都不願意浪費地切入正題：“請問，您找我有事嗎？”

    紀琛遞給他那本黑色封麵的英文書，“我來還書，對了，還有你的谘詢紀錄。”

    “哦。”林景隨手把書和記錄本扔到桌子上，然後若無其事地端著杯子喝茶。

    空氣突然莫名地緊張，陽光透過玻璃，在地麵上留下了長長的陰影。

    紀琛突然道：“林景，你不用對自己失望。”

    林景冷漠地看著他。

    心，就像被人敲了一棍似的，很疼，但是，終於不是麻木的，而漸漸開始有了感覺。

    紀琛抿了一口茶，繼續道：“陳女士的死，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林景臉色大變，然後低頭看著手中的茶杯，青綠色的茶葉在水麵上打著圈子，“真的沒關係嗎？一次小小的車禍，為什麽能造成那麽嚴重的腦損傷呢？其實，是因為動脈瘤，對嗎？在結束治療前，沈女士就有了動脈瘤，而我，沒有發現。”

    動脈瘤破裂是造成蛛網膜下腔出血最常見的原因。

    紀琛沉默了一會，坦白道：“是……”

    “嗬，我早該察覺出來的。之前我懷疑過，沈女士的情緒那麽不穩定，很有可能是腦器質病變造成的，但我沒堅定地要求她去醫院做檢查，是我的錯”做心理診斷的前提是，必須先排除腦器質病變。

    這兩天，林景一直處於無盡的自責中。他第一次質疑自己，是否適合成為心理谘詢師。

    “林景，這不是你的錯，”紀琛堅定地看向林景，“那顆動脈瘤非常的小，而且長在基底核團附近，在它破裂前，就算是去做FMRI，也不一定能檢測出來。況且，你又不是專業的醫生，甚至，你連心理醫生也不算。”

    林景低著頭，語氣很失落：“所以，還是有可能能檢查出來吧……”歸根結底，他還是出現了失誤。

    紀琛無奈地笑了，從包裏掏出一張檢查單，“沈女士聽你的意見去醫院檢查了，但是沒有檢測出來。如果不是斯蒂文醫生親自進行屍檢，法醫也不容易發現它的存在。”

    “你沒騙我？”

    “我永遠不會騙你。”

    林景抱著杯子沉默了五分鍾。

    難怪紀琛之前一直在跟安簡明扯皮，原來是為了爭取屍檢的時間啊。

    紀琛也沒說話，在一旁靜靜地刷著新聞。

    良久之後，林景放下杯子，小聲道：“你為什麽要來告訴我這些？”

    “我隻是來還書”紀琛看著他。

    林景涼涼道：“哦。”

    紀琛語氣一轉，“順便安慰你。”

    “謝謝”林景從牙縫裏艱難地擠出兩個字。

    “不客氣我還有個客戶要見，”紀琛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林景，再……”

    林景抱著手臂，打斷他的話，“你真的不打算解釋一下那件事嗎？”

    紀琛挑眉道：“哪件？”

    “2013年10月5號發生的那件事”

    紀琛茫然地搖頭道：“那時，我應該不認識你吧。”他四周的空氣突然冷了幾度。

    “那我欠了你一百一十五塊零九毛，你總該記得了吧？”林景咬牙切齒道。

    紀琛冷聲道：“如果有的話，不用你還了”

    “……”林景突然發現，一提起那件事，紀琛變臉變得比他還快。搞得好像是他的錯一樣。

    紀琛打開門，小鄭踉蹌地撲進來，幸好扶住了門框，才沒摔倒在地上。

    “哈哈，你們聊，我去倒茶”

    紀琛繞過她，徑直離開。

    見紀琛走遠，小鄭立刻怒目圓睜，“學長，說好的巨債呢？為毛你才欠一百多塊啊？”

    林景反問道：“我有說我欠了很多錢嗎？”

    “好像沒有”

    林景挑眉，“一百多塊就不是債了嗎？”

    竟然完全無法反駁……

    小鄭不服氣地嘟囔道：“那你當時說欠債的時候為什麽要那麽心虛？”

    林景的目光又開始漂移：“大概是因為我很少欠債吧”

    小鄭八卦道：“2013年10月5號發生的那件事不會也隻是一件小事吧？”過去慘痛的經驗告訴她，林景的話非常之不靠譜，比如一百塊是筆巨債，再比如，月工資上萬隻是筆小錢錢。

    林景看著窗外，幽幽道：“如果說，我差點因為那件事自殺，算小事嗎？”

    小鄭驚訝道：“這麽嚴重？”

    “是啊，就是那麽嚴重，可是罪魁禍首卻毫無愧疚感……”

    “學長，別難過啊……”

    “小鄭，薯片還有嗎？”

    “有我都給你拿過來。你等著啊，別哭啊，千萬別哭”

    “……要番茄味的。”

    “好。”小鄭想起方祁的話，又折回來道，“對了，方老師讓你今天去他那兒上督導課。千萬別再忘了啊”

    林景瞬間炸毛，“什麽，我這個月的督導課沒上嗎？”

    “你已經欠了兩節課了。”

    “……”

    小鄭有些不解，方祁精通催眠，時常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聽他說話簡直就是一種享受，但林景為什麽就那麽不喜歡上他的督導課呢？據她細致地觀察，方祁對林景非常好，從不批評，而且耐心指導，但林景似乎對方祁有種莫名的厭惡，不，更像是恐懼。

    小鄭安慰道：“他讓穆學姐也去，有個人在，你應該不會太慘。”

    林景搖搖頭，悲痛欲絕道：“沒用的，我這個月出現的失誤太多了，肯定又是個批鬥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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