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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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野盡管年少輕狂,獨獨軍紀從不鬆懈,第二日天未亮,就悄悄地爬出了溫柔鄉,快馬出城,去巡視大營。
    待到他返回驛館時,燕思空都還未醒來。
    封野褪下外服,坐在了床邊,含笑凝望著燕思空沉靜的睡顏,手指輕柔勾勒著他的麵頰。
    燕思空羽睫輕顫,緩緩睜開了眼睛,迷蒙地看著封野。
    封野勾了一下他的鼻子,柔聲道:“可算醒了。”
    燕思空睡意未醒,衝他露出一個罕見地憨笑,啞聲道:“幾時了?”
    “都快晌午了。”
    “也不早點叫我。”
    “叫你做什麽。”封野伏下身,親了親燕思空的額角,“我見你睡得如此香甜,心裏比什麽都踏實。”
    燕思空抱住了封野的腰:“你去哪兒了?回營了?”
    “嗯,早上要巡營,巡完營,我就馬上趕回來了。”封野撫摸著燕思空順滑的發絲,“空兒,你的頭發真軟。”
    “是嗎,我倒未在意過。”燕思空突然皺了皺鼻子,“我聞到香味兒了,你帶什麽回來了?”
    封野笑道:“包子,我打聽了夔州城內最好吃的包子,便去買了給你,你醒得正是時候,還熱乎呢。”
    燕思空唇角滿含笑意:“太好了,我且嚐嚐這兩湖的包子跟我遼北的有何不同。”
    “照我看,這大小就很不同,這裏的包子真小,我兩口便能吃掉一個。”封野邊說,邊將他早已疊好的燕思空的衣物拿到床邊,眨眼笑道,“要不要為夫為你更衣?”
    燕思空一把奪過衣裳,捉狎道:“不勞尊駕了。”他穿上衣服,將頭發鬆鬆地綰了個髻,隨性而慵懶,而後下床洗漱了一番。
    封野將包子和白粥小菜一一擺在了桌上,招呼燕思空快來吃。
    燕思空用布巾擦幹了臉,做到桌前,笑道:“這包子不過遼北的一半大,確實小了些。”
    “不知味道如何。”封野遞給他一個,“快嚐嚐。”
    燕思空咬了一口,鮮香撲鼻:“嗯,好吃。”
    “你喜歡吃包子,我到哪裏都去尋好吃的包子給你,好不好?”
    燕思空心下一甜:“你知道嗎,江南的包子更小,一錠銀子大小,塞了滿滿地鮮肉,一口就能吃掉。”
    “還有那麽小的包子。”封野向往道,“我真想與你一起去嚐嚐。”
    燕思空微笑不語。
    “小時候,我曾說想踏遍大晟江山,你還記得嗎?”
    燕思空微微一怔,點了點頭:“記得。”不知為何,他愈發抗拒與封野回憶少年時光,也許是因為,那會一遍一遍地逼他回憶已經“死掉”的元思空,並且提醒著他,他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可惜我見過的風景,也無非大同、京師與這裏,倒是你,空兒,你似是去過好多地方呀。”
    燕思空低聲道:“我那十年,四處流浪罷了。”
    “定是吃了不少苦吧。”封野又塞了一個包子到燕思空手裏,“放心吧,有我在,以後都不叫你吃苦。”
    燕思空不客氣地咬了一口包子:“嗯,好吃。”
    封野漫不經心地問道:“上次在你府上碰到的那個人……好像姓劉?也是你在流浪時遇到的嗎?”
    “嗯,我當時在進京趕考的路上,窮困潦倒,險些飯都吃不上,他接濟了我。”
    “在哪兒遇到的?”封野又問道。
    燕思空警惕了起來,不知封野為何突然問起佘準,但轉念又一想,心下立時了然,他笑道:“怎麽,你莫非是吃醋了?”
    封野挑了挑眉:“你說呢。”
    燕思空笑罵道:“你當誰都與你一樣有這不正嗜好。”
    “我愛喜歡誰就喜歡誰,怎就不正了。”封野痞笑道,“我空兒才貌雙絕,不知多少人惦念,我自然有放心不下的時候。”
    燕思空踹了他一腳:“別瞎想了,真要說惦念,惦念你的更多,連陛下都對你的親事上心。”
    提到親事,封野不以為然:“他上心又如何,我爹是不會讓他給我安排親事的,免得為姻親而受製於人。”
    “可你……”燕思空的語氣不自覺地有些暗沉,“可你早晚要娶妻吧。”
    封野抿了抿唇:“那你呢?”
