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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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春將至,朝臣們陸續開始了年休。
    封野嫌燕思空家裏冷清,將他和阿力一起接到了封府過年。
    封府下人不算多,但臨到準備迎春,一個頂仨用,放眼看去,到處都是忙忙碌碌的人。
    阿力從未在這麽大的府邸裏待過,八進八出的大宅院,隨便走走都要迷路,他想要幫幫忙,不顯多餘,卻無從下手。
    燕思空笑道:“阿力,你辛苦一年了,這幾日將自己當成客,好好歇息便是。”
    封野也道:“是啊,你不用做什麽,也別跟著我們,薛伯,將他安排去客房,好生招待。”
    “是。”
    阿力茫然地跟著薛伯走了。
    燕思空突然噗嗤一笑。
    “你笑什麽?”
    “我想,要是阿力看到魂兒,怕是要嚇跑。”
    “我讓魂兒待在內院呢,府內的下人也大多有些怕它。”封野笑道,“你現在不怕它了?”
    “不怕了。”
    並行走入內院,果見封魂正趴在樹下打盹兒,昨夜下的薄雪還未化,這樣冷的天,它卻仗著一身皮毛,睡得安然自得,不免叫人羨慕。倆人裹著厚厚的皮氅,卻已在微微發抖。
    他們趕緊進了屋。
    一闔上門,封野就將燕思空按在牆上,熱烈地吻住了他的唇,細密品嚐著。
    燕思空不禁握住了封野的手,閉上眼睛感受那份柔軟與甜蜜。
    倆人微喘著分開,封野輕聲道:“你冷嗎?”
    燕思空搖搖頭,含笑道:“我可是遼東男兒,這還算不得多冷。”
    “可你現在說話,沒有半點遼東口音了?”
    “……我離開遼東已十年了,也是難免。”
    封野抱住他的腰,親昵地蹭著他冰涼的麵頰:“我幾日不見你,就想得緊。”
    “你怎地這般愛撒嬌。”燕思空的語氣帶著自己也未察覺地寵溺。
    “有嗎?”
    “現在不是嗎?”
    “也隻對你。”封野邊用牙扯著他的衣襟,邊抱著他往床邊挪去。
    “封野……”
    “我想你。”封野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燕思空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哭笑不得:“大白天的,做什麽!”
    “白天怎麽了。”封野不以為然。
    燕思空用手撐著他的胸膛,使倆人的上身拉開距離,“封野,別鬧。”
    封野撇了撇嘴,突然低下頭,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耳朵:“晚上定不放過你。”
    ---
    一年中難得幾日清閑,燕思空在封府過上了上賓的生活,幾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也不推卻,他許久不曾真正過過年,以前他對這闔家團圓的節日都頗為抵觸,但有封野在,一切又很自然。
    封野初嚐情-yu,性致昂揚,幾乎夜夜壓著燕思空顛luan倒feng,那幾日他走路雙腿都發虛,卻無法抗拒封野將他拖入欲念的深淵。
    除夕之夜,封府張燈結彩,火紅的燈籠墜滿了屋簷,像一顆顆飽滿的果實,預示著來年的豐收。
    從下午開始,各王侯大臣、達官顯貴的賀禮就不斷地送上府來,封野看也不看,隻叫下人記在賬上。
    日落以後,燕思空在封府家宴上,見到了封野的遠近親屬,封野從小生長於軍營,與他們都不親,他也能感覺到這些人有幾分畏懼封野,彼此相敬如賓。但到底是新春佳節,氣氛還是頗為熱鬧的,全府上下一片歡騰。
    燕思空坐在一旁,但笑不語,心中默默流淌著令他窒息地哀傷。
    每一年,他都會想起十三歲以前過的年。
    幼時他家境富足,過年的時候要添新衣、納新鞋,家裏堆滿了好吃的,還能放炮仗,與遠近親戚互相拜年,到處玩樂,是他最為期待的日子;後來去了元家,雖然生活節儉,但也從未缺他吃穿,過年的時候一家人團團圓圓、和樂融融,共慶新歲,那平凡而質樸的幸福勝卻人間無數。
    時至今日,他依然能回憶起親人臉上的笑容,隻是今生再無機會得見。
    “空兒,空兒?”
