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私廚早餐店，紀微染和穆喬相對而坐。

    “微染，嚐嚐？”臉帶微笑，穆喬用公筷夾了一塊精致的點心放到紀微染碗裏，“這裏的招牌點心，不預定都吃不到的，你會喜歡的。”

    紀微染沒有拒絕，對穆喬，她似乎也生不出拒絕的心。

    “謝謝喬姨。”她夾起，細細品嚐。

    “好吃吧？”

    “嗯。”

    看到她點頭，穆喬嘴角笑意加深。

    “多吃點，這些啊都很好吃，也很健康，不用怕會胖。”

    “嗯。”

    穆喬一邊說著，一邊又給她夾了其他的東西。

    紀微染全都沒有拒絕。

    穆喬望著她，眼中滿滿的都是疼惜：“微染，最近還好麽？”

    紀微染動作微頓。

    不知怎麽的，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她心底竟是冒出了濃重的酸澀，甚至是委屈，怎麽也壓製不住，更別提消散。

    “……挺好的。”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隱瞞。

    她怕自己一開口會忍不住。

    穆喬一點也不意外她的回答，她也看到了她的克製，等了一會兒，她問：“生理期結束了吧？有沒有看醫生？醫生怎麽說？”

    紀微染抬起了頭。

    “疑惑我怎麽會知道的？”穆喬一眼將她的心思看穿，她笑了笑，“不是王姨告訴我的，是佑霖，前段時間他給我打電話，我生他氣呢，一直沒接，後來啊，我無意間看到他上了微博熱搜，又知道王姨每天都在煎中藥，就明白了。”

    不動聲色注意著她的神情，捕捉到的微小變化，心中有了底，她繼續：“如果還沒找醫生看過，等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帶你去醫院，我有個老同學是這方麵的專家，我讓他給你看看。”

    “我……”

    “聽話，不許拒絕。”

    剩下的話一下堵在了喉嚨口，紀微染握著筷子的力道無意識的加重了些，她低著頭，因著穆喬的話，此刻她腦中盡是厲佑霖那張臉。

    莫名的，她覺得很難受。

    “我……”

    “先聽我說完，”穆喬打斷了她，順手給她添了點果汁，“先說一下，今天我找你啊，不是給那個混小子做說客的，你大可放心。是墨宸，他告訴我你誤會了一些事，我想我有必要解釋一下，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

    紀微染手一顫，她知道她要說什麽了。

    想要拒絕，可話到嘴邊，她竟是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穆喬將她的神色變化看在眼中，心疼的歎了口氣，組織了下語言，她認真說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醫院吧，那時候我就把你認出來了，憑你手上那個月牙形的胎記，這些年我一直都記在心上，當年回去之後我也找過你，可聽說你們搬了家不知所蹤，就……”

    “我認出你之後，第一時間告訴了佑霖，那時候其實我就看出來，他是喜歡你的，隻是不承認，我呢，第一眼看到你就很有好感，你也知道，天下父母其實都差不多的，兒子那麽大年齡了還不想結婚，總歸是著急的，所以看到你和他的事，就……想辦法要撮合你們。”

    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她又無奈搖頭：“隻不過他都拒絕了，不管我怎麽說，他一遍遍的告訴我，說你有喜歡的人，還說你是討厭他，甚至是恨他的，他說你們不可能，但他說，隻要你還在娛樂圈，他就會給你安排最好的資源，為你鋪好路。”

    紀微染心中一動。

    “後來，你和顧家小子之間出了問題，就是那場晚宴，大概是那時候他改變了主意吧，”想到一些往事，穆喬笑著搖了搖頭，“雖然這些年我不在他身邊，但他的事我並不是不知道，我知道他名聲不好，我也是生氣的，常常被他氣到恨不得打死他，我一直以為他這輩子就這樣了，直到我知道了你。”

    “別人可能會覺得他想安定下來了，被我逼著要結婚了所以才會選擇你。但其實都不是，是因為你，隻是因為你紀微染，他想和你在一起啊。”正了正色，她繼續，“微染，喜歡一個人啊，再會掩飾的人都藏不住的，尤其啊，是看一個人的眼神。”

    喜歡……

    紀微染動了動唇。

    知道她想說什麽，穆喬笑著打斷：“所謂的報恩……微染啊，現在是什麽年代啦？哪還流行身相許報恩啊，何況，他那性子，誰也勉強不了他做任何事，除非他自己喜歡。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話適合你，也適合當時不肯承認，自以為把對你的喜歡掩飾的很好的臭小子。”

    每一句話，甚至是每一個字，都清晰的落在了紀微染身上。

    一時間，她亂了，無所適從。

    穆喬望著她，斟酌片刻才繼續：“至於，左側輸卵管切除的事……”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包廂裏的氣氛明顯一變。

