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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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能, 摸摸我的,瓶子嗎”

    商母正欲瞪眼罵商年這個不孝子,卻見陸漁從兒子身後探個腦袋出來, 小心翼翼地舉著兩個空蕩蕩的玻璃瓶子,巴巴問那眉目中正的商場負責人。

    商場負責人五十多歲的年紀,頭發已經白了大半, 眉間有很深的豎紋, 威嚴又不拘言笑。聞言, 眼裏溫暖幾許, 點點頭,接過瓶子。

    趙愛國不知道,就在他手觸及瓶身的刹那,裏麵血色霧團迅速沸騰起來,像是燒化了的鐵水, 不斷將裏麵一些灰黑色的東西剝離開來。而剝離的一瞬,雜質樣的東西便驟然消弭。

    血色霧團恢複平靜, 陸漁接過瓶子, 看著裏麵密密麻麻的溫潤光點, 不由愣了一下。那些溫潤的光點全是趙愛國給予的祝福,因為至誠,便摻雜進去了絲絲縷縷的功德。功德淨化了血團裏的煞氣之後,又逐漸氤氳成了淡淡的祥瑞之氣。

    無論神鬼人, 皆垂涎此物。

    陸漁伸手抱住他蹭了蹭。趙愛國心一軟, 笑嗬嗬地摸摸她的腦袋, 聲音渾厚卻也溫暖,“怎麽了”

    陸漁搖搖頭,把懷裏的瓶子放下,慢慢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血紅色的珠子,遞到他嘴邊,“給你吃。”

    那血色珠子,赫然就是舍不得給出去的,地精濃厚本命精華的凝結物。

    趙愛國看著眼前宛若玉石的珠子,笑了笑,也不問是什麽,便塞進嘴裏。陸漁視線順著那顆珠子轉動,等珠子停滯不動,她皺了皺眉,拽著他的衣擺,仰頭認真看著他的眼睛。“為什麽,不開心”

    紅色珠子到達肝部便艱難前行,好容易到了心髒部位,便直接不動了。

    趙愛國聞言怔了怔,鼻翼猛地翕動,瞬間紅了眼眶,強笑著搖搖頭,“爺爺沒有不開心。”

    “騙人。”陸漁定定地看著他,抿了抿唇,“說謊不好。”

    商年見她拽著人衣服下擺,怎麽都不肯鬆手,隻好把自己知道的簡單說了一下。

    趙愛國原本是軍人出身,後來在公安局任職,立功無數,也因此被犯罪分子視若眼中釘。七年前,因兒子兒媳怕有人報複孩子,遲遲不肯生育,趙愛國迫於家裏的壓力,便直接調任到與安保工作完全無關的商場當經理。

    可即便是這樣,去年上半年,唯一的孫子還是受到迫害,傷好後一直昏迷到現在,毫無清醒的跡象。趙愛國自責愧疚,久了便鬱結於心,如今身上已經離不開速效救心丸了。

    陸漁聽完,視線一錯,落在趙愛國身後五六米遠處。那裏有個虎頭虎腦的小小少年,手裏緊緊牽著一個有些祥瑞之氣的純淨魂體,見她看過來,警惕地上前一步,擋在了魂體前麵。

    他跟趙愛國血脈相連,定然是趙愛國昏迷不醒的小孫子無疑了。

    陸漁全然無視小小少年的敵意,純淨的眸子裏莫名帶了幾分興奮地快步走到他跟前,定定看了那個紮著小揪揪的可愛魂體一會兒,終於沒忍住,上手胡亂揉了揉人家的小揪揪,又拿手指戳了戳人家長長直直的睫毛。

    “別碰我妹妹”小小少年凶狠地揮舞著拳頭,想要阻止陸漁,卻發現身高被碾壓,氣急敗壞道,“你,你摸我頭發吧,別摸妹妹的”

    說著,他頭上赫然出現了倆小揪揪。怕陸漁不肯換人,硬把腦袋戳她手裏蹭了蹭。

    陸漁皺皺眉,嫌棄地推開他,“不要你,太紮。”眼睛還是垂涎地望著他身後。

    “哇”小小少年見她還是不肯放過那揪揪頭小姑娘,氣哭了,“你們都壞,都要吃妹妹妹妹已經不會說話了,你們還這樣,還這樣壞”

