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現在真相大白，是想讓我複仇去嗎？”白秋意低下頭，看也不看哥哥，把這句話咽在肚子裏，隻是緩緩地問道“你想要我怎麽做。”

    薑亦世也沉默了，深色眼眸壓抑著無奈，他也以為自己會是一道光，能夠驅散白秋意身邊的陰影，卻沒想到隻是把她周圍的影子變得曲折，那個轉折反而讓影子更加漫長。

    白秋意看向薑亦世左側背影，感覺就像回到了小時候，她眼皮輕動，想起高中操場上的情形。

    因為兄妹倆年齡相差無幾，所以經常會出現在一所學校。

    他五年級，她三年級。

    他初三，她初一，

    他高三，她高一，

    就在高一的下學期，自己被四五個壞壞的女學生圍住。

    白秋意與對方一群女生站在豔陽高照的操場上，七八雙眼睛就這樣對峙著，冬天尚存溫度的陽光，直射的人神思恍惚，腦門豆大汗粒直冒。

    不知道群眾中，誰多嘴先喊了第一句“她肯定不是親妹妹。”

    白秋意一下子就炸毛了，細瘦黑長手臂，五指緊緊並攏，一巴掌扇在了帶頭的女生臉上。

    等到被打的小女生“閨蜜”反應過來的時候，場麵也扭打成一片，混亂不堪。

    沒有經曆過女生打架的男生，肯定會歎為觀止。因為，對女生來說，任何東西都可以作為武器，比如胡亂扯頭發。

    最終結果，當然是她慘敗告終，以一並不能敵四。

    等到其他女生都散了，她跌跌撞撞回到教室，頭發淩亂，哥哥早上作為禮物送給自己的發繩也都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被打的時候，白秋意仍然一點不難過，畢竟自覺維護了一個家族的尊嚴，讓當時的她倍感自豪，她守護了“我們一家人”這樣的概念。可是，僅僅丟了一個發繩，她忽然悲從中來，眼淚一下子從眼梢溫溫熱熱地流淌下來。

    現在細想起來，自己如今這麽女漢子肯定原來在那時候就已經有苗頭了。

    看到白秋意微微上揚的嘴角，薑亦世納悶地問道：“你腦袋裏又想到什麽了？”

    “沒什麽。”白秋意隻是輕描淡寫的回答，眼睛裏像是絲毫不在意他會回答什麽似的。

    “我當然是希望你能夠像以往一樣生活下去。”薑亦世看著她的眼神，滿滿都是心疼還帶著一種憐憫。

    這讓白秋意莫名厭惡，似曾相識，就像自己花了很多年的努力築起的自尊心，在這一瞬間悉數瓦解。

    早慧的人，都是辛苦的人。白秋意記不清在哪看到的這一句話了，但她清楚個中辛辣，畢竟生活也曾那麽壓迫過她，才能讀懂字裏行間的人世不易。

    白秋意在很小的時候就很聰明，所以她也很早明白了自己不是親生的，隻是有些事情即便自己明白從別人嘴裏說出來也不允許的，就像是自己在藏起來的東西，被人未經允許拿到太陽底下一樣。

    可是，小時候還能夠為這種拳頭相向那個揭開瘡疤的人，然後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假裝一切都平靜的繼續生活。

    現在呢？肯定不應該聲討揭開“秘密”的人，指責他多管閑事。也不能輕易地一拳打造製造“秘密”的人，更不能夠再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的生活，否則，秘密會一直爛在心裏，化為血肉模糊分辨不清的印記。

    “我也希望。”白秋意微笑了一下，笑容像是被窗子那邊泄漏進來的月光鍍了層顏色，縹緲疏離。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常去的公園嗎？”薑亦世注意到妹妹臉上久違的憂鬱如密雲一般，迅速集結在那清秀細長的眉彎，他沉默了一會，岔開了話題，提及一個很遙遠的過去。

    白秋意睜著眼睛呆呆地望著他，眼前這個玉樹臨風，笑起來比太陽還暖的哥哥，第一次出現在自己生命裏的時候，她是緊張的。然而，不知道是哪一天，他突然提出想要去公園玩。

    自己這個非常想要套近乎，又不善於表達的小妹妹，當然也就隻剩下滿口答應的份。

    那個公園離家有一點距離，但是，當時好像無論走多遠的路，都不覺得累，大概是讓自己安心又喜歡的人就在身邊，無論走向哪裏的步伐，都會感覺輕盈無比吧。

    在那個公園裏具體發生了什麽，她都忘的一幹二淨，但是關於那個公園的事物，又像日暈一樣，在回憶裏散發著淡淡的暖光。

    “我們經常在那裏玩過家家的遊戲，我做爸爸，你做媽媽”薑亦世說著不禁失笑，可能也覺得小時候太幼稚了些。

    白秋意聽了也一陣臉紅，耳朵發燙。

    “但那時候，是真的好，就想時間一直停留在那裏。”薑亦世微笑著，眼裏滿是那個單純、開朗，值得被疼惜的妹妹，而不是後來他越來越發現這個妹妹實在背負了太多過去了。

    “我可不想回到小時候，天天隻能跟在你後麵像個跟屁蟲一樣，這種事情現在不是有人樂意去做了嗎？”白秋意眼睛一抬，臉上重新綻開燦爛。

    “得咧，我可不敢讓頂級明星做小跟屁蟲呢。”薑亦世揶揄地笑道，淺笑地梨渦裏都像是塞滿了無奈。

    “哈哈，觀念別這麽老套嘛，還有什麽門當戶對，感情來了哪有什麽身份區別？”白秋意說完，盯住被角一處條紋怔怔著發呆，總感覺寬慰別人的時候頭頭是道，到自己頭上就一句“身份當有別。”

    “咳咳，有時候身份壓死人，尤其是過去那個年代。”薑亦世笑意底下像是藏了一把陰冷的刀鋒。

    白秋意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