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凝自認，自己的談判手段不高明，擱在平時，恐怕兩句話沒說完，人家就要拍桌子罵人了。畢竟自己說話太欠揍，更何況麵前的還是個成功人士。
    不過麵對孫誌強，她倒是有幾分把握。
    “這是孫曼曼加密的日誌，我已經將它打印出來了。——她其實是個簡單、普通女孩子，所做的一切荒唐事，僅僅隻是希望您能將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而已。可您，不但不信任她，還總和她背道而馳。”
    孫誌強臉上藏匿著異樣的悲戚，他在強忍心裏的沉痛，將目光對上了最上頭的一張日誌。
    ‘2017年8月12日。
    今天是孫光洪的生日，我爸爸給他準備了一場豪華的生日聚會，就在家裏。男賓客踏著我精心設計的鵝卵石子路，女賓客采摘著我最喜歡的梔子花，穿梭在我家裏的各個角落。
    我站在二樓的陽台上，居高臨下俯瞰著他們，他們臉上帶著虛偽的假笑，那種假笑，就和孫光洪他們哄騙我爸爸時的笑容一樣假。
    分公司的籌備已經妥當，我爸爸準備在今天的生日宴會上宣布讓他的接手管理，我不同意，我爸爸就會苦頭婆心勸我，他說待他百年後，哥哥弟弟妹妹們才是我的倚靠。
    這些話，他經常說，聽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可是爸爸，您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狼子野心。您更不知道他們私下裏都是如何對待我的。您隻看到了我的荒唐，卻從來不想想我為什麽這麽荒唐。
    他們三個擰成了一股繩哄騙您。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您離開的那天，就是我遇害那天。
    爸爸，我最愛的爸爸，求求您一定要長命百歲……’
    ……
    “您注意到了嗎？她叫您‘我爸爸’而非‘爸爸’，她似乎活在恐慌中，所以想要完完全全的占有您所有的父愛。
    我想小時候的孫曼曼，並不是囂張跋扈的，應該是什麽事情刺激了她，她開始意識到您的養子對您是虛情假意，她一定想盡辦法告訴您，可您，從始至終都不相信她。對嗎？”
    孫誌強眼睛微微眯動，漠然的麵色中，夾雜著冷酷、嚴峻。
    他在回憶，片刻後，他將頭掩埋在他的微顫的雙手中，似有無限的懊悔……
    攻人攻心，顧凝戳到他的痛楚了。
    如果顧凝沒猜錯的話，孫誌強年輕時，應該是遭遇過什麽禍難，導致他不能生養了。所以，孫曼曼這唯一的女兒，成了他全部的希望。
    現在孫曼曼死了，那則說明，他偌大的家業，無人繼承。
    如果唯一的女兒，又是被他收養的三個孩子害死，那麽就意味著：他辛苦操持了一輩子所得，倒頭來，白白便宜了三個白眼狼！
    他現在太過悲傷，不願意麵對。
    但孰是孰非，隻要靜下下來想想就能想清楚了。
    “我18歲那年父母雙亡，深知失去至親的痛苦。但我不太會安慰人，為您做的也微乎其微，這裏環境不錯，我為您預定了一段時間，希望您能寄情於山水，早日走出悲痛。
    ——當然，我也有私心，孫曼曼她性子要強，一定希望我們早日將綁匪繩之於法，所以，希望您能積極配合我們警方，調查您愛女遇害的事情！拜托了。”
    走出了曲徑通幽平緩階梯，路過了古樸典雅的青磚砌築。顧凝看到了一輛熟悉的suv停在了自己的眼前。
    湛明下車，為她開了副駕駛的門。
    顧凝沒上車，反而問了一句：“你找到人約會了嗎？”
    “約到了，就在這附近吃的，順路過來接你。”
    “哦，這附近的飯店可都不便宜，你哪來的錢？”
    湛明看她一眼：“你忘了？你今天給了我100萬，有錢我啥吃不起？那女的還親了我一口。——瞧見沒，這還有口紅印呢！”
    顧凝摳著衣角，抬眼細看著他的臉頰，橘黃的路燈映在他的臉上，除了胡渣，一無所謂。
    不過他說親了，那想必就是親了。
    心口似乎有些酸澀，默默偏了頭：“我預定了車，應該就要到了，就不麻煩你了。”
    湛明：“是不是黑色的大眾啊？我剛和那司機打招呼了，他已經走了。”
    顧凝蹙眉：“你憑什麽讓他走？”
    湛明：“我的東西還在你那，我得和你回去取一趟。”
    顧凝覺得心裏不太舒服，可又想不到反駁他的話，沉吟片刻，低頭上了車。
    湛明看她心神不寧的，居然連安全帶都忘了係，凝神注視她片刻，拉了安全帶準備幫她係上。
    突然的近距離接觸讓顧凝身子一僵，她盯著近在眼前的男人，嗅著他身上熟悉的煙草香，然後她就……鬼使神差的親了他一口。
    湛明一怔，轉頭看著她，她倒是一臉淡然，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自己沒說話，她說了句：“這是法式吻臉禮，感謝你幫我係安全帶。你要是不喜歡，我下次會注意的。”
    “恩。”
    ……
    歸程，顧凝不太開心，不對，是有點傷心。感覺自己被他欺負了。
    可又挑不出他的毛病，畢竟流氓是自己先耍的。
    湛明偶爾看她幾眼，一臉的苦大仇深，小模樣似乎要吃人。
    終於，回了家。
    一前一後進的家門，顧凝嗅到了飯菜的味道。
    開燈，依次看著餐桌的飯菜、陽台洗好的衣服、以及大搖大擺的進房，洗手坐在餐桌上等著她開飯的他。
    “我本來真想一走了之，不過心都被你偷走了，我又舍不得走了。反正戶口簿也在，等哪天天氣好，就順便領你去趟民政局，把‘契約’簽訂一下。
    你不知道，這簽訂契約，在玄幻小說裏那可了不得，主仆兩人都受益。功力飆升，一統天下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