    妹妹以前很活潑的,愛笑愛說話,可有一次被個叔叔咬了一口後,就呆呆的了,是有個爺爺幫著把妹妹傷口治好的。可那個爺爺跟他說了怎麽保護好自己和妹妹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他要照顧妹妹,就沒辦法找吃的,有一天餓得昏過去,醒來之後就跟著爺爺了。跟著爺爺之後,他們再也沒餓過,也沒有什麽人能靠近他們了。

    沒想到今天又

    小小少年能力使不出來,哭得抽抽噎噎,“你吃我吧,別吃妹妹。妹妹為了救我,已經這樣了”

    陸漁看了一眼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的小小少年,視線又落到粉團一樣的小姑娘身上,伸手摸著人家藕節般的胳膊,不舍得放開。

    在小小少年越來越絕望的視線裏,她眼睛晶亮地回頭,興奮地問,“商年哥哥,你想要個,小妹妹嗎”

    這是要截胡了

    不待商年回答,小小少年已經哭崩潰了,抱著那木呆呆的可愛小姑娘,嚷嚷著誰搶她,他就去刨誰家祖墳。

    商母眼睛一亮,直覺陸漁口中的小姑娘絕對不錯,羞澀地糾結要不要點頭的時候,商年已經冷酷拒絕了她。

    他道,“不要。”

    在商年的認知裏,妹妹隻能寵著,犯了錯也隻說服教育。弟弟就好多了,不聽話揍就是了。

    “哦。”陸漁嘟嘟嘴,有些失落地點點頭,那她下次碰上好看的小弟弟,再送給商年哥哥當弟弟吧。

    商母“”

    有外人在,商母隻能忍了。

    “爺爺,你來。”陸漁招招手,待趙愛國到了跟前,便把他的雙手放在小姑娘的腦袋上,認真道,“你祝福她,聰明”

    趙愛國心裏隱隱約約有了個認定,陸漁話音落,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裏一片祥和寧靜。

    因為專注真誠,他的功德之光漸漸從身體裏抽離,慢慢向粗糙的掌心靠攏,待到了一個頂點,陸漁在他手上輕輕一點,便有功德之光傾瀉到揪揪頭小姑娘身上,逐漸形成一個蠶繭,將她包裹起來。

    “好了。”等蠶繭變成巴掌大一團,陸漁把她往小小少年手裏一放,“給你。”

    知道這是好事,小小少年有些別別扭扭地道了謝。

    陸漁瞥了一眼他的鼻涕泡泡,慢慢移開視線,將目光落到趙愛國的心髒部位,見那顆血色珠子逐漸融化,慢慢護住他的心髒,有些開心。

    “爺爺,有妹妹了,他就回來了。”

    這是他的執念,若是不能實現,他就回不去。

    陸漁的話讓趙愛國一愣,他沒想到小孫子以前吵鬧著要找個妹妹不是說著玩的。

    多年的職業生涯,叫他沒辦法相信這些怪力亂神,可是絕望到了極點後,他又忍不住想要相信這些。“他小寶還好嗎”

    “是說小弟弟嗎”陸漁瞥了一眼傻兮兮的小小少年,神色有些猶豫,“好。可是”

    趙愛國一顆心猛地提了起來。

    陸漁“邋遢。”

    趙愛國、商年、商母,“”

    “我才沒有”小小少年一怔,指著商年,憤怒道,“那個叔叔才邋遢,都有味了”

    陸漁彎彎眼睛,扭頭,“商年哥哥,小鬼說你,邋遢,有味。”

    “我記住了。”商年僵著臉,眯眼看著虛空之處,點點頭,沉沉應了一聲。

    就是這句話,讓商年再也待不住,見沒什麽事兒,便催促著商母給陸漁迅速置辦了換洗衣物,又給自己買了一身,就衝向了澡堂子。等三個人幹幹淨淨地從澡堂子裏出來,太陽已經偏西了。

    三點,正是各家飯館歇業的時候。

    商年想了想,幹脆找地方停了車,帶人走街串巷地找吃的。陸漁頂著兩個讓商母特意給紮的小揪揪,抱著個從澡堂子老板那兒順來的大罐頭瓶子,一邊接受著商母的投喂,一邊時不時伸手摘個什麽東西。

