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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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思空的計策頗合趙傅義心意,但他領兵經驗比燕思空豐富得多,也提出了諸多顧慮。
    “這夔州下嶽陽,必經荊州,梁王把持荊州水路要塞,所以我們不能走水路,若走陸路,繞荊州而行……”趙傅義在輿圖前深深皺了皺眉,“豈不是要翻過南嶽?”
    “不錯,唯翻山一途,可以繞荊州抵嶽陽。”
    梁廣道:“不可,若要翻過南嶽,我軍將士必拋卻輜重,短兵輕甲,隻能攜數日口糧,南嶽深山長穀,連峰巉巉(讀纏),極為險峻,若梁王在山中設伏,我軍就是自投羅網啊。”
    “長史大人說得在理。”參將孫鳳說道,“自古隻有繞城急襲取敵,沒聽說過繞城急襲助守的,況且翻山是何等凶險,且不說此行四百餘裏,翻過南嶽需要多少時日,即便我軍真的到了嶽陽,萬一梁王不出兵呢?一切豈非徒勞?”
    “梁王若不想困死荊州,唯有南下,要南下,必取嶽陽。”封野朝趙傅義用力拱手,“大將軍可上奏陛下,從南昌府調兵與我軍在嶽陽匯合,介時梁王聽到動向,一定會狗急跳牆,趕在南昌軍抵達前攻打嶽陽,又或,梁王若有遠見,甚至會在我軍未沒抵達前就出兵嶽陽,到時我大軍在其後攻城,斷其後路,梁王大軍在嶽陽與我會戰,梁王腹背受敵,必破之。”
    梁廣沉聲道:“翻南嶽,誘梁王,恐怕一去無回,世子的意思,就是以我分兵為餌?”
    “有何不可?”燕思空不卑不亢道,“唯有重兵誘之,梁王才會相信我們要趕赴嶽陽的決心,才能逼得他提早出兵,棄堅城與我會戰啊。”
    “那誰去領這誘敵之兵!”
    “末將願往。”
    “下官願往。”
    封野和燕思空齊聲答道。
    倆人均是一怔,神情複雜地看了對方一眼,卻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堅毅和無畏。封野怔了怔,眉眼剛染上的怒意,又生生壓了下去。
    梁廣和孫鳳也麵麵相覷,其他將領亦是無言。
    趙傅義沉默地盯著地圖。
    封野再次進言:“大將軍,我軍糧草漸薄,時不我待,若不放手一搏,便真的隻能退兵了。”
    梁廣重重一歎:“我軍業已收複夔州,平定寇亂,不算無功而返,糧草不濟,非我軍之過,世子如此好大喜功,恐至我軍於絕地啊。”
    封野傲然道:“不阻梁王,坐看其起勢,一旦被他奪得嶽陽,則禍患無窮,我若就此退兵,以何顏麵麵對陛下、麵對江南諸城?”
    梁廣還想說什麽,趙傅義揮手製止,他麵色肅穆,沉聲道:“我意已決,誰人願隨世子分兵南嶽?”
    一陣沉默後,王陌修出列,抱拳道:“末將願往!”
    “好,起封野為遊擊將軍,王陌修為副將,領兵五千,翻南嶽山,急奔嶽陽。”
    “諾!”
    趙傅義看向燕思空:“起燕思空為參軍隨行,便宜行事。”
    “諾!”
    “梁大人。”趙傅義對梁廣道,“請梁大人親擬文書,一封往京師,求陛下調南昌軍策應我軍,並再催促糧草,一封往南昌,要許總督整裝備發。”他眯起眼睛,“這些消息,務必利用奸細透露給梁王。”
    梁廣拱手:“下官領命。”
    趙傅義看向封野:“封野,梁王大軍出兵之日,就是我攻城之時,一旦拿下荊州,我會立刻去援你,可若拿不下荊州……就指望你殲滅梁王大軍了。”
    封野領兵區區五千,要滅梁王大軍,談何容易,這五千兵馬最重要的使命,是將梁王大軍誘出荊州,分兵破之,可梁王即便分兵,也一樣占據優勢,因為梁王分,他們也分,誰也不知這一招走下去,究竟會如何,但他們義無反顧,唯有誓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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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野,封野。”燕思空快走幾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封野的胳膊,“封野!”
    封野甩開他的胳膊,用手指狠狠點了點他,卻說不出話來。
    燕思空將封野拽到了牆角,低聲道:“眼下不是你我置氣的時候。”
    “置氣?”封野咬牙道,“我上次警告你的話,你轉頭就忘得一幹二淨,你當我隻是與你置氣?”
