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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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倆人仍在爭論,一時誰也不能說服誰,最後,封野沒好氣地說:“燕思空,也就你敢如此與我唱反調。”
燕思空無奈:“我哪裏是與你唱反調?我是為了大軍著想,眼下確實不宜出戰。”
“難道就這樣無功而返?”
“我並未說要退兵,我也不願退兵,但我們不能攻城,攻城必定死傷慘重,勝算太低,除非……能將梁王引出荊州。”
“梁王精明狡詐,怎麽可能放棄堅城與我會戰?何況他當時來援夔州,已經走錯一步,被我伏殲了五六千人,不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燕思空道:“確是很難,但事在人為。”
“莫非你有妙計了?”封野追問道,“你和梁大人真是……不叫我們妄動,又拿不出可行之計。”
燕思空搖搖頭:“容我再想想。”他如今亦是心焦,若不能拿下荊州,梁王南下,勢必引起更大的禍端,且他也將錯失手刃葛鍾的機會。梁王謀反一事,是他在暗中推波助瀾,他出此險招,自然早已有事態失控的準備,做什麽沒有風險呢,但眼下遠不到自亂陣腳去攻城的地步,他之所以一再勸誡趙傅義不能妄動,而又不出計謀,並非真的無計,他心中早已有一計,但還需等一個人為他證實此計是否可行。
那個人就是佘準。
佘準先他離京,不出意外的話,必定早已在荊州城內,他出使夔州、勸降叛軍一事,這些天也差不多已廣播兩湖,佘準一定會用什麽方式聯絡上他,他必須等。
封野失望地歎了口氣,抬頭望向星空:“若我爹在,會如何定奪呢?”
燕思空拍了拍封野的肩膀,用那穩重磁性的嗓音輕聲說道:“靖遠王從戎三十餘載,必也是無數次進退維穀,可他都一一闖過來了。若他在此,我猜他會要你沉著冷靜,封野,沉下心來,我們尚有兩個月,一定會有轉圜之機的。”
封野低頭看著燕思空,勉強一笑:“我確實心急了,我們拿下夔州,士氣正隆,我多希望一股而下,收複荊州。介時我爹遠在大同,也定能知道我得勝的消息。”
“會的。”燕思空握著封野肩膀的手暗自使力,“早晚有一天,你小狼王的名號會響徹大晟河山。”
封野眨了眨眼睛:“空兒,你當真這麽想嗎?”
“當真。”
封野終於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他佯怪道:“你這人,巧言令色,我剛才還在生你氣,現在又氣不起來了。”
燕思空噗嗤一笑:“我是否還得給你陪個不是?”
“那倒不必,以後少跟我唱反調。”
“這點,我怕是不能答應你,我身為大晟子臣,當以社稷……”
“哎喲好了好了,我說不過你。”
“那就不說了,我們回驛館。”
封野摟住他的肩膀,語帶撒嬌的意味:“以後我若生你氣,你便也這樣哄我,我就不舍得了。”
燕思空失笑:“好好好。”這時的封野,倒向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郎了,竟令他忍不住生出幾分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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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等待一個未必會到來的消息,需要極大的定力,還需扛得住重壓。
趙傅義和封野這幾日在謀劃著從水路趁夜偷襲,將梁王主力軍引到水上,來個聲東擊西,派大軍攻城,計雖是好計,但實施起來困難重重,若梁王不上當,他們就白白損失水師。
燕思空仍舊力勸趙傅義按兵不動,幸而他不是一個人,梁廣也與他意見相仿,否則以他的地位,是肯定阻止不了趙傅義和封野的。
趙傅義並未放棄這個計劃,但也沒有計劃何時出兵,算是折中之法,他也在等待時機。
一天夜裏,燕思空正在挑燈梳理文書,一塊石頭破窗而入,險些砸到他臉上。
他快速起身,撿起了那塊石頭,扯上其上綁著的布條,展開一看,正是佘準送來的信!