    有人看過來,商年便一個眼風掃過去。

    他長得好看不假,可那股軍旅生涯帶給他的鐵血冷冽,叫人望而生畏,被他這麽一看,心理素質差的當即就是一個哆嗦。

    三人從街頭吃到街尾,從天色大亮吃到天黑下來,看著陸漁意猶未盡的小模樣,商母擔心地看了她一眼,就要叫商年去藥店給她買消食片。

    “不要不要。”陸漁猛地搖搖頭,“阿漁,不要吃藥。”

    商年觀察她神色,見她沒有不舒服,看了看手表,問她,“現在是回去,還是去喂那兩條龍”

    “龍”

    商母眼睛微突,還兩條

    商年看了商母一眼,回了倆字,“壁雕。”眼角餘光瞧見陸漁點頭,他方向盤一打,往那石牌樓去。

    車上,商母坐姿端正,雙手放在兩個膝蓋上,沉沉思考著。壁雕的龍還能喂

    正是下班時間,商年並不能開太快,等到石牌樓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天冷,外麵幾乎沒什麽人。商年一手一個玻璃瓶子,帶著陸漁大步往石牌樓下走。

    商母打開車門,探頭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什麽奇怪的生物出現,才一把關上車門,迅速追上兩人。

    有了上次的經驗,再加上還有商母這麽個幫手,陸漁投喂兩個小夥伴的速度快了很多。帶有祥瑞之氣的兩瓶直接喂給它們,在小吃街摘的那些便一股腦地灌進中間那個石珠裏。

    商母仰著頭,看著被兒子馱著的陸漁,疑惑道,“就這樣吃了也沒個啥反應”

    話落,商母便閉了嘴,因為她感覺好像有什麽清涼的氣息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一條嬰兒手臂長的小龍,在商母眼前遊弋盤旋,時不時湊近一下蹭蹭她的臉。見她沒什麽反應,便頭對頭,眼對眼地懸在半空,偶爾噴出一道鼻息,吹得商母睫毛都顫了顫。

    這就是差點絆倒李乾的那條,性子活潑好動,因為商母身上逸散出來的地精之氣,便對她親近了幾分。

    小龍盯著商母看了好一會兒,回頭看陸漁,尾巴輕點商母周身逸散的地精之氣。陸漁點點頭,應允,“你吃吧。”

    商母驟然瞪大了眼睛,心髒都要停擺了,這是要讓什麽東西吃了自己然而等了許久也沒發生什麽恐怖的事兒,反而是眉心處,突然有一點點涼。

    “它親你了。”陸漁眯眼一笑,“是祝福。”

    說完,那把商母周身逸散的地精之氣吸收掉的小龍便遊弋回來,輕輕落在陸漁掌心,困倦地耷拉下眼皮子。陸漁輕輕點點它的腦袋,把它送進壁雕裏。

    等陸漁從商年肩膀上下來,商母還沉浸在自己被龍親了,還被龍祝福了的震驚裏回不過神。

    “阿漁啊,”車子開出去很遠,商母突然問道,“所有的龍形壁雕裏都有龍嗎”

    華夏人天然便親近這些耳熟能詳的上古神獸。她想著,若是真的都有龍,她就把手頭的工作都放下,天天帶著陸漁出來給它們找吃的。

    陸漁搖搖頭。從來到首都,她隻感受到這兩條小龍殘存了一些意識。若是再晚,它們可能也要消失不見。

    “是我著相了。”商母笑了一下,喃喃道,“很多都是後來維建的東西,怎麽可能還有那些靈性的瑞獸”

    陸漁抿了抿唇,想起一路走來,舊物新修,隻剩一鱗半爪的圖騰,整個人顯而易見的低落起來。

    “吱”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驚得陸漁猛地抬頭去看商年,商母也嚇了一跳,連聲問怎麽了。

    “阿漁,你看。”商年停穩車子,指著前麵擋路的幾個帶毛畜生,猶疑道,“是不是咱們之前見的那隻”

    車頭處,站著幾隻前肢立起的黃皮子,夜色裏眼睛熒熒,盯著陸漁,“嘰嘰”地說著什麽。

    商母“”

