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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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闌珊的時節,大同府的天氣十分地舒爽宜人,白天敞著門窗,令春風流轉於屋內,可一舉蕩滌所有的沉悶氣息,隻是浸淫了許久的苦澀的藥味兒,卻不能輕易被消散。
封野皺著眉喝完了一大碗藥,舌頭苦得發緊。他剛要張嘴抱怨,燕思空眼疾手快地將一塊酥糖塞進了他嘴裏。
封野含著酥糖,撇了撇嘴道:“我傷都愈合了,為何每日還要喝這麽多藥。”
“你損了氣血,傷了根本,豈是一時半刻能補回來的。”燕思空道,“這湯藥,南聿叫你怎麽服,你就怎麽服。”
“我看他是故意的。”封野哼了一聲,“他人呢?”
“忙著呢。”燕思空起身道,“我去……”
“別去。”封野拉住了燕思空的手,殷殷地看著他,“陪陪我。”
“我隻是去拿些東西,前日各府呈報的例行文書我都看過了,還需與你商議。”
“不急,晚點再說。”封野拉住燕思空的手腕不放,輕聲說,“你陪我一會兒。”
燕思空無奈,隻得坐了下來。自那日之後,封野反而比從前更加黏著他,一時片刻不見也要派人來找,生怕他反悔一般。
封野將燕思空摟進了懷中,低低說著:“空兒,你真的在這裏嗎?”
“我在這裏。”燕思空的唇角帶著一絲柔和的笑意,“你呀,究竟要問多少次。”
“不知道……”封野悵然道,“我總覺得自己在做夢,生怕有人將我喚醒。”
“其實我時常也覺得自己在做夢。”燕思空淡笑道,“可如今與你在一起,我反倒清醒無比,因為我做的大多是噩夢,沒有過這樣的好夢。”
封野收緊了雙臂:“從今往後,我要你無論是醒著還是夢著,都這樣地好,這樣地開心……”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道,“空兒,你如今開心嗎?”
燕思空抬起頭,看著封野的眼睛:“我一再地想要克製自己,害怕重蹈覆轍,害怕為情所累,可無論如何掙紮,我始終……放不下你。”他輕撫著封野的臉,“我不願再自欺欺人,我與你一樣,沒有一天不懷念我們兩情相悅的時光。”
封野親了親燕思空的額頭:“就算我們回不到過去,也可以攜手將來,我們會有新的回憶,你想要什麽,我都要拚盡全力給你,我定要讓你比從前更加歡喜。”
燕思空看著封野篤定而深情的目光,難掩心中悸動,輕柔地吻了一下他的唇:“一言為定。”
封野加深了這個吻,吻的認真而虔誠,他細細品嚐著燕思空的每一絲氣息,隻覺懷中之人的一切,都令他怦然心動——一如當年初見時。
一吻畢,燕思空含笑道:“你的味道怎麽又苦又甜。”
“一碗湯藥,一塊酥糖,這可都是你讓我吃的。”封野在那唇上輕啜了一下,又啜了一下,似乎怎麽親都不足夠。
燕思空點了點頭:“有苦有甜才是人生。”
“你說得都對。”封野柔聲道,“我什麽都聽你的。”
倆人依偎著對方,聽著彼此的心跳,感受著彼此的體溫,便覺世上最安心之所在,就在當下。
千帆過盡,滄桑閱遍,他們都已在跌撞前行間丟掉了自己,少時的那些天真懵懂,那些豪情壯誌,那些山盟海誓,早已在歲月的蹉跎與命運的折磨間,麵目全非。班荊道故,追尋往昔,原是人的本能,可縱是耗盡心血,誰人又能回到意氣風發的少年時,能夠找回吉光片羽,得以窺見當初的信仰與鍾情,已是不易。
世上無完事,亦無完人,剮了一身傷痕,還要攜手並肩,還要砥礪前行,也許更加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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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元南聿高明的醫術和封野的真正配合,那箭傷好得很快,封野的起居早已能夠自理,身體也行動自如,尋常人經過這樣一番折騰,身體早該垮了,但他卻一天比一天健碩起來。
在燕思空和元南聿的輔助之下,封野終於將四府的升遷任免之事宜處理完畢,他將要員全都換成了自己心腹的能臣強將,並將親自巡視四府。
元南聿被升任為五軍都督府右都督,驃騎大將軍,紫印金綬,總領大同、宣化兵馬,武將之品級略次於王申,王申為左都督,但僅統領黔州一府。
燕思空則被封為承宣布政使,可以過問、四府之所有事宜,甚至能代封野行政令之事。
北境雖然隻有四府,但官員建製幾乎與朝廷一模一樣,儼然一個國中之國,此舉定會引起陳霂不滿,但卻利於他們舉賢納士,且能始終震懾著朝廷,北境愈是強盛,陳霂愈是不敢輕舉妄動。
與此同時,大同與察哈爾的關係,也在他們的幾番斡旋之下,重歸穩定,被鎮北王妃送給哪答汗做質子的封澤,未來必將成為橋接大同與蒙古部落間的重要人物,封野盡管不情願,也已無可挽回。
鎮北王,終將代替京師天子,成為北境百姓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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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為封野製定了視察四府的路線,這將是封野第一次巡視自己的“領土”,他要核驗地方吏員,了解風土民生,這一路約莫要走上一年。
燕思空來到封野的宅院時,發現他正在院中打拳,一套少林七星拳被他打得虎虎生威,犀利如刃。
聽到腳步聲,封野收了招,他接過婢女遞來的布巾,邊擦汗,邊笑看著燕思空。
“南聿準你打拳了嗎?”燕思空皺眉道,“你傷雖然好了,可身體還需調理。”
“我這不就是在調理嗎。”封野道,“這套拳可以強身健體,再不動一動,我悶也要悶死了。”
燕思空責怪道:“你這招招狠辣,哪裏是要強身健體?”