燕思空激動地一目十行將那信通讀了一遍。
佘準果然早已到了荊州,但他並不知道燕思空也隨景山衛戍軍出征了,直到燕思空出使夔州,他才得到消息。
他在荊州潛伏月餘,將梁王的老底摸得差不多了,梁王的兵馬、糧秣情況與他們的斥候線報基本吻合,梁王還在大力招兵、納賢、造船、操練水軍。
佘準還打探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消息,證實了燕思空多日來的猜想,那就是梁王下一步的目標是嶽陽縣,若拿下嶽陽,梁王將能控製洞庭湖上的數家造船廠,水軍實力大增。
最後,佘準把葛鍾的關押地告訴了燕思空。
這封密信意義重大,燕思空很是興奮,他終於找到引誘梁王出兵的辦法了。
燕思空將密信置於燭台上,燒了個一幹二淨,然後推開門,往封野的別院走去。
封野屋內還掌著燈,隔窗能看見屋內那高大的身影,正左右徘徊。
燕思空扣響了封野的房門。
“誰。”
“是我。”
封野打開門,將燕思空拽進屋,痞笑道:“這麽晚來找我,可是長夜漫漫,孤枕難眠了?”
燕思空往封野身後看了一眼,但見牆上掛著一副兩湖輿圖,他笑道:“你不也一樣睡不著嗎,難道也會孤枕難眠?”
封野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也無心調戲燕思空了,他輕歎一聲:“我看了好幾天了。”他拉著燕思空走到牆邊,“我現在閉上眼睛,腦子裏都是荊州附近的水陸山川。”
“我也正是為此來找你的。”燕思空仔細地看著。
封野從背後抱住了燕思空,下巴抵在他肩上,輕嗅著他淡香的發絲:“你想出什麽了?”
“梁王現在正在造船。”
“嗯,當然。”
“可荊州府附近的水道,不適合造大船,江南水軍厲害,他沒有好船,何談南下。”
封野點點頭:“當年的東吳水軍雄霸一方,鼎立三國,確實不好對付。”
“你看,荊州府在這裏,哪裏能給梁王造出大船來?”
封野眯著眼睛,看向那副他已經死盯了好幾天的輿圖,“洞庭湖?”
“沒錯。”燕思空用手指點在了輿圖上的一個大湖,“這裏離荊州半日可達,嶽陽兵力不足,梁王若霸占洞庭湖,不僅能把控洞庭湖上的造船廠,也占據了一個重要的水路樞紐,洞庭湖上往來商船無數,便於他八方運糧,更可以給他帶來一大筆賦稅。”
封野拍了拍腦袋:“洞庭湖,我們此前也有猜測,但不敢妄斷,因為梁王若真的出兵嶽陽,則背後空虛,他恐怕不會冒這個險。”
“沒錯,但嶽陽對於梁王來說十分重要,我料他非拿不可。”
封野思忖道:“所以,既要拿下嶽陽,又不能給我們可乘之機,若我是梁王,就……拖。”
“對,拖。他知道我們糧草不足,隻要拖下去,我們早晚會退兵,到時他再取嶽陽,就無後顧之憂了。”
封野凝望著輿圖上的洞庭湖,陷入了沉思。
“嶽陽可能是我們唯一誘敵出城的機會了,惟有梁王出城與我們會戰——無論是水路還是陸路,我們才有勝算。”
“要如何利用嶽陽引蛇出洞呢?”
“先梁王一步進軍嶽陽。若我軍分兵一萬,守護嶽陽,梁王將腹背受敵,被截斷水路,我不信他還坐得住凳子。”
封野喜道:“我看此計可行,我們明日一早就去找趙將軍。”
燕思空轉過身,看著封野:“嶽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但這機會也僅僅是誘敵出城罷了,梁王如今與我兵力相當,短兵相接之日,是輸是贏,誰也不知道。”
封野撫了撫燕思空的麵頰,一雙眼眸狼一般殺氣凜凜:“隻要能將梁王誘出堅城,我定將殺他個一敗塗地!”
燕思空的心髒禁不住快跳了幾下,他笑道:“年紀輕輕,切莫狂言。”
封野咧嘴一笑,笑得狂放不羈:“我從未攻過城,因為瓦剌沒有城可攻,所以我若說我攻城必下,那才是狂言,可我十一歲便與瓦剌交戰,他們是天下最凶悍勇猛的敵人,連他們我也不懼,何懼一個養尊處優的藩王?早晚,叫你看看為夫的沙場英姿。”
燕思空頷首,目光閃爍:“好,我等著看你殺敵破城,旗開得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