    商母淡定如斯。今兒算是大開眼界了,稀罕事一件接一件,還別說,挺刺激,挺好玩

    “”陸漁不想動彈,眼見著黃皮子跳上車頭,對著擋風玻璃一邊“嘰嘰”,一邊不斷回身指著車前頭,才板著小臉下了車。

    她一下車,黃皮子就站在距她一米遠的地方,比劃著叫她看車頭處。商年本就站在陸漁身邊兒,這會兒順著黃皮子的意思往車頭看。等看清楚了,隻覺荒誕得有些可笑。

    這是碰瓷呢

    陸漁有些不高興,可又不能不認賬,對上那打頭的黃皮子道,“你想怎樣”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不怎麽樣,就要你一句話

    陸漁擰眉,“什麽話”

    “嘰嘰嘰嘰嘰嘰。”

    說我們能成精。

    陸漁一下沉了臉,“不行。不能成精。”

    黃皮子聞言,氣得哆嗦了一下,落下前肢,躥到商年車頭處,躺下不動了。

    商年“”

    這是擋著人麵硬碰了。

    “再不走,”陸漁盯著他們水滑的毛毛,有些意動,“剝皮,做圍脖。”

    來的四五隻黃皮子肉眼可見地僵硬了,看了看打頭的那隻,弱弱地“嘰嘰”叫了兩聲。

    打頭的黃皮子就是被陸漁連說了幾次不能成精的那隻,它一路追到首都,卻發現白天並不能進入四九城。好容易晚上了,嗅到她的氣息,便帶著兄弟來找場子。

    誰知道見了麵仍舊是那麽一句話不說,還惦記著它的皮子它呆愣了一下,眼裏盈滿水光,弱小無助地蜷縮起來。不一會兒,便抱著毛茸茸的腦袋跟個孩子似的哭起來。這個人類真是真是好壞好壞嗚嗚

    沉默,長久的沉默之後,陸漁揉了揉耳朵。

    “你,”陸漁定定看了它一會兒,“你修功德吧。”

    黃皮子聞言,愣愣地抬頭看她,感覺到身上枷鎖一輕,頓時前肢著地,重重叩了個頭。

    建國前,它犯過殺孽。

    她的一句話,將它身上的孽障衝淡了一些。少了這一絲孽障,它便能開始修功德道了。

    此間靈氣微弱,奇花異草漸消,除人族外,有靈之物驟減,想要生存,要麽靠天地靈物,要麽靠功德。可想修功德道,也有限製,第一便是不能犯殺孽,尤其是人。

    當年華夏舉目瘡痍之時,那個收養了它,給它飯吃的老道士也死於一次凶殘的掃蕩屠殺,它追了半個華夏,把那群人給弄死。自此修為散盡,再不能修功德道了。

    其實,不修便不修吧,可在追殺仇人期間,它發現了老道士還有親人存世,便想著有能力維護他的後代。那肉靈芝,它追了差不多四五十年

    “若作惡,殆消。”陸漁冷眼看著它,想想,又加了一句,“禍及族人。”

    黃皮子前肢立起,像人一樣作了個揖,“嘰”了一聲,應諾。

    “走吧。”

    陸漁話音落地,黃皮子便迅速後撤,消失在三人的視線裏。

    上了車陸漁便窩在位子上沉沉睡去,商母不由歎了口氣,扯了一條小毯子給她蓋上。

    “這叫什麽事兒”商母望著窗外,揉了揉眉心,腦子裏有些亂。隻是揉著揉著,手就是一頓,喃喃道,“我怎麽覺著我眼神好多了”

    她是配了眼鏡的,兩百多度,白天不怎麽帶,晚上光線不好,是一定要帶的。這會兒她看得是不是太遠了一些也太清晰了一些

    商年拿眼掃了一下後視鏡,悠悠道,“地精,又名何首烏,補益精血和肝腎。”

    肝腎

    提起肝腎,商母心裏就是一哆嗦,她之前說她家老商虛來著

    夜深,到了醫院,商年把陸漁抱起來,商母給她搭了條毯子,輕輕關上車門,才一起往樓上去。

    病房裏燈火通明,還有飯菜的香味飄散著。商老爺子陰晴不定地看著兒子跟老陸頭吃東西,陰沉沉道,“我勸你們善良點兒”

