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睡著的嗎？

    楊程睜開眼睛極為冷淡看著她。他一直就沒睡著，被她那麽氣還睡得著嗎？他腦子裏無數遍想過，要不要回去看看那丫頭到底還在不在家裏？可最終他什麽都沒能做，不是身體病得起不來，而是有些絕望的念頭在滋長。

    用盡愛與恨都不能挽留她，那就讓她走吧。

    一遍一遍這麽想，可一遍比一遍更難受，口口聲聲說恨她，若是愛不深恨又從何而來。

    掙紮到了最後，病房的門被人輕輕打開了，開始以為是查房的醫護人員，可沒一會兒門又被關上了，病房內安安靜靜的，他忽然有一陣的激動：不會是她吧。

    張開眼睛靜聽外頭的動靜，隱約能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似乎也聽到了“莊穆陽”三個字，其實外頭的聲音太輕了，他根本聽不到什麽，隻是幻聽了吧。直到病房再次被打開，感覺有人坐到了床邊，他忽然有股心酸的感動。

    真好，她來了。

    即使閉著眼睛，他亦能感受到她的手溫隔著空氣拂過臉頰，他在等她溫暖的蒞臨，可是她最終什麽都沒做，隻是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臉上。

    開始還挺享受的，可是她一直這麽看他怎麽能睡得著？而且……好想看著她跟她說說話。

    憋得太難受了。

    “莊穆陽，我發現一件事兒。”每次他氣到不能再氣的時候，她總會給他一個小小的感動，“你那K字開頭的口頭禪出現的頻率不低。”虧她還是書香門第出身的大家閨秀呢。

    大家閨秀？

    就莊穆陽？

    唉，省省吧。

    “說吧，來這幹嗎來了？”

    “我……那什麽……”他越表現冷靜她越是無處遁形，“睡不著，出來散步……啊，啊啊，對了，鬼使神差……還有饑不擇食慌不擇路……”哎唷，她到底想說什麽啊，穆陽快哭了，一臉委屈著問他，“你還疼嗎？”

    楊程真想挖個坑把她埋了。

    前麵先來一頓廢話，讓他有了想埋了她的念頭後，最後忽然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來一句軟弱的詢問，明明就一句不痛不癢的寒暄，可通過她的表情她的聲音，該死的把他所有的怨念瞬間吹散。

    他更想挖坑埋了她，然後……自己也跳進坑裏去。

    “疼，疼死了。”他沒好氣的說。

    “那……我去給你叫醫生去！”

    她慌了。

    你說這人不該埋了嗎。

    他拉住她。

    “你那麽氣我，我能不疼嗎？”還頂著水汪汪的眼睛跟他裝無辜？“你敢說你沒氣我？”

    頂著無辜的表情搖頭，就不隻是無辜，而是委屈了。

    “誰拎著一袋果子丟門口就走了的？”

    那個人叫莊穆陽……

    “誰在我住院的時候想卷包袱走人的？”

    那個人還叫莊穆陽……

    “可是你也不能跟物業和保安說我是小偷啊……”

    “我沒跟他們說你是小偷啊。”

    “那他們還不給我放行？”要不然她早脫身了。

    “我跟他們說你是劫匪……”還敢惦記這事兒，這人不是欠是什麽？

    “算了算了，劫匪就劫匪，反正未遂。”也許沒發生這事，她今晚還不會過來醫院看他呢，想想她又說，“誰讓你那麽玩命工作啊，還喝那麽多酒，看吧看吧……找罪受了吧？”

    楊程看著她眉目舒展了，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罪是受了，可焉知非福？或許能因禍得福。

    穆陽絮叨了兩句，發現自己沒繼承媽媽那嘮叨勁，說不下去了。

    “你休息吧。”

    “你呢？”

    “我……我陪床啊。”她笑眼彎彎，想起她在醫院裏躺著他陪床的事來。他跟著完全放鬆下來：“可這房間就一張床。”

    她環視四周，滿眼狡黠：“那我陪凳子。”

    “要不……你上來？”窄是窄了點兒，可他不介意。

    穆陽嗔怒，輕推了他一把。

    他笑。

    這樣多好啊。

    兩個人笑著對視了須臾，發現情況很不對勁，就幾分鍾前還水火不容深仇大恨的倆人怎麽忽然心情都特別舒暢呢。

    穆陽的臉紅了。

    楊程擔心她尷尬立刻說：“那我睡會兒。”

    “睡，你睡！”迫不及待他趕緊睡。

    楊程閉上眼睛，他確實很疲倦，閉上眼就感到困乏了，迷糊之間他又覺得似乎不能就這麽睡。

    “穆陽，這麽坐著冷嗎穆陽？”

    “不冷，暖氣開著呢。”

    好一會兒過去了，才聽到他一聲：“……那就好。”又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剛才你怎麽過來的？”聲音有些虛弱，像在睡與醒之間惦記著。

    “騎車。”她留意看他的倦容，似乎睡得不安穩。

    不是睡不安穩，壓根兒他就沒想讓自己睡過去。

    “……那多冷啊……以後……別這樣。”

    穆陽忽然有種覺悟，他是不是有不放心的事沒敢踏實睡？出於試探，真的隻是試探，穆陽拉了拉他的被子。

    “睡吧，我在這兒。”

    過了一會兒，楊程陷入了沉睡的狀態。穆陽這次放心的伸出手，碰觸他的頭發，他的臉頰。這樣，感覺和他好近好近。

    楊程也沒睡多長的時間，可睡得很安穩，醒來的時候感覺舒服多了。偏頭一看床邊的人他一陣的驚愕，怎麽會是薇安在？難道昨晚他隻是做夢了？

    “醒了？睡得好嗎？”

    楊程看向窗外，霧蒙蒙的，分不清是哪個點，他難得出現了茫然的狀態。

    “才七點，你可以再睡會兒。”

    “……嗯。”楊程依舊有些恍惚，是病糊塗了吧，他怎麽分不清身處何處。還是昨晚發生的事隻是他睡著後做的一個美夢？現實裏沒有莊穆陽。

    嗯嗯——嗯嗯嗯——

    桌麵忽然響起手機震動音，楊程跟薇安同時看過去。

    楊程怔忪，是莊穆陽的手機。所以……昨天她確實來過了。

    薇安道：“是誰的手機？”

    “嗯？”楊程沒有回答，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緒裏，他拿起那手機，七點整，莊穆陽早上起床的時間，他頓時鬆了口氣，嘴角不由自主起了笑意。

    這不是做夢，而是莊穆陽真的在。

    見他笑，薇安詫異。

    “怎麽了？”

    這時病房的門被打開了，穆陽提著熱水壺出現在了門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