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墨宸轉頭看去。

    “對不起……”

    “你剛剛在三哥病房裏做什麽？！”沉著臉，他逼近，“什麽時候回來的？誰告訴你三哥在醫院？！”

    趙綰煙從來未見過這種表情的溫墨宸，全然沒有一貫的溫潤，那麽陌生。

    她一下怔在原地，某個念頭愈清晰。

    心髒像是被一隻手攥住了一樣疼的厲害，最終，她別過臉，低聲道：“對不起……”

    不知怎麽的，溫墨宸聽了她的話卻怒極生笑：“對不起有什麽用？！你對不起三哥，對不起微染的事還少？！”

    趙綰煙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你……”

    “溫少！”一旁的程川不讚同的攔住他。

    “看好她！”怒氣還在盤旋，溫墨宸深深看了眼麵前人，冷哼一聲後轉身大步離開。

    程川歎氣，他看向手足無措的趙綰煙，心情說不出的複雜，神情亦是：“趙小姐，不如你先到我辦公室吧。”

    趙綰煙抬起了頭。

    趙小姐……

    果然……一切都變了。

    地下停車場。

    溫墨宸一走出電梯，便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厲佑霖，他連忙大步走過去。

    “三哥，我這就找輛車……”

    “不用了。”

    溫墨宸一愣，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三哥？”

    厲佑霖自嘲的扯了下唇，緊握成拳的雙手鬆開，沉聲重複：“不用追了。”

    溫墨宸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一個念頭冒出，他脫口而出：“三哥？！難道你要放棄麽？昨晚你不是說你們關係慢慢在恢複？好不容易……”

    “沒什麽意思。”

    話，再一次被打斷。

    而他話中的無力，苦澀，甚至是失望，溫墨宸全都感受的清清楚楚。

    “三哥……”

    “嗬，”厲佑霖仰起頭，又扯了下唇，“追上又能怎麽樣？她該不相信還是不相信，她從來就沒真正相信過我，這件事我他媽不是早就知道了？”

    胸腔裏的沉悶和無奈交織在一塊，肆無忌憚的橫衝直撞，像是在嘲笑他，又像是在嘲笑他和她之間的脆弱信任。

    “不論我說什麽，做什麽，隻要有人在她麵前說了其他，那她對我的那所謂丁點信任，全都會沒有，她寧願選擇相信別人，也不肯相信我，你說，我能怎麽辦？”

    “她……”

    “從來都是這樣，一有什麽，但凡她認定了什麽，她第一反應永遠不是相信我，給我機會聽我怎麽說，而是……離開我。剛結婚的時候是，現在離了婚，也是。墨宸，你說我到底要拿她怎麽辦？該怎麽給她安全感？我自己也快沒安全感了……”

    最後一句話，聲音很低，低到幾乎聽不見，但其中的無力意味卻是那麽濃重。

    一時間，溫墨宸竟不知道該怎麽勸解。

    “三哥……”

    最後一次苦笑了下，厲佑霖打斷他：“我沒事，讓她冷靜一下，我……也冷靜下。對了，查一查今天早上她都見了誰，說了些什麽，還有……”

    話到嘴邊，他神色不明，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先這樣。”

    轉身，目光和趙綰煙的不期而遇。

    溫墨宸也看到了站在電梯口的趙綰煙，先前的不滿頓時重新冒出。

    “對不起……”十指絞在一塊，趙綰煙垂下了腦袋，“我不該……回來的，不如……讓我去跟她解釋吧，我……”

    “不用。”收回視線，厲佑霖冷淡拒絕，目不斜視的繞過她就要走。

    “佑霖！”

    手，突然被抓住。

    “我……”

    ……

    後視鏡裏的街景不斷飛倒退，紀微染雙手死死的緊握著方向盤，清冷沒表情的臉上此刻卻有著兩行清淚。

    越掉越多，她控製不住。

    而她的大腦也仿佛不受控製一樣，不斷的回放著今天的一幕幕——

    周喬說的那些話，趙綰煙彎腰想要吻他的畫麵，他……

    她忍不住想，自己果然很傻。

    她果然……不適合重新開始。

    “呲！”

    猛地一個刹車，紀微染將車停在了路邊。

    眼淚洶湧，終於忍不住，她趴在方向盤上哭出了聲。

    衣服口袋裏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一下又一下。

    她始終未接。

    等她渾渾噩噩回到庭溪公寓已是一個多小時後。

    “太太？！”

    有些熟悉的驚喜聲音響起。

    紀微染恍惚了下，抬頭。

    “太太你去哪了？怎麽不接電話呀？”王姨看著她，見她表情有些奇怪，一顆才放下的心當即又吊了起來，“太太你怎麽了？怎麽看你……臉色不好？”

