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陳妍還呆呆坐著，大睜著布滿了血絲的眼睛，劉老板不在，他不會這麽一個有些神經兮兮的女人睡一起的。

    她不停地打量四周，燈是開著的，亮眼的燈光也沒能讓她安心下來，她緊緊抓著被子，整個人蹦得像是一隻被困在籠裏的老鼠，不知在哪個角落裏會竄出一隻大貓來。

    過了12點，她開始犯困，她已經神經緊繃了很多天，每天都是實在堅持不住才會倒下去，但是睡下去之後她也沒有得到安寧，夢裏全是恐怖而窒息的噩夢。

    她眼皮開始垂下，又被猛地提起，又是垂下，如此反複。

    忽然燈光開始黯淡，有一下沒一下地閃著，她又開始警惕起來，燈光亮與滅的間歇越來越長。

    終於在一次燈光滅了幾秒又亮起之後，她眼前出現蒼白得不成人樣，眼睛猩紅，正對她笑得開心的女鬼。

    “啊！！”

    整個房間響起她尖銳的慘叫，陳妍嚇得從床上蹦起來，隻想趕緊逃離這裏。

    她衝到門口，卻發現之前鎖起來的門怎麽也打不開，她急得快哭了。

    那個女鬼慢慢移到她身後，頭從旁邊湊過來，對她嗬嗬笑著。

    陳妍嚇得渾身都在發抖了，就在這時，門開了。

    她大喜地跑出去，卻發現外麵站著她的丈夫和兒子，正臉色陰沉地看著她，她一下子呆在那裏，因為她看見，他們手裏拿著刀子。

    “祁言，你是打算怎麽辦呢……”收到沅靈棲傳來的葉子，裏麵大致寫了現在劉老板一家似乎情況有點危險，問祁言要不要去救人。

    清冷冷的月光從窗戶投映進來，祁言把葉子放在床邊的桌子。

    靜靜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的手。

    作為一個道師，他了結過很多的鬼妖還有別的邪祟，但是他卻是不會幹擾他們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地府本來就有相應的懲戒，道師要做的，隻是要保護那些本來沒有什麽過錯，卻被那些邪祟盯上而遇害的人。

    這是他一直以來堅定的，當初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把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他師父捋著胡子笑著搖搖頭，說：“少年郎啊果然是，黑白是非分得這麽清楚，但是你能堅持一輩子嗎？你能對那些被鬼折磨的人見死不救嗎？你這想法無甚大錯，卻也是劍走偏鋒，以後你的道就你一人在走，此後劫難，都隻有你一人去探，無人可做陪”。

    末了又感慨：“從來隻見道師恨邪祟，卻也沒見過會站在邪祟那邊看事物的，老了啊老了啊”。

    人會可憐，邪祟也會可憐，便是成了鬼，沒有怨念支撐，也是成形不了多久便會消散回陰間，一生或許也就這麽委屈地過完了。

    他自認自己無錯，隻是站的角度太平衡了而已，隻是走了一般人懶得走的路而已。

    他承認，自己對人是有點心冷，對鬼，莫名有點支持他們去報仇。

    他自嘲般笑了一下，師父說他少年郎，大概也是覺得他幼稚而腦子簡單一時熱血吧，但是這個念頭像是刻在心裏一樣，他無法去敷衍自己或者去期瞞自己。

    他也化出兩隻千紙鶴，送去給趙瑾和顏晚，把這件事的原原本本都告訴了他們，畢竟是要交給他們自己去解決的事，那就把決定權交給他們了。

    他自己是，除了那個孩子，不會救任何人的。

    趙瑾和顏晚大半夜收到來自的祁言的信是很激動的，看完之後，臉上的激動就衝淡了不少。

    現在劉老板一家有危險，除了那個小男孩，祁言沒在別的人身上放別的保護符。

    而且祁言把事情原委都告訴他們了。

    劉老板早年生活貧苦，和妻子相依為命，妻子在那段時間付出不少，耗盡了自己的心力。

    兒子也是在那個時候出生的，但是沒過多久，劉老板就忽然富了，開始貪戀外麵的光鮮亮麗，很快沉浸在外麵的美女懷中。

    現在的陳妍就是其中一個，還是很有心機的一個，把陳老板哄得團團轉，還有了孩子。

    前幾年的時候，陳妍兒子兩歲了，在這時候已經對人老珠黃的妻子不耐煩的劉老板提出了離婚，妻子自然是不信，後麵還發現了陳妍的存在，後麵就是，妻子死了，陳妍成了現任。

    妻子是枉死的，極有可能是劉老板和陳妍一起害死的，但是能一年前才回來的原因。

    大概是因為她那個兒子，用了邪術才得以讓她那麽強，一屋子的抓傷，還有脾氣暴躁，是她兒子的手筆。

    是救還是不救，看他們自己。

    顏晚和趙瑾猶豫了會還是起身出去了，在外麵撞見的時候，彼此都苦笑了一下。

    不過在外麵看見沅靈棲和祁言的時候，他們還是很意外的。

    “祁先生……您不是……”不去嗎？趙瑾還是沒有把話說完，但是意思已經表示得差不多了。

    沅靈棲和祁言已經坐在車裏，司機沒有叫起來，是祁言開車，他坐在駕駛座上麵色依舊平靜，也不說話。

    倒是沅靈棲替他解釋了，她趴在拉下來的車窗那，笑眯眯地說：“你們的祁大佬怕你們出事唄”。

    趙瑾和顏晚在心裏一暖的時候，還很不合時宜地覺得，他們的祁先生和這位沅小姐在這時，顯得好般配啊……

    上車之後，顏晚和趙瑾還是憂心忡忡的，沅靈棲瞧著這兩個都皺巴巴苦著臉，還是好心地說了句：“放心啦，還沒出事”。

    顏晚和趙瑾都鬆了口氣。

    “不過啊”，沅靈棲一手撐著頭，又開始了長輩教導模式：“你們現在呢，是有祁先生，才能給你們挽回的餘地，到了以後，要是沒有挽回的機會了，那時候怎麽辦——”她瞟了一眼這兩忽然正經認真臉的大蘿卜，“你們自己想……”

    趙瑾猶豫了會，還是問道：“祁先生，您有，後悔、挽不回的時候嗎？”

    祁言開車，專心地看著前方，不時有光從他眼裏略過，但是他就是這麽一副平靜慣了的樣子，再多的光，色彩從他眼裏過去，都隻像在鏡子裏走了一遭。

    “有”，他淡淡地開口，“誰都會有，不會有例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