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掛鍾，滴答，滴答。

    我們的回憶往往有很多處空白，時間起到串聯起它們的作用，例證如下：當我們想起某件事情的時候，總會是一個大概，細枝末節並不清楚，更無法記得一件事如何發展成為另一件事的。

    離歆腦海裏也有很多空白，隻不過這不同於普通人的記憶段落隱藏，而是真正的不存在，他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都被另一個自己掌管。

    從前，他倒是無所謂記憶的分配。但是，再次見到那個喚醒自己的人之後，便變得貪婪起來，恨不得把所有空白的時間，全部填滿，哪怕不睡眠都可以。

    白秋意記憶空白的地方，仿佛已經成為了人生的黑洞，不知道那裏究竟有什麽，但是具備破壞現在安穩的一切的危機，都潛藏在那未知的地方。她想要揭開那一處的黑洞，否則，每天提醒吊膽的擔心不知道何時會到來的破壞，還不如主動出擊。

    等待著真相被揭開的時間，總是漫長而難熬的，白秋意心髒的跳動，似乎比世界上任何鍾表都要快。

    當鍾表每走一秒，她的心就狂跳一分，仿佛馬上就要跳到心髒驟停。

    幸虧，眼前躺著的人，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但他的視線卻疑惑的看著她，仿佛失憶了般。

    白秋意又一下緊張起來，生怕苦等來的真相，會因為離壬的複蘇，付之東流。

    “對不起，剛才失態了。”離歆捂著額頭，略抱歉意地起身。

    他彬彬有禮的語氣，著實讓白秋意心頭一沉。

    “笨蛋，讓你失望了，不是你喜歡的那個，而是我又回到你身邊來了。”好在離歆一眼看出來她的擔憂，壞笑著調侃道。

    “你怎麽樣，我擔心死了。”白秋意硬把醞釀到嘴邊的話壓了下去，立馬改口道“既然沒死，就趕緊起來，好好把話說完。”

    “最毒婦人心，一點不為過。”離歆坐起身，掀開身上蓋著的毛毯，拿起茶幾上的溫水喝了一口，餘光順便瞥到了擺在旁邊的熱水盆，心裏有一點點歡欣的快感爬上心尖。

    “你母親人生最後幾年，就是躲在這裏療養的吧？”薑亦世清冷的目光看向還有點睡眼惺忪的離歆，語氣裏夾雜一絲斥責。

    “怎麽，聽你語氣有很多不滿意？”離歆偏過頭，苦笑著問。

    “你覺得我該滿意嗎？你也是了解真相的人，一個殺人凶手憑什麽還能被如此厚待？”薑亦世譏嘲地衝他問著，眼睛緊緊盯住他，那大概是世界上最憤世嫉俗的眼睛。

    “死者為大。”離歆也沒反駁，隻是低低繼續抿了一口熱水。

    “死者為大？嗬，這種話從你們的嘴裏說出來，到底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薑亦世仍然對他冷嘲熱諷。

    “什麽你們我們的？都坐下來一起把事情說清楚吧。他知道，你也知道，卻隻有我不知道，這樣顯得我很白癡，很沒用。”白秋意連忙製止了他倆沒有意義的爭吵，省得哥哥一會又按耐不住的把離歆給揍暈過去。

    “他們家族有精神病遺傳史，他母親就是一個十足的女神經病，不，他們全家都沒有任何的人性和理智”薑亦世咬牙切齒地瞪著離歆，似乎壓抑住了某種火山噴發態勢的憤怒。

    “算了，我自己告訴她。”離歆沉思片刻，出聲打斷他道。

    薑亦世幾次欲言又止，最後也隻能幹瞪著眼，氣得背過臉去了，也不知道為何在這個地方，再看見那副可惡的嘴臉，就忍不住想要動手的衝動。

    “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情況，你還記得嗎？”離歆頓了頓，向白秋衣試探性地問道，語氣輕慢，就像是要拿一根針刺穿氣球又怕戳破似的，小心翼翼又無限溫柔。

    “你是說飛機上那次？”白秋意皺眉思索了一會，反問道。

    “不是，我們的初次相遇，比那個還要早多了。”離歆嘴角漾起一抹弧度，仿佛是在回憶某些甜蜜的事情“是在一個公園。”

    “啊，還有秋千，對不對？”白秋意張了張嘴巴，那個從小到大纏繞著自己，充滿翠綠色霧氣的夢，又清晰的浮現在眼前了“可是，到底是哪座公園，又好像想不起來了。”

    “嗯，不過你記不起來，或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如果可以，我也想徹底忘記那件事，省得總是忍受那種比石頭還要沉重百倍的負罪感的折磨。”離歆低著頭苦笑，黯淡無光的眼神盯住了呈淡銅色的紅木板。

    白秋意想要走上前安慰一兩句，卻走到他背後，半晌都沒有開口。

    “與你相遇，是我早有預謀”離歆不管白秋意投來的善意目光，眼梢帶著淡漠，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十三年前，就在你們家門口樓下的公園，是我們第一次看見你，準確來說，是第一次在照片以外的地方看見你們，其實，我媽很早就請私家偵探搜集到你們母女倆照片，我從照片上看了你無數次。”

    “但是，卻沒有一次能夠像真人那麽好看，那麽可愛，以至於連長久被我媽洗腦的複仇情緒，頃刻間瓦解了。”離歆搖搖頭，眼睛微閉，眉頭皺起，仿佛在忍受某種痛苦。

    十三年前，湛藍如洗的天空，讓人分不清是天空因為她而變得更耀眼，還是因為天空讓她變得耀眼，總而言之，那樣透明純粹的藍天白雲，他短暫地一生之中隻經曆了那麽一次。

    那年，白秋意雖然年紀尚幼，但已經是一個小美人胚子了，吸引著他的目光，一刻都離不開。

    她白皙的膝蓋、小腿，勾在一個搖搖晃晃的坐凳下，衝著自己燦爛一笑。

    “你笑什麽？”離歆小時候盡管怦然心動，可是仍舊麵不改色地問道。

    “沒什麽，想笑就笑啊，我媽媽說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那麽開心過好每一天就賺了，我喜歡賺到的感覺。”白秋意伶牙俐齒地說完，笑嘻嘻轉過臉去，繼續自己蕩著秋千。

    離歆被她這句頂到無言以對，可是卻怎麽也生氣不起來，視線一直都盯在那張潔白可愛的臉上，來來回回打量了幾十遍都覺得怎麽看都是一樣可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