    老陸頭一覺睡到晚上八點多,等他醒了,商父才把保溫桶打開,一樣一樣把飯菜擺出來。誰知道剛擺好碗筷,準備吃,親爹就醒了過來。

    走又不讓走,不走又死盯著他們,吃頓飯的功夫,就被狠狠記了一筆。商父歎口氣,正準備拉上簾子阻擋老爺子的視線,就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打開門,果然是商年他們,見陸漁睡著,怕吵醒她,他隻是點點頭,輕輕說了一聲。然而,陸漁這個時候已經被折騰醒了。

    她睜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麵無表情地推開,開口,“又是你”

    小名劉大牛的老者笑嘻嘻地彈了彈她的小揪揪,嘿嘿笑著點頭,“對,又是我。”

    “為什麽又來”陸漁揮開他的手,護住自己的小揪揪,不高興道,“你別來了。”

    煩人

    商父和商年對視一眼,有些一言難盡,不會樓上那位又出什麽事兒了吧而商老爺子汗毛蹭蹭豎起來,竭力鎮定道,“誰誰啊誰別來了”

    陸漁回頭,回他一句,“劉大牛。”

    劉大牛同誌也不高興了,拽著她的小揪揪抗議,“我不叫劉大牛”

    陸漁烏潤的眼睛看他,“那你叫啥”

    “我叫”老者迷茫了一瞬,“我叫啥來著我記得我大名很威武的”

    商老爺子瞪大了眼睛,“劉大牛又來了”說著,催促商父,“你快上去看看,他是不是又進搶救室了這混賬玩意兒,就等著他好起來去前線呢,還敢飄來蕩去偷懶”

    時不時來一下,不是給人醫務人員增加工作量麽

    見商父往樓上去,商老爺子死盯著陸漁跟前的那塊空地,指著罵道,“劉大牛還不給老子滾回去”

    他們這一輩,也就他還年輕一些,擔著重任。

    很可惜,劉大牛同誌不僅聽不清他說什麽,還看不清他的臉,隻是若有所覺地回頭,看那人形光團手舞足蹈,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

    “我餓了。”他可憐地看著陸漁,巴巴地道,“你是不是帶了什麽回來給我吃一口好不好”

    陸漁眼睛眨了一下,抿唇,迅速否認,“沒有。”

    “騙人”老者往前湊了湊,鼻子抽動,“我聞見了,就在你口袋裏。”

    他正睡得好好的呢,就聞到一股香到骨子裏的味道,那味道就像麻辣之於川渝人民,於是他就順著香味過來了。本想偷偷拿一些,可卻沒辦法碰到她。

    陸漁“”

    “你別不說話,我知道你有。”老者腆著臉道,“給我吃一口好吧就一口”

    商年看著往他臂彎裏鑽的陸漁,眉毛微微挑起,這丫頭又偷偷藏了東西

    眼見她那倆小揪揪不合常理的往一邊歪,商年伸手擋了一下,抱著人往旁邊走了兩步,腳勾了個凳子坐下,一把扯了小毯子給她蒙住頭。

    追著過來的老者“”

    欺負人,簡直太欺負人了

    老陸頭睡了一覺,手軟腳軟,這會兒吃了東西,積攢了一點兒力氣就往抱著陸漁的商年跟前走。“阿漁,你吃過了沒”

    陸漁從毯子裏冒出個腦袋,朝爺爺招了招手,老陸頭見她睫毛顫了顫,心領神會地湊到她跟前。

    商年“”

    商年視線微微垂下,看著擠在自己懷裏的兩個腦袋,嘴角抽了抽,本來麵無表情的臉就更加麵無表情了。

    這樣感覺很奇怪,特別奇怪

    然而商年不知道,在老陸頭把腦袋湊過去的時候,劉大牛同誌也把腦袋湊了過去。所以,準確來說,他懷裏是三顆腦袋。

    陸漁一把把劉大牛同誌推開,他本就是個魂體,這一推,一下子飄到了商老爺子病床上空。商老爺子頓時感覺到了一股陰風,抖了一下,抽著眼角往上麵看。

    趁著他還沒飄回來,陸漁迅速塞老陸頭嘴裏個東西,催促道,“爺爺,快咽”