    麵前人仍是沒有回應。

    王姨更急了，她想到了剛剛先生打給自己的電話，她突然就明白了什麽。

    想了想，她連忙指著手裏拿著的東西說道：“太太，這是煎好的中藥，還有你愛吃的幾樣早飯，都是先生昨晚就吩咐的，還有，接下來幾天我就住這裏了，先生交代我照顧好你，每天的中藥呢……”

    “謝謝，但不用，我和他沒關係。”紀微染終於徹底回過了神，她看著王姨目光掃過她手裏的東西，隻覺胸口更疼更悶了，就連說話也要用極大的力氣，“王姨，麻煩您走一趟了，您回去吧。”

    她說著就要開門往裏走。

    “太太？！”

    明明知道和王姨沒有關係，也明明知道自己要控製情緒，可太太兩字，一下將她勉強壓製住的酸澀重新勾了出來。

    “我說了我和他沒關係！”聲音一下拔高甚至變得尖銳，紀微染脫口而出，渾身緊繃，整個人猶如一隻受傷的刺蝟，在保護自己的同時也刺傷了別人。

    周遭的氣壓刹那間變低。

    眼淚似乎有重新掉下來的趨勢，酸意侵襲，她很快又清醒。

    “對不起，”她別過臉，收起自己身上的詞，聲音微顫，“是我自己的問題，對不起，王姨麻煩你回去吧。”

    再也待不下去，她慌忙轉身輸密碼打算進屋。

    “唉……”

    一聲歎息字身後響起。

    “太太。”

    紀微染身體猛地僵住。

    “我說了我不是……”

    “太太，”王姨心疼的看著她的背影，自顧自的說著，“我不知道你和先生到底生了什麽，但是太太，無論生什麽，都不要拿自己的身體健康開玩笑，聽王姨的話，把早餐吃了，把中藥喝了。我不打擾你，我先回去，等晚點我再把晚上喝的中藥給你送來。我這就先走了。”

    她說著放下手裏的東西準備轉身。

    “太太，不管生什麽事啊，都別難為自己，也別衝動，更不能折騰自己拿身體開玩笑。你和先生……”

    剩下的話她猶豫了很久最終也沒說出口。

    王姨走了。

    空蕩蕩的走廊裏，隻剩下了依舊沒開出門的紀微染。

    她的額頭抵在門上，看著像是沒動，但若是仔細看，便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一抽一抽的。

    最後，她身體緩緩滑下跌落在地。

    紀微染把自己關在了家裏。

    誰也不見。

    除了……王姨。

    盡管她一再表示中藥可以自己熬，可即便如此，王姨還是每天兩次準時報道送煎好的中藥過來。

    幾次無果後，紀微染沒有再拒絕。

    她想，一個療程的中藥而已，很快的，何況也用不了那麽久，再過段時間她就要和江聿琛去國外拍電影離開這裏了啊。

    她逼著自己不準再去想厲佑霖，逼著自己盡快把他忘得幹幹淨淨，逼自己忙碌……

    生理期結束後，她開始健身，為新電影的角色做準備，到了晚上，則用來研究劇本。

    她把所有能利用的時間都排得滿滿的充實自己，她以為這樣就能不再去想厲佑霖，可每當夜晚身體疲憊躺在床上的時候，她仍是會想起他。

    根本……不受控製。

    於是，她又開始失眠了，每晚輾轉難眠直到淩晨才能勉強睡著，不僅如此，噩夢也纏繞著她，折磨著她。

    最嚴重的一晚，她從噩夢中驚醒了三次，可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再起來的時候，那些可怕的夢境又會忘得差不多。

    折騰了兩次，她的睡眠質量一下變得奇差，導致她在白天看劇本或是健身的時候也時常會走神，無法集中注意力。

    於是再又一次因為走神而喝咖啡燙到自己的時候，紀微染終於意識到和厲佑霖徹底結束的那天，她原本是要去看心理醫生的。

    厲佑霖……

    冷不丁又想到這個名字，毫無避免的，她的心鈍痛了下，蔓延不覺又無聲無息。

    一個禮拜了……

    沒有聯係，他們……真的徹底結束了吧。

    心似乎又疼了下。

    恍惚間，紀微染想起來那天從醫院回來後，他其實是給自己了微信的，可她沒有看，直接刪除了，後來再也沒有登錄過微信。

    而那晚王姨再送中藥來的時候，其實還帶來了一封信，說是他寫給自己的。

    她同樣也沒看，撕碎後扔進了垃圾桶。

    如今……

    “啪”的一聲，咖啡杯掉在地上。

    紀微染猛地驚醒。

    視線所及，咖啡杯四分五裂，咖啡濺的到處都是，像極了……再也回不去的曾經。

    她站了起來，沉默的將這裏打掃幹淨，而後換了身衣服，在關了自己一周後終於決定出門。

    隻不過她怎麽也沒想到，一開門，她竟然會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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