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是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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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芸豆,你這個米蟲,你現在怎麽能夠混得怎麽好?連內宅之事,也是他給你理了。”
第二日,鳳玄墨去了禁衛營,柳河洲卻留在大將軍府,守著那昏迷不醒的小茶。見著夜雲熙來,說起昨夜之事,覺得這兩三月功夫,她就翻身做了主人,從地上躥到了天上,有些太不可思議,也有些憤憤不平,替他的小茶:
“可憐我的小茶……”
可不?夜雲熙心裏暗笑,幸好他還沒見著她那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甚至,連走路都可以不用自己的雙腳沾地的懶樣,不然,眼睛都要瞪落到地上。同時,她亦驚訝於柳河洲的淪落,初見小茶時,那小婢子還厚著臉皮貼在他身後,看他臉色行事,唯公子是瞻,如今看來,已經入了他的心了。便笑著打趣他:
“柳河洲,你不是說,要喜歡我一輩子嗎?”
“你現在這嘚瑟模樣,哪還用得著我來喜歡。”柳河洲坐在榻邊,撐手扶額,看著榻上的人,歎氣說到。
夜雲熙趕緊收了那副被人寵到了天上的嘚瑟樣。太囂張了,是要遭天妒的。她這三哥,看似花心,其實最是長情,卻又省得收放分寸,不癡纏爛打。看似無情,內裏卻是個軟心子,別人對他好,他其實經不住的。他的這些好處,她最為欣賞。
看來這小茶,也是個有福之人,遭一番皮肉之苦,沒準能修得白首同心人。便亦湊近了,側坐到榻邊,看了看小茶,又去看柳河洲,斂了神色,問他正事:
“你喜歡她?”
“我也說不清楚,她從龜茲一路跟著我回來,有一年多了吧,我嫌她煩,罵過,攆過……可是,日子久了,就覺得怎麽離了她,竟渾身不自在,看著她現在這樣,又心疼……”柳河洲微微蹙眉,麵帶柔色也不看她,隻看著榻上那昏睡的小婢子。
“那你準備怎麽安置她?”這不是喜歡是什麽,人在局中迷。
“母親認為她勾引我,尋了個莫須有的理由,用皮鞭子沾鹽水,將她打了個半死,都逐了出來,怕是不能再回去的……”柳河洲歎口氣,想了想,又說,“家裏催我成親,我若在外麵,置辦個院子,將她悄悄養著,倒也不難,可是,那成什麽了?”
夜雲熙一直認為,真正的貴家風流,就應該是柳河洲這樣的,年少時,萬花從中過,無妨風流隨意,可真要他三妻四妾地過日子,將一堆女人困在一起,圍著他轉一生,他卻是不齒於行的。婚姻是免不了的家族責任,但也是一雙人的白首相許。
見著他犯難,她又心腸一熱,開始主動替他想些主意張羅:
“不若我替她想個身份,你名正言順地將她娶了。”
她這皇帝長姐的身份,也算是顯赫,若是認個金蘭妹子之類,這些曦京大家也應該會買她的帳。這本是備著以後安置青鸞與紫衣的法子,要用在小茶這裏,她也使得。這小婢子,她第一次見著,就覺得大膽而直爽,合她眼緣。
“豆豆,你等我再想想,讓她先在你這裏住一段時間,等傷好了再說……”柳河洲聽了,不置可否,隻伸手去給小茶順那耳邊的發絲,輕撫那臉頰的傷口。
夜雲熙便不再追著這事說道,這世家婚姻,不是隨口兒戲,也不是隨心所欲,他需要時間來權衡選擇,來下決心。
見著小茶渾身的傷口,臉上也一塌糊塗,她亦覺得可憐,突然心下一動,想起一處療傷聖地來:
“這夏日酷暑,傷口易腐,別留了疤痕才好。青雲別院後山裏,有處泉水,對這傷口愈合,去痕凝脂,頗有些功效,要不將她帶去那裏,趁著結疤之前,多清洗幾次,說不定要好些。”
“那別院,你不是拿去換書院了嗎?”這陳年的舊事,柳河洲記性卻好得很。
“你甭管,反正現在又是我的了。”夜雲熙笑說。澹台玉硬要還給她,她收了便是,前段日子,已經派了人上山去,修整打掃幹淨。至於以後,若與那人還有牽扯,終究不過就是一個山中別院,她還得起。
柳河洲聽了,覺得山上清涼,倒是個休養的好去處,當下一合計,決定即刻便去。她便招來青鸞,叫趕緊去準備準備,她要上青雲山避暑去。
約莫過了兩三盞茶的功夫,她就讓柳河洲抱了小茶,跟著她出府。來到門口,代步的馬車,消暑的物品,服侍的丫頭小廝,隨行的郎中廚娘,已經齊齊候在那裏了,比軍營中緊急集結,還來的迅速利落。