    穆喬歎息，但更多的還是心疼。

    伸手，她覆上了她的手背輕輕拍了下：“是我做主暫時不告訴你的，那晚你手術，醫生說過之後身體的休養重要，但你的情緒更需要注意。”

    她感覺到，紀微染的呼吸明顯急促了些。

    她繼續：“佑霖其實都不知道，在他之前，我還懷過一個女孩，但很遺憾，她和我沒有緣分，陪伴的時間太短了。因為我知道這種事對一個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麽，所以我是想著給你點緩衝的時間再告訴你，可後來沒想到你出院後誰也找不到你，就……微染，對不起，是喬姨沒有考慮好你的感受，這件事，是我們傷害了你。”

    紀微染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手攥住了一樣，很疼，也很酸。

    如今再提起，她發現自己沒有那天那麽衝動了。

    “喬姨，和你沒關係。”她搖頭，聲音很低。

    穆喬又拍了拍她的手：“這就是我要解釋的事，我隻是把真相告訴你，至於怎麽判斷，那是你的事，喬姨不幹涉，我也說了，我不會替那小子當什麽說客，他沒有告訴我你們吵架的事，更不知道我今天來找你，我問了墨宸才知道，他人在非洲，有個合作需要他親自過去，你們吵架那天就走了。”

    紀微染胸口忽然有些窒悶，還有些酸，有些脹。

    吵架那天……

    他不是……不舒服麽？

    心情一旦有了起伏，尤其還因為他而起，似乎就控製不住了。

    他……

    “微染啊。”

    帶著明顯歎息的聲音驀地將她的思緒拉回。

    紀微染抬眸。

    穆喬望著她：“雖說感情的事外人沒資格評頭論足，但有些話……”她頓了下，“其實你和佑霖走到如今這一步，我多多少少也預料到了，可以說，大部分原因在那混蛋身上，是他對不起你，可平心而論，微染，你身上何嚐沒有問題呢？”

    “喬姨，我……”

    穆喬搖頭，打斷她：“你最大的問題，就是不信任，從始至終，你都不相信他愛你，你呀，不會輕易打開心扉，所以一旦你們之間出現了問題，你的反應都是保護自己，因為你害怕，害怕自己會受傷，你覺得逃開至少能把傷害值降到最小。”

    紀微染一陣恍惚。

    自己……

    “保護自己沒錯，可是微染，喬姨想告訴你的是，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信任，缺少信任的感情，是走不遠的，還會讓兩個人都受傷。安全感這種東西，不是女人才在意，男人也需要也在意的。微染，懂我的意思麽？”

    信任……

    安全感……

    一陣鈍痛忽的襲來，紀微染想到了厲佑霖曾經說過的話。

    他不止一次的說，她……從來就沒相信過他。

    驀地，她腦中又冒出了那日在醫院，他說那句話的神情。

    像是……

    瞥見她的失神，穆喬沒有馬上再繼續，而是給足了她緩衝的時間。

    “像晚晚和清隨，你也算是他們感情的見證者，他們一步步走來是什麽樣的，你比我更清楚，不是麽？”她笑了笑，又拍了拍紀微染的手，“不管你和佑霖還有沒有再在一起的可能，不管日後陪在你身邊的人是誰，喬姨都希望你好好的想看到你幸福。微染，試著去相信。”

    ……

    穆喬離開了。

    紀微染獨自坐在包廂裏，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她想到了很多。

    無一例外的，都是……厲佑霖。

    他們初識的種種不愉快，她對他的厭惡，他對她的輕佻，後來是他們的形同陌路，再後來，則是……

    他們曾有的甜蜜，吵架，還有他對她的壞，對她的溫柔，對她的……

    一幀幀，一幕幕，全都像是放電影一般在腦海中回蕩。

    漸漸的，紀微染胸口愈發酸澀，脹脹的，像是有什麽破土而出一樣。

    厲佑霖……

    她閉上了眼，任由心底的難過將自己侵襲。

    她終於承認，喬姨說的對，曾經厲佑霖說的那些，也對。

    她真的……從來就沒有相信過那個男人。

    她認定他傷害了自己，可自己呢？何嚐沒有傷過他？

    良久。

    紀微染終是渾渾噩噩起身離開。

    一路恍惚，哪怕到了預約的心理谘詢診所樓下，她的心情仍舊起伏不定被影響著。

    她望著前方，再一次失神。

    “咚咚咚——”

    不知過了多久，車窗被敲響。

    苦澀在身體裏亂竄，紀微染回神，抬眸望去。

    車窗外，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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