    “呃?”燕思空回過神來。
    “你怎麽了?”封野在桌下拉住他的手,“我叫你半天了。”
    燕思空搖搖頭:“無事。”
    封野盯著他,沉默了半晌,微傾過身,低聲道:“你沒有了家人,我便是你的家人,以後的每一個年,我們都一起過。”
    燕思空心弦震蕩,鼻頭跟著一酸,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封野,微笑著點了點頭。封野看似魯莽不羈,其實心思不乏縝密,也常常說著十分窩心的話。
    “我也很想父親。”封野道,“我離開大同的時候,父親說……”他抿了抿唇,“‘這可能是你我父子今生最後一次相見’。”
    燕思空反握住了他的手。
    封野搖了搖頭:“我回京是為了皇上放心讓父親擁兵戍邊,也許我們,真的無法再相見了。”
    “不,若有一日靖遠王攻克瓦剌,凱旋而返,你們定還能團聚。”
    封野笑了笑:“嗯,但願如此。”
    燕思空在封野眼中看到的,不僅僅是思念和哀傷,還有無邊地寂寥,身為一個年輕而有抱負的將才,不能縱橫沙場、金戈鐵馬,卻要困守城郭,就如將封魂困於一個小小府邸,該是多麽地無奈與不甘。
    吃著年夜飯,封野請來的戲班也開始唱曲兒,台下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臨近子夜時,一群人走到院中,那裏早已備齊了炮仗、煙火,此時九天飄雪,銀河隱沒,頭頂的每一顆星星,都顯得又大又亮。
    薛伯興奮地吆喝道:“來咯,先放煙火咯。”
    封野親手點燃火芯,隻聽嘶鳴聲接連響起,一束一束地煙火直衝天際,在黛色蒼穹之上綻放出一朵朵華美地花兒,盡管稍縱即逝,也為這人世間怒而添彩。
    “真美啊……”眾人均發出興奮地讚歎。
    遠處的皇城,傳來了景陽鍾的轟鳴,一聲,一聲,將時光推向新的一年。
    “啊,要迎新歲了,快,快把炮仗準備好!”
    當鍾聲敲完最後一響,迎春的炮仗被點燃了,劈裏啪啦地徹響新年。
    封野和燕思空捂著耳朵,哈哈笑著閃躲炮仗炸出來的碎土,倆人心有靈犀般轉向對方,四目在空中不期而遇,均從彼此眼中捕捉到了脈脈情愫,便如一股暖流,狂湧入了心頭。
    封野湊了過來,突然撐起大氅,罩在了燕思空頭頂,然後低下頭,重重地吻住了燕思空的唇。
    燕思空也將外界的一切拋諸腦後,握住他的脖子,動情回應著。
    上穹火花,人間歡喜,似乎都不及這一吻纏綿動人。
    ----
    大年初一,倆人幾乎在床上膩了一整日,侍仆將美酒佳肴送入屋內,對於他們衣衫不整之態,視若無睹。
    芙蓉帳暖度春宵,醉生夢死不過如此。
    年初二便不可如此放浪形骸了。天未亮,倆人便早早出了門,在京朝臣都需要在這一日去給天子拜歲。
    因南方雪患之故,所有禮儀都已從簡,未到晌午,便已結束。
    之後他們分開,封野去給賢妃拜年,燕思空也有太子、老師與同僚要拜會。
    那一日回到封府,天已經完全黑了,燕思空扶著腰,隻覺疲乏不已,暗忖縱--yu過度實在不應該。
    封野早已經回來了,見他“勞頓”的模樣,便禁不住想笑。
    燕思空斜了他一眼:“還敢笑,今日老老實實睡覺,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放心吧。”封野抱著他親了一口,“我怎會不知心疼你。”
    燕思空這才稍安心:“你幾時回來的?”
    “下午便回了,我隻去給我姑母拜年。”
    “哦……”往日聽說賢妃,燕思空無甚想法,但現在顏子廉謀劃著將賢妃的女兒萬陽公主許配給他,如今他隻感到陣陣心虛。
    “姑母在宮中頗為寂寞,要我常去看看她。”
    “不是有萬陽公主陪著她嗎。”
    “她啊,精力太盛,坐不住閨房,令姑母頭疼不已。”
    燕思空頓了頓,控製不住自己地問道:“你與她親嗎?”
    封野想了想:“每次去,她都要找我玩兒,但我與她實在沒什麽可說的,嬌慣的小丫頭罷了。”
    燕思空心中猛然敲響了警鍾。
    怕是這些日深陷情-yu,rou-身沉迷也就罷了,怎地大腦都不清醒了起來?
    他究竟在想什麽?與封野的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總歸算不得真。
    他告誡自己,萬事不可感情用事。
    看著封野帶笑的、不設防的眉眼,任憑屋內炭火正旺,燕思空卻漸漸感到了一陣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