柳河洲見了,忍不住問她,這治家有方,是該讚她,還是讚她的大將軍?夜雲熙聽得一愣,訕訕笑說,讚他吧。又讓門上小廝給鳳玄墨留話,遂一路出行,往青雲山去。
大半日功夫,日頭偏西,就入了深山,進了別院。幸好前些日子,就叫了人上山,倒也下得了腳,住得了人。加之,柳河洲到她的地盤,向來跟進自家門似的,通常不用她招呼,到也省事。
一番安置妥當,她也歇了口氣,操了一夜的閑心,又走了一天的山路,有些疲乏。索性吩咐青鸞,別叫她用晚飯,一頭倒在那軟榻上,清涼山風撫慰中,囫圇一覺,睡了個昏天黑地的酣沉。
醒來,已是夜裏。月初的山中,月朦星亮,清風陣陣。人也跟著神清氣爽,胃口大開,紫衣候著她,認真吃點東西,青鸞在一邊,忍著笑意,與她說些話:
“大人……他上山來了。”
“嗯。”她前腳剛來,鳳玄墨後腳就攆上來,也太快了些。可瞧著青鸞那忍俊模樣,這大人上山,還有可笑之處,便簡單應了,等著那妮子的後話。
“跟三公子喝了一會兒酒……直接把三公子喝趴在地上,扶都扶不起來……”青鸞說著,臉上的笑開始浮出來,想來,那鬥酒的醉像,應該是慘不忍睹的。
“然後呢?”那十壇子桂花釀都灌得下去的人,柳河洲哪裏喝得過他。可這出洋相的,也不是他啊。青鸞說話總喜賣著關子,吊人胃口,夜雲熙便拿眼神去質問她,要她一口氣說完。
“大人見公主睡得香,就說他先到後山泉水裏去泡一泡,等公主醒了,邀公主……共浴。”那妮子終於一口氣說完,逗得邊上的紫衣也憋不住,跟著一起笑。
“真是不要命了,喝了酒,怎麽能下那溫泉湯池?”夜雲熙繃著臉,心中卻在嗔怪,八成是喝得半醉,在侍女麵前也口無遮攔,是夠讓這兩個牙尖的婢子取笑一陣的了。且又想著那夏日溫泉,縱然別有清熱解暑之效,可飲酒之人,卻是萬萬不宜的。便擱了筷箸,漱口洗手,起身要去後山看看。
“我去問了,大人下的是那眼冷泉,有人在邊上伺候著呢。”青鸞趕緊補充了,寬了寬她的心。
可縱然是冷泉,那昏醉之人,萬一邊上小廝一個大意,別淹在裏麵了才是。所以還是覺得,親眼去瞧一瞧才妥當,便扔了兩個侍女在一邊,徑直出了門,往後邊泉水池子去。
紫衣還在後邊追著,笑著問她,要不要準備浴衣。她揮手拒了,又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這死丫頭,真當她是急著去共浴嗎?她隻想衝過去,將那人給拖起來。
就著那一身從胸下便鬆散開的輕紗襦裙,軟底繡鞋,彎彎拐拐,出了山居庭院,來到後山泉水池子邊,穿過朦朧水汽,探頭去看,果然在那眼冷泉池子中,那高高長長的兒郎,四肢伸展,大半個身子浸在裏麵,又尋了個池邊石頭窩處,將頭擱上去,閉目養神,愜意無比。
最要命的是,清澈冷泉,一眼見底,又映著池邊樹上籠燈,便看得真切——那人,想來是醉得糊塗了,一身浴衣未脫,就下的水,可那絲薄輕衣,浸得透明,水波微漾,纏在那寬肩緊腰的身軀上,比赤身裸體,更惹人心魂。
夜雲熙突然有些口幹舌燥,怕是剛才用的膳食,太過補氣養血了。若無其事,攆了邊上守候的小廝,才提了裙裾,小心撿著池邊幹處,走過去。一直行至他臉邊上,繡鞋尖上的絨花小球,都快要觸及他鼻尖了,才停下來。
作勢蹲身去看他,那裙裾鋪散,掃他臉上而過。那人察覺了,睜眼來看她,她便就著那俯身彎腰的姿勢,垂首問他:
“你什麽時候,跟柳河洲這麽要好了。”
她也不知,為何脫口出來是這一句。心中隱隱有些羞惱,怕他笑她,急急前來,是應他邀約,來與他……共浴,便尋些別的話題,先岔一岔。且這平日都不怎麽待見對方的兩個男人,昨夜,竟有那樣的默契,今日,就已經能夠共飲到一醉方休。這男子間的友誼,她確實覺得太不可思議。
“我覺得,他磊落。”答她的聲音,帶些慵懶醉意。
“你哪隻眼睛,看見他磊落了?”夜雲熙一聲輕笑,前段時間,還掛在她肩頭,一副幽怨神色,說他看不慣柳河洲那廝,不安好心,總是豆豆長豆豆短地,叫別人家的娘子。
“他喝酒,很爽快。”不是覺得他磊落,才與他喝酒的嗎?還是說能爽快地醉翻在地的,就是磊落?這前因後果,有些混亂。
“你這麽急急的攆上山來,是怕我跟柳河洲有什麽嗎?”她又試著揣摩他心中的小九九,探著問他。
“不是……”嘩啦水聲裏,那人支起手肘,與清泉中坐起身來,濕衣纏身,半遮半裸,討好笑意,眼神迷蒙,磁啞聲音,無盡魅惑:
“是我想你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