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台風過境，東海下了一場瓢潑大雨，伴著狂風呼嘯。
    顧凝來到警局時，稍許有些狼狽，卻在走廊處偶遇了正在吸煙的湛明，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顧凝姐，你來了？”
    劉曉風肩上搭著毛巾，眼睛還有些腫起。顧凝問：“你們昨天加班了？”
    劉曉風點頭道：“對啊！有個大作家被人恐嚇，我們去抓小賊去了。”
    顧凝恍然：“那抓到了嗎？”
    “那是當然，當場抓了個現行，一下子就慫了！連夜審訊，現在在看守所呢，拘留加罰款！”
    顧凝拍拍他的肩膀：“優秀。”
    劉曉風嘿嘿笑著，兩人一同進了辦公室。
    此時雨越下越大，忽明忽暗的，警員開了燈，辦公室恢複了明亮。
    顧凝從包裏拿出了杯子，拆開了保鮮膜後，出門進了水室。
    回來的時候，張曦兮來了，屁股靠坐在湛明的桌子上，與湛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什麽。湛明的神情淡淡的，和平常一樣。
    “顧凝，你來了？”
    顧凝點頭，抬步走向兩人，湛明依舊沒看自己，張曦兮的視線卻盯在了她的水杯上。紫砂的茶杯上，雕繪著一龍一虎，層次分明、霸氣生動。
    “你這杯子，看上去好大氣啊。”
    顧凝回：“就是個杯子，沒什麽特別。”答完，就放到了湛明的桌子上。
    湛明一愣，回頭詫異的看著她。
    顧凝看他似乎有些倦態，放下杯墊緩聲道：“茶葉是鐵觀音，喝不慣告訴我，我給你換別的。如果你沒別的安排，那我去看書了。”
    “你等等！”
    湛明忽的起身，看她冷道：“前天，你同意帶所有人出去胡吃海喝，然後整個下午，群裏都在吵鬧著出去玩什麽吃什麽！昨天，你送了李非凡一台咖啡機，聽到有人吵著熱，於是辦公室多了一台冰箱。有人說洗衣服麻煩，你又順手定了一台洗衣機。我是該誇你耳朵好使？還是該誇你仗義疏財？”
    顧凝蹙眉：“我做錯了嗎？”
    湛明嗬道：“你說呢？案子還沒定論，他們就在群裏嘰嘰喳喳的討論吃什麽玩什麽，證據誰找？剩下的一大堆工作誰幹？還有，又是咖啡機又是冰箱又是洗衣機，那是不是有人說累了！你還打算找幾個足療師父上門捏腳啊？——顧凝！你當這是什麽地方？你自己家嗎？”
    湛明突然陰了臉，似乎比天氣還要陰鬱幾分，嚴厲的嗬斥，讓辦公室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記憶中，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麵，去嗬斥一個人。
    還是一個女人。
    幾個有心的，似乎已經聽出了湛明的用意，他是不希望辦公室內人再拐彎抹角的和顧凝要東西。方式雖然傷人，不過奏效。不少人已經羞愧的低下了頭。
    顧凝亦是靜默而立，一聲不吭。聽著大雨敲打著窗戶，伴著呼嘯的風唳。心裏卻突然平靜了。
    “我以後會注意的。”
    她思考的時間用時一分多鍾，可思考後她，語氣卻依舊平淡，就是那麽一句話。
    湛明低頭看著她，審視的眼中瞧不出她是否難過或者委屈。
    她總是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人很容易就熄滅了怒火。可有時也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會讓怒火中燒。
    湛明掏出錢包，取出了幾張紅票遞給她：“杯子算我買的—去趟技術科，看看昨天送過去的證物檢測報告結果出來了嗎！”
    顧凝猶豫接過，轉身走了。
    ……
    顧凝到了技術科，才知道報告都被李非凡取走了！她又轉向了法醫辦公室說了來意，李非凡卻故弄玄虛的反問：“有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顧凝道：“壞消息。”
    李非凡取了一份報告遞給她：“這個是昨天上午你們送過去的證物，結果證明，並沒什麽用。”
    顧凝打開翻看，證物是一根纖維，取材出處於凶案現場。
    原來湛明早就安排人重新勘察現場了。
    “那好消息呢？”
    李非凡桃花眼一彎，遞給他一份報告：“我昨天在死者口腔中提取出來一小小塊的皮膚組織，經過鑒定，確定是鄧智傑的沒錯。所以，勞煩你和你家湛明說一聲，為了他的證物，我可是靠出賣色相才讓技術科的小張連夜加班出的結果。所以，千萬不要讓他忘了我的好，該報答還是要報答的。”
    顧凝看著報告，微微展露笑顏，對於李非凡的話似乎充耳未聞，拿著兩份報告轉身就回了辦公室。
    重回之時，顧凝感覺辦公室的氣氛不太對勁，她不是神經大條，依稀覺得此事似乎和自己有關，可她似乎不太擅長處理這件事，隻將兩份報告遞給了湛明做了如實的匯報。
    湛明看後也長呼了一口氣：“太好了，總算有了實質性的證據。”
    顧凝看他一眼：“那要安排審訊嗎？”
    湛明搖頭：“不急，再等等。”
    顧凝並不知他的盤算。想必是昨天的審訊失利，讓他對鄧智傑的審訊上不再掉以輕心。也有可能他還有更重要的底牌沒有亮相。不過這一切都是顧凝未知的。
    原來，從案件開始到申請結案，並不是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湛明看她半天沒有離開，抬頭問道：“是還有別的事嗎？”
    顧凝靜看著他，猶豫半天沒說什麽，反身回了自己的座位，看著桌上放著的幾份文件，取了靜靜歸檔。
    湛明看她做事輕手輕腳的，宛若一隻貓兒。似乎是習慣使然，看著挺溫柔的，可有時候的行為舉措，又像是刺蝟。
    奇怪的是，這幾次自己對她的‘嚴格要求’，她都沒有反駁。甚至是毫無怨言的應下了。
    湛明取了手機，發了條信息給她。
    湛明：我不是霸道上級，如果有什麽地方沒有顧忌你的感受，你可以說出來，不用忍氣吞聲。
    顧凝：工作時間，謝絕私聊！
    湛明臉上的肌肉抽搐。氣悶的打了幾個字：杯子沒水了！
    顧凝的思維很簡單。
    工作沒有高低貴賤，要幹就要盡善盡美。她不喜歡自己因為能力不足，而被人指手畫腳。所以，努力做好每一件小事，包括端茶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