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當她考慮著要跟楊程坦白的時候，季薇安知道了這事兒並隻給她三天的時間，今天約楊程就是為了說明這件事兒，問他看看該怎麽辦，結果吳敏捷足先登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其實想著要問楊程的決定，心裏還頗為忐忑，害怕看到他忽然變得冷酷的表情，也害怕看到他左右為難的樣子，更害怕的是聽到他做的選擇。選她還是選他的父親，對楊程來說，都是一種割舍。

    現在好了，所有的事都由別人代勞說了。那她能做的，隻有等待結果。像現在她反而特別平靜。

    從蘇格拉底出來，下午已經停止的雪不知什麽時候又開始洋洋灑灑的飄啊飄。穆陽想從包包裏掏出一把傘，拿到傘的時候又作罷了。走出去，讓雪落在身上，竟然不覺得寒冷。

    下雪的時候，她特別喜歡從站在高處的某個窗戶看縱橫的馬路，那些霓虹燈被雪彌漫得朦朧模糊，再看從這奢華朦朧的街角忽然走出的人，或隻身或一對或一群，有的人撐著傘，有的人戴著帽子，有的人就讓雪落在發上……

    她從來不知道他們出現在街頭的原因，也從不知道雪對他們而言的意義。

    就像今天，她走過的這個街角，沒人知道她的心緒一樣。抬眼看看被大雪落滿的城市，那些高聳的大樓，那些絢爛的燈光，那些華麗的人群……

    人有時候失落，不是因為太蕭索，而是因為太繁華。

    穆陽深呼吸，冰冷的空氣吸入，熱熱的白霧呼出，楊程，這次……我們需要多久的時間呢？

    十年前，媽媽把她叫到房間裏，說：“穆陽，你跟楊程以後不要走那麽近可以嗎？”她很不理解媽媽說的話，以為媽媽是擔心她早戀了：“為什麽，我學習又沒退步。”她就是喜歡跟楊程在一起，而且又沒有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媽媽說：“你爸爸，李淮川是楊程爸爸的反方律師，勝訴了，楊程爸爸的判決已經下來，是無期徒刑。如果楊程知道你是李淮川的女兒，會對你做出不好的事兒。”

    小時候特別害怕被他知道，心裏想著，即使失去他也不會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她想成為他記憶的一部分，而不是父親仇人的女兒。

    那天她跟他說：“你爸爸的事情，我知道了。”他問她，“所以沒辦法喜歡這樣身世的我嗎？”她的回答是：“是，我不能喜歡上這樣身世的你。”他狠狠地看著她良久，最後一句話也沒說跑開了。第二天聽到了他父親在獄中自殺的消息。從此以後，楊程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麵前，直至十年後在百貨大樓的相遇。

    她是李淮川女兒在十年後的今天被楊程知道，楊程會怎麽想呢？

    穆陽苦笑，楊程，我給你出了很難的選擇題吧。我自然是想你選擇跟我在一起的，自然是希望你放過我父親的，可是如果你反問我，那當年有誰放過你的父親時，我會無言以對。

    穆陽拿出手機，撥打了楊程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被接起來。她知道他一定會接，說不上原因，僅憑他是她所認識的楊程而已。

    “我沒有在等你，已經從餐廳出來了。”

    “……嗯。”

    “我現在不是失業了嘛。”以為能坦然的，可自己開口的時候還是不能說出口，“我打算明天回家一段時間。”

    “……嗯。”

    “那個……”早預料到不會被挽留，他需要時間，可真的不被挽留時，剛才一直沒哭的眼睛忽然湧出眼淚，“對不起……”

    “別哭，莊穆陽求你別在這個時候哭！”他的聲音低沉而壓抑，“給我點兒時間……”他掛上了電話。

    穆陽從楊程那搬出去後，一直在後悔一件事，當時給楊程打電話時如果她沒哭，他或許會好過一些。不管他最後做出什麽選擇，穆陽真的隻希望他能好。即使她時常會睡著睡著忽然驚醒，然後因為思念他而徹夜難眠。他說他需要時間，所以她沒有給他打電話，隻是每次點開通訊錄看看他的號碼，看著等著……

    漫長的時間，也就熬過了一個多月。

    過年了。

    春節到了。

    大年除夕夜，一家人吃飯吃得好好的，媽媽放話說：“年一過莊穆陽你趕緊給我找工作去！”媽媽已經煩了她每天吃了睡，睡了抱著被子窩在沙發上看書，書看累了又抱著被子卷在電腦前上網，“不然我找地兒給你上班去。”

    “別啊媽……蹲單位我會死滴……”穆陽吃了一塊爸爸做的扣肉，“哇，爸，今年的扣肉比去年的還好吃！”

    莊慕容眼裏帶著寵溺，他就是覺得他閨女好，怎樣都好：“你每年都是這句不覺得沒誠意？”

    “那是因為每年我說的都是事實。”狠狠咬了一口芋頭夾五花肉，“好吃！”

    舒清跟莊慕容相互看了一眼，其實他們看得出來穆陽有心事。好好的工作她說辭就辭了，還從N市搬回來家裏，不嫌她煩，也不愛跟她頂嘴。有時候穆陽似乎能察覺到自己的不同，又故意找話題跟她聊，那讓她更加覺得這孩子有事。

    有天半夜舒清在廁所看到穆陽蹲在角落裏，嚇得舒清以為她不舒服，都想打電話叫醫生了，穆陽卻忽然抱住她說：“媽，我難受。”

    穆陽這孩子從小就懂事，也許經曆過她跟李淮川離婚的事件，她更懂得珍惜現在擁有的完整家庭，從來不讓他們操心，學習成績好，生活獨立，心地善良，跟人相處融洽，所有的事情她自己都能處理得妥妥當當。

    這次，這孩子是怎麽了？

    第二天問她她就跟她傻笑，也不說為什麽。舒清仍舊不放心，忍不住去問霹靂。問了好久霹靂才說：“穆陽也是被我問煩了前幾天才肯告訴我，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麽辦，穆陽喜歡楊程，阿姨您應該比我更知道楊程是誰。”

    萬沒想到，十年前已經斷了聯係的楊程，十年後還是出現在穆陽的生活裏。隻是，這樣的情況，他們做父母的，也沒有了對策。唯一隻能盼穆陽早日從這個低迷的時期走出來。

    “我跟你說，過了正月十五你必須給我去找工作，我看你跟你那條被子我就來氣。”

    穆陽笑：“被子也能惹您生氣啊。”

    “怎麽不能，你整天不披著它滾這兒滾那兒的？”

    “得，我僅代表我跟我的被子向母親大人道歉。”

    “你去找工作，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穆陽想頂幾句嘴，可胃裏忽然一陣翻騰，趕緊往衛生間跑，結果吐了。莊慕容還以為是扣肉出了問題，穆陽吃壞了。穆陽卻自己感覺到要出大事兒了，因為她的大姨媽這個月就沒登門造訪。雖然之前都沒經驗，可女人為什麽懷孕她總不能不知道。第二天背著媽媽去藥店買了測孕紙，也沒敢回家測試，就在百貨大樓的衛生間測，結果鑒定為懷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