    老陸頭剛囫圇吞下去,商父就回來了,看了商年一眼,回複老爺子,“爹,劉叔睡得好好的。”

    說完,他瞥了一眼眾人的眼神,有些疑惑,“劉老還在”

    不需要拽住他,阻止他亂飄了

    商父不知道,之前劉大牛同誌亂飄,是因為他瀕死,甚至可以說已經死了。這會兒身體數據穩定,哪怕亂飄,他也是活物,總有牽製的。之所以又到這邊,不過是熟門熟路飄著方便罷了。

    “在呢。”陸漁瞥了一眼商老爺子病床上空下不來的劉大牛同誌,指了指,“在那呢。”

    哪兒

    順著那指向看過去,商父頓時一噎。視線下移,瞧見親爹手上豎起來的汗毛,咳了一聲,裝作沒看見,麵向陸漁道,“阿漁,他以後就這麽亂來”

    “他還有,什麽名字”陸漁捏著毛毯,不願從商年暖烘烘的身上下來,聽商父問,隻探著個腦袋說,“喊一遍,他所有的,名字就好。”

    說完,人就有些懨懨的。她不喜歡首都,每天要說好多話,舌頭好累。

    商父一愣,腦仁都疼了。所有的名字那是怎麽一個所有法劉老家鄉那一輩的人都差不多死絕了,誰知道他除了劉大牛之外還有什麽其他稀奇古怪的小名

    “劉大牛,狗蛋,柱子,糧多。這是小名。”商老爺子麵無表情道,“劉威,大名。”

    劉大牛要是喝醉,誰都別想從他嘴裏撬出半點兒跟部隊和政策有關的事兒,可卻愛拉著人嗶嗶自己小名的由來。他就曾被迫聽了他一宿的小名更迭史。可他人醒來之後,誰要是喊他小名,立馬翻臉幹架。

    商父看商年,眼神示意,“聽到了吧”快喊啊。

    商年瞥了親爹一眼,低頭問陸漁,劉大牛同誌是否跟之前一樣,仍舊會忘記他喊過他小名的事。見陸漁搖頭,商年抿唇,抬頭看向親爹,眼神反問,您也聽到了吧

    父子倆對峙,想到劉大牛同誌的難纏,都不願意開這個口。陸漁有些奇怪,試探著把幾個名字都喊了一遍。

    她每喊一個名字,劉大牛臉上就難看一分,待她按照商老爺子的順序,喊出劉威這個名字,人像是被什麽猛然一拽,刹那消失。

    商年低頭看她,陸漁也抬頭看商年,默了一瞬,她縮縮腦袋,“想去,商爺爺,那兒。”

    可是不想說話,不想下來走路。

    商年悶笑一聲,抱著輕飄飄的人兒去了商老爺子病床前,陸漁伸手把東西遞給他,“吃吧。”

    看著她空蕩蕩的掌心,商老爺子無辜又茫然地回望。陸漁歎了口氣,一副真拿你們大人沒辦法的表情,示意他張嘴,然後把手裏圓潤的小珠子放進他嘴裏。

    這是那兩條小龍回饋給她的東西,微小卻珍貴。

    做完這些,陸漁越發困倦,眼睛快要閉起來的時候,喃喃了一句,“阿漁,要去山裏”

    幾個人見她臉色還好,以為她太困,便由商年抱著她,帶著老陸頭回去休息。

    誰都沒想到,這並不是什麽困倦。

    待到第二天商年發現不對勁兒的時候,陸漁已經喊不醒了,心跳微不可見,就連呼吸也難以察覺。送到醫院,醫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

    老陸頭整個人如遭雷擊,他隻是想叫阿漁多睡一會兒,如果不是這一會兒,是不是就能早點兒發現不對

    商年“能搶救回來的把握有多大”

    “兩成不到。”生命體征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身體也已經開始涼了。

    “那我們不搶救了。”商年一把抱起陸漁,喊上商父,“爸,跟我來。”