    “封野。”燕思空握住封野的胳膊,深深地望著他的眼眸,正色道,“我知你擔心我安危,我亦擔心你安危,你也請命去做餌赴險,我也該阻止你嗎?”
    “你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燕思空厲聲道,“就因為我是文臣你是武將?你我同朝為官,同是男兒,同有報國救民之誌,怎麽你上得沙場,我就上不得?”
    “你……你強詞奪理。”
    “分明是你低看了我。”
    “我從未低看過你!你一介文官,武功平平,運籌於帷幄之中就是了,為何要跟我去犯險,我想保護你也有錯了?”封野滿麵怒容。
    “我也想保護你!”燕思空大聲道。
    封野愣了愣。
    燕思空明眸閃動,一眨不眨地盯著封野:“所以我才要隨你同去。此穿南嶽,凶險萬分,你雖是稀世將才,但年少輕狂,膽大妄為,我早知道你急於建功,一定會請命,我放心不下,既是我提出的計策,我定要你平安歸來。”
    封野低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瞳仁,讓人看不清他的思緒。
    燕思空沉默地看著他。
    封野突然一把將他擁進了懷中。
    “封、封野。”燕思空緊張得左顧右盼,同時用力掙紮了起來,“當心叫人看見。”
    “便看見吧。”封野雙臂如鐵鉗,牢牢禁錮著懷中人,他悶悶說道,“空兒,越是與你相處,我便越是喜歡你,該怎麽辦呀。”
    燕思空心頭一軟,萬般滋味陳雜,一時竟然品不出是酸是甜,是喜是憂。
    封野迷戀於他,本是好事,怕也隻有十八九歲的少年郎,才敢這般義無反顧、毫無保留地傾注感情,而他,處處都要收著。麵對封野,他時常愧於付出的不對等,卻又冷靜而清醒地知道,他絕不能自陷,也隻能給這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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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兵之前,趙傅義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也與狄嶸商議好了攻城大計。
    趙傅義和狄嶸均是當世名將,在大晟國況山河日下的如今,他們已是昭武帝能夠調派的最好陣容,也因為此,燕思空和封野才敢冒險,認為隻要他們將大軍引出荊州,此二人就能攻下城池,再不濟,他們與梁王大軍會戰,也能削弱其兵力,總比強攻堅城勝算大得多。
    出兵前夕,他們找來了兩個南嶽當地的獵戶做向導,同時,封野和燕思空二人快要把輿圖看爛了。封野有一項奇能,就是對地形的記憶和分析極強,他隻要觀察一遍地形,就能在腦中繪製成圖,同樣的,他隻要看上幾遍地圖,該處的地形地勢地貌就盡入腦海,待到運用時,相差不超過百米。
    所以燕思空說封野是稀世將才,絕非恭維之詞,他觀察封野許久,知道封野有怎樣的天予之才,又有得天獨厚的出身與背景,隻要度過這衝動不羈的少年時光,必將一飛衝天。
    至此,還未出征,封野已經幾乎對南嶽了若指掌,憑借兵法與實戰的經驗,最終挑選出了兩條行軍路線,一條作為另一條的備用。
    即便如此,山中依然有避之不過的天險,行軍危險不說,他們最擔心的是中埋伏,可眼下也隻有大膽一搏了。
    出征前日,燕思空求見趙傅義,開門見山地說道:“大將軍,下官是來提醒大將軍,倘若他日破城,不要急著慶功,定要先去解救被梁王囚禁的兩湖官將啊。”
    “這是自然,隻是,不知梁王是否還留著他們。”
    “自梁王謀反後,隻聽說葛總督等人被囚禁,並未有梁王處決他們的消息傳出,所以,下官認為他們應該還活著。”
    聽到葛鍾的名字,趙傅義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他道:“希望如此吧。”
    燕思空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其實,此事下官心中略有疑竇。”
    “哦?”
    “梁王兵權在握,還留著他們做什麽呢?”
    趙傅義皺了皺眉:“確有些蹊蹺,也許,他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吧。”
    燕思空“嘶”了一聲,“大將軍說的有道理啊,聽說那兩湖總督葛鍾葛大人,是謝公公極力提拔之人。”
    趙傅義瞪起眼睛:“燕大人,我說的後路不是指這個,是指梁王不想多遭罪孽,一旦戰敗,或許還能在陛下麵前討回一條命,你、你這是意有何指啊?”
    燕思空慌忙起身:“哎呀,誤會了,下官無所指、無所指。”
    趙傅義眉頭更加擰成一團了,他道:“此事不緊要,當我拿下荊州再說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