    倆人沉默以對。
    他們過去從不談論此事,便是知曉這事談不出什麽好結果,隻會徒增不快,無論是他還是封野,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今日話趕話的,就這麽撞上了,倆人頓時都後悔了。
    燕思空抬起頭:“吃飯吧。”
    “無論如何,我不會與你分開。”封野直勾勾地盯著燕思空,眼眸極為犀利。
    燕思空回了他一個淡笑,卻沒有接話。
    ----
    趙傅義忙於安頓夔州城內的大小事務,提心吊膽了好幾日的起義軍將領和夔州叛變舊部,終於放下心來,開始敢在城內活動。
    楊畏期迫不及待地上門拜訪燕思空,態度與當初燕思空為使時截然不同,甚至反給燕思空送了大禮。
    燕思空笑臉相迎,虛與委蛇,他知道楊畏期心中不安,想要探他的口風,他也盡力安撫,眼下他們還需要這些人老老實實地待在城中。
    趙傅義名燕思空擬了一封公函給梁王,大致內容為夔州已降,勸梁王伏法,聖上仁慈,可保他後半生衣食無憂雲雲。這勸降雖然毫無用處,但卻必須得做,以彰顯皇帝的寬厚仁愛, 畢竟他們要對付的,是皇上的親兄弟,勿謂言之不預,而後動幹戈,才不至讓天下人詬病皇上冷酷,不顧念手足之情。
    這封公函自然是石沉大海,梁王此時瘋狂地招兵,以荊州要塞阻攔平叛軍,聽說還想拉上距他不遠的趙王一起謀反,若當真被他攢足了兵馬,他們根本無力阻止其南下。
    一麵是易守難攻的荊州城,一麵是遲遲不到的糧草,形勢之危機,令人寢食難安,當然,這樣機密的軍情底下的將士是不會知道的。
    短短幾日,趙傅義已經愁得瘦了一圈,燕思空心中也一樣著急,但尋思數日,暫無萬全之策,打仗沒有糧,什麽都是白扯。
    眼下他們都在等待混入荊州的奸細傳回線報,來預測梁王下一步的舉動。
    幾日後,奸細果真傳回了線報,卻非梁王的兵馬、糧秣情況,而是自己的人頭。
    趙傅義臉色鐵青,將自己關在屋內,一日沒見人,直到晚間,才將梁廣、封野、燕思空和自己的親信將領召集到一起。
    燕思空心中有些忐忑,他察覺到趙傅義想動了,在明知不可為的情況下,按兵不動,才是最好的謀略。
    封野倒是樂觀許多,開門見山地問道:“可是糧草有消息了?”
    趙傅義點點頭:“糧草還有幾日就能到了,但也隻夠一月吃食,加上夔州屯糧,若我們兩個月拿不下荊州,就隻能退兵。”
    屋內沒人吭聲。
    難怪盼了許久的糧草要到了,趙傅義臉上卻沒幾分喜色。
    梁廣歎道:“兩個月……荊州糧草充足,守上兩年都不成問題。”
    “這荊州圍不得,攻城又必然損傷慘重,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梁王揚帆南下嗎?”孫鳳不服氣地說道。
    趙傅義揉了揉太陽穴:“我不遠千裏前來,不想半途而廢,糧草耗盡之前,我無論如何要試一試。”
    “將軍切莫衝動。”梁廣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還不如退軍。”
    封野道:“行軍打仗,變數極多,沒有什麽是絕對的不可為,我更相信事在人為,若就此退軍,不但辜負聖望,也將陷江南百姓於水火。”
    燕思空卻是認同梁廣的:“下官以為,梁大人言之有理,將士性命不可兒戲,攻城勝算太低,萬不可草率。”
    孫鳳哼道:““還有什麽比無作為勝算更低的。”
    “非也,李牧隱忍十年,一戰定乾坤,這十年在外人看來也是無作為,有時無作為才是大作為,勝負不可期於近前。”燕思空拱手道,“下官並非勸將軍退軍,而是望將軍存蓄實力,不要妄動。”
    封野又反駁道:“燕大人太過保守了,兵法之法,過於理想,實際上真正能做到‘先勝後戰’的少之又少,難道所有將領都看似打不過就不打了?軍情變幻無窮,有時成勝之機,就在刹那之間,不上戰場,永遠抓不住它,這點魄力都沒有,誌氣上就已處敵下風了。”
    兩方各有理據,爭辯了起來,趙傅義是武將出身,心裏是向戰的,但見梁廣和燕思空都不主戰,不免也猶豫。
    於是爭辯許久,仍是未能有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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