    話落就往外衝,商父隻來得及給商母一個眼神,便也跟著衝了出去。

    “爸,等會兒你來開車,往最近的大山開”父子倆同時衝向車子,很快,便有一輛特殊車牌的車子飛一樣往郊區駛去。

    最近的一座山,再遠一些的山,接連折騰了三個山頭都不見陸漁有絲毫緩解,商年有些焦躁起來。

    商父也沒了招,彎腰查看著陸漁的臉色,“阿漁說的山,到底是什麽樣的山呐”

    就在他習慣性地掏煙出來的瞬間,“叮當”掉下來個東西。商父低頭,把落在地上的徽章撿起來,朝著上麵“哈”了口氣,小心擦了擦,塞進口袋。

    又奔赴下一座山的父子倆不知道,若不是商父身上掉落的徽章,還有他那口中正的氣,陸漁的魂體就要被什麽扯了出來。

    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陸漁,那龐然大物掙紮咆哮,掙得四肢上的鏈子嘩嘩作響。林業局的人以為是有什麽人偷獵,迅速去事發地巡視,卻發現隻是山石滑落,砸死了兩頭野豬。

    等林業局的人拖著兩頭野豬走後一個小時,便有幾輛車迅速駛向那座山頭,查看過後,發現鎖鏈沒有任何鬆動的痕跡,仍舊又又加固了一番。

    這些商家父子全然不知,隻是奔赴一座又一座山頭。就在陸漁差點遇險的瞬間,石牌樓上的兩條小龍猛地從石牌裏鑽出來,可惜受規則所限,十米開外便不能寸進。

    車子駛離首都百裏外,猛然躥出來了一隻黃皮子,猛烈敲打著車窗。

    商年打開車窗,重複了一遍陸漁昏睡前的話。那黃皮子楞了一下,下一秒便躥上了車頂,踮著腳環視了一周,然後又跳到車頭,指著一個方向,嘰嘰叫著。

    商父方向盤一打,也沒管路好不好走,順著黃皮子的指向疾馳。到了山下,再沒有路可走。商年用毯子一裹陸漁,由黃皮子領路,艱難地往山裏走。

    這顯然是一片原始深山,不見絲毫人工植樹痕跡。商父和商年野外生存經驗豐富,幾乎不落身手靈活的黃皮子兩米遠。待走到一處蘭花叢生的水泊,黃皮子停下來。

    這兒,便是這座山的精華所在。

    “怎麽做”商父對此束手無策,“我會簡單的包紮,不會這些這些”想了一圈,也沒想出什麽詞兒來。

    商年看了黃皮子一眼,見它匍匐在地上,對商父道,“爸,你鋪好毯子。”

    商年話落,商父已經把毯子鋪好。父子倆把陸漁小心放在上麵,麵麵相覷了一會兒,商父建議,“通電還有個正負極,要不要把她手放進水裏”

    商年“”

    商年不得不說,親爹說得好像還挺有道理。隻是有些猶豫,這個天,山上的泉水冰寒入骨,她能承受得了想了想,他拿著陸漁的一隻手,隻放了一根手指的三分之一在水泊裏。

    安靜下來,商父才感覺到累,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朝著黃皮子招招手。

    黃皮子小眼睛看看他,扭頭。

    “誒,你別不理我啊。”首都天氣幹燥,尤其是這個季節,商父嗓子幹得冒煙,看見這水泊便想喝一口,“你就告訴我,這水能不能喝”

    黃皮子扭過頭,四下望了望,又回頭看了一眼陸漁,這才朝著西南方向跑過去。大概十分鍾,便拖著不知什麽植物的根係回來了,往商父麵前一放,又躥到了一邊。

    商父愣了一下,“謝謝謝啊。”

    他實在沒想到這黃皮子竟然給他弄了東西回來,瞧那白嫩嫩的根係,應當是水分特別充足了。

    商父不知道,這黃皮子本也是不願意的,可他位高權重,正氣極盛,按照規則,它須得低頭。

    隨便擦了擦那東西,商父就要往嘴裏送,才碰到牙齒,就聽一道含笑的聲音低低響起,“這個,補虛。”

    商父“”

    商父僵在當場,不知道是該看手中的白色根係,還是去看聲源處,腦子倒是先於身體,誠實地回蕩著兩個字。

    “補虛,補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