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楊程忽然把她叫到辦公室說：“我想讓穆陽搬過來跟我住，你能幫我收拾她的行李嗎？”果然頂級boss說話幹脆利落直擊重點。她也不含糊想到沒想就問：“有什麽好處？”“說我能而你最想實現的。”“我想參與‘兵臨天下’的全程製作。”這個願望她本來想用三年來完成的，如今忽然出現一條捷徑，她怎麽可能放過？楊程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楊程一直以為雷霹靂是個大咧咧的丫頭，但經過了今天，他才知道她的心思有多細。今天雷霹靂問也不問就答應了他的要求他多少有些意外，他問她：“你不擔心我動機不純？”雷霹靂笑了笑：“不管什麽動機，你也是因為穆陽經曆了這場事故之後才做的決定，我也在想辦法給穆陽找個安全點兒的住處，這點我們目標是一致的。而且，我暫時找不到懷疑一個聽到我電話就偷跑去醫院確認的人的動機。電話裏前後都沒提到受傷的是莊穆陽，boss你為什麽猜到是穆陽？”雷霹靂笑得有點奸詐，“再說不純，boss你對穆陽何時單純過？”

    霹靂搔搔頭又說：“莊小乖這人呢……別的不能藏但能藏她的難過。那時候或許你們真的太年輕，可你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告訴我她喜歡的人。她不是能將就的人，不然於小白臉兒死心塌地又死皮賴臉追了她四年她不會連個希望都不給彼此。”霹靂問，“那年的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是啊，那年的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楊程在穆陽與霹靂的對話中走神了。

    那年……

    剛好是他父親楊宗澤被判入獄的那年。父親是他心目中的神，他從不相信他受賄並險些打死人的說法，可法庭“罪名成立”的宣判硬生生褻瀆了他心目中的神，把爸爸定位成了草菅人命的貪官汙吏。父親跟他說，“楊程，別人怎麽說沒關係，可爸可以拍著胸脯告訴你，爸是個清官。”

    他永遠相信自己父親，可憑他跟母親根本沒有能力為父親做什麽。父親的判決是無期徒刑，他無能為力的等著執行日的到來。憑什麽一個清官會受這樣的侮辱與待遇！他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他開始憤世嫉俗，從打那些說父親壞話的人到沒有目的打群架最後成了小混混的頭目在城市陰暗的那麵生活著。直到母親以死相逼，最後他答應進入宣城一所機關學校繼續高三的學業。心想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些汙蔑與傷害了父親的人他遲早要會去收拾。

    就在這時，莊穆陽出現了，不記得她具體出現在什麽時候，隻是當他正視她時，她已經呆在他自以為密不透風的世界裏。

    她經常對他說：“去把頭發剪一剪，我喜歡短頭發的男生。”其實她真沒對他做過什麽，隻是總跟著他，總不停地說話，總問：“我天天追著你跑，你就沒想過看我一眼嗎？別等到有一天覺悟了才回頭，發現跟在你身後的是個滿臉皺紋的小老太太。”

    鬼才相信她會堅持那麽久，哪怕一個月他都不相信。

    在她當了他兩個月的跟屁蟲後，忽然有一天她一整天都沒出現，他卻忍不住張望尋找，就在他忍不住諷刺她隻會放大話的時候她突然跳到他麵前問他：“你剛才東張西望，是在找我吧？”

    莫名的開心與惱怒齊頭並進，他第一次吼了她的名字：“莊穆陽你別太自以為是。”她不躲避他的怒火而是湊得更近，還笑眯眯指著他：“還不承認，連我名字都叫得這麽順口。”他氣急敗壞丟下一句：“再跟著小心我揍你！”她還一直跟一直跟，像隻討厭的小狗。於是忍無可忍跟她打了一個賭：“從現在開始我幹嗎你就能跟著幹嗎的話，我會好好看你一眼。”

    然後他進男廁，她也進男廁。他進了一家書店偷了一本書塞衣服裏，她也跟著拿了一本書塞衣服裏，結果兩人被追得滿街跑。擺脫了追趕之後正好到了一家錄像廳前，他想了想就進去了。

    兩個人並排坐著看錄像，她看得津津有味，他冷眼看她等會兒還能不能笑得出來。畫麵開始變化，出現奇奇怪怪的聲音，他偷瞄了她一眼，她竟然回之以甜甜的笑容，讓他有種被反將一軍的錯覺。女主角兒已經不著寸縷，而男主角某個部位特寫時，未成年的某人忽然偏頭看他目光詭異。他忍住拍昏她的衝動問：“你在看哪裏？”她臉紅紅的卻不知羞恥地說：“跟健康教育課本上的……差很多嘛。”他一陣咬牙切齒：“看來你是熟客。”她搖頭：“第一次看到，我想問……”後麵那句咕噥著他沒聽清楚，於是他不耐煩地說：“給我說清楚。”她的臉更紅，卻還是很不恥下問：“我想問，你的也長那樣嗎？”

    他當時隻覺得一股熱氣往頭頂上冒，不知是讓她給氣的還是羞的。這回連她名字都喊不出，怒氣衝衝往外跑，她屁顛兒跟著跑。楊程在想，這個賭局到底是為難了她還是為難了他！

    真不甘心啊！

    經過河邊的時候，他忽然作勢要往河裏跳，她也絲毫不畏懼跟著跑，他趕緊拉住她聲色俱厲：“你會遊泳嗎？”她搖頭。“那你還跟著跳？”她很無辜地說：“是你說你幹嗎我就跟著幹嗎啊。”

    “莊穆陽！”

    “好啦好啦，不用賭我也贏了，今天你看了我很多眼，還叫了很多遍我的名字，不差賭贏的那一眼，你看你看，又在看我了……我其實很好看的吧？肯定很好看，你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請問，瞪人的時候能眨眼嗎？

    如果眼神真能殺人，莊穆陽那天不知生生死死多少次了。可就是多看了她的那幾眼，從此慢慢淪陷在她的世界裏。

    可當他決心為她剪斷頭發，從新開始生活的時候。

    她告訴他：“你爸爸的事情，我知道了。”

    “所以呢？”他問她，“沒辦法喜歡這樣身世的我嗎？”

    她沉默了很久，點頭：“是，我不能喜歡上這樣身世的你。”

    第二天他得到了父親在獄中自殺的消息。母親昏倒在這個消息到來的時候。從那次離開之後他再也沒有去過宣城。

    時隔十年之後，他再次遇到她。

    昨天雷霹靂問，他跟穆陽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兒？

    他們之間，也就發生了這些事兒而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