封野笑道:“我如今就強健得很,說明這拳有效。”
“有效的是那苦口的良藥。”燕思空晃了晃手中的卷軸,“這是巡視四府的路線,咱們商量商量吧。”
封野將燕思空讓進屋內,揮退了所有的下人。
燕思空將卷軸鋪展在案牘上,認真地比劃著:“你看,大同正好在中間,我想,趁著天氣暖和,先向北巡視宣化與遼東,入冬便回來,待明年開春了,再去黔州,如何?”
封野站在一旁,點了點頭:“可以。”
“我挑選的這些州縣,都有其特殊之處。”燕思空指了指輿圖,“比如這個羌化縣,盛產棉花,賦稅單一,這個邁容縣,山多林多匪也多,百姓深受其苦,還有這個……”
“你拿主意就是。”封野含笑凝望著燕思空,“你如今可是我北境的大司馬,你讓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燕思空挑了挑眉:“我若叫你現在就隨我去遼東,收複遼北七州呢?”
“從命。”封野毫不猶豫地說。
燕思空笑了笑,又輕歎一聲:“可惜時機還未到。”
“我知道。”封野伸出手,撫摸著燕思空的麵頰,“我立足未穩,此前又連年征戰,軍老民乏,你心裏惦念著遼北七州,我又何嚐不是。”
燕思空黯然道:“遼北七州,是我一輩子的心結。”
他一生的悲劇,都從韓兆興丟擎州,昭武帝放棄遼北七州始,自此遼東再無天險,金兵長驅直下,禍害了遼東百姓近三十年,若不是小小的廣寧臨危受命,兩次擋住了卓勒泰的兵馬,今日的中原,或許已是蠻夷的天下。
他窮盡一生,也要為江山、為百姓,從金人手中奪回遼北七州,卓勒泰的大敗,正給了他們得勝的希望。
“也是每個大晟男兒心中的痛。”封野看著燕思空,目光堅毅,“空兒,我能奪回河套,也能奪回遼北七州。三年,我們用三年時間,休兵養民,待到兵精糧足的那一天,我們就帶著封家軍跨過潢水,將金兵徹底殲滅,永遠趕出我大晟的疆土。”
燕思空用力地點頭,他有些激動地用手撫摸著輿圖上的遼北,雖是人無再少年,但誌氣不老,無論任何時候,都能輝耀前路。
封野從背後抱住了燕思空,將大手覆在燕思空的手上,慢慢將修長的手指穿插進他的指縫,而後緊緊握住:“你我童年時許下的大誌,我始終刻在心上。”
“我知道,我也從不敢忘。”燕思空悵然道,“那時,總以為長大了,便能一籌壯誌,走到今日再回首,才發現人生而不由己,竟是拚盡全力,也未必能實現萬一。”
封野低下頭,輕吻著燕思空雪白的脖頸:“隻要我們還留有一口氣,便不到言敗的時候。”
燕思空眯起了眼睛:“對,尚不到言敗的時候。”
封野收緊了環住燕思空腰肢的手,另一手在他胸口遊移,柔軟的唇也從他的脖子一路往上,親到了他的麵頰,他的耳垂,然後探向他的唇。
當燕思空感覺到封野緊貼著自己的部位有了異樣的反應,他頓時繃直了身體。
自封野的傷勢愈合後,便有些蠢蠢欲動。
倆人已許久不曾親密過,封野的渴望從來不加掩飾,而燕思空並非排斥,僅是擔心封野的傷而不準他胡來。
但隨著封野身體的複原,他已愈發大膽和急迫。
燕思空如夢初醒,一把抓住了封野要探入他衣襟的手,不免羞惱道:“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時候。”
“春光正好的時候。”封野的呼吸有些急促。
“這是大白天!”燕思空掙了掙,卻沒能掙開,“封野,你的……”
“我的傷早就好了。”封野輕輕咬了一口燕思空的脖子,“你究竟要我忍到何時。”
“我……是來與你議事的。”燕思空回想起過往的情事,封野的放肆不羈還曆曆在目,他一時間真有些無措。
“議完了,都聽你的。”封野將燕思空牢牢禁錮在懷中,讓他隔著衣料,也能感受到自己蓬勃的欲望,並用那濕軟的唇貼著他的耳廓,低聲說,“空兒,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