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完，卻沒人開門。

    約莫等了半分鍾，顧嘉寧又抬手，輕輕叩了兩下，“蔣、蔣川？你在嗎？”

    沒有回應。

    “看來沒在啊。”嘀咕一句，心裏莫名鬆了那麽口氣——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比想象中還要忐忑。

    也是，倘若真的敲開了門，她該怎麽說？

    說謝謝你為了我的小手帕做的一切？你默默幫助不求回報的精神讓我很是感動，特來送上謝謝一句？

    呸哦。

    饒是她臉皮厚，也說不出這樣的話啊。

    鬆口氣，她轉身準備回自己窩，忽而聽到電梯叮地一聲，而後就是皮鞋踩在樓道的聲音。

    顧嘉寧身子一僵，翻鑰匙的手也頓住。

    幸運什麽的，果然從來不會眷顧她啊……

    “晚、晚上好啊。”轉頭，幹巴巴的笑了下，她就看到那人在微暈的燈光下走來。頎長的身形，長眉薄唇，下頜線輪廓清晰，一身西裝，襯衫領口係到最上麵一顆，銀質袖扣低調有質感。

    氣場沉穩而強大。

    他向她點了下頭，“晚上好。”

    眼見他越來越近，顧嘉寧不覺有些緊張，點了頭，沒話找話的，“你，你也才下班嗎？”

    他嗯了一聲，目光略過她身上的包，微頓，“你最近很忙？”

    “額，嗯……”點頭，順了順包的帶子，她說，“也還好，就是”

    顧嘉寧在他的目光裏挺直了背，像接受什麽檢閱似的，腦中卻都是回來時劉晏清的話。

    “那個帕……”

    到底沒忍住出了聲，但那個帕字隻發出個模糊的氣音就堪堪收住。

    “什麽？”蔣川停住，看向她。

    顧嘉寧動動嘴，“我，我是想說……”

    他幽深的目光微落，就這麽等著她說下去，顧嘉寧隻覺那些要說的話就都被堵了住似的，“我是想說上次你說的拍照的事！”

    到底還是慫了。

    話說了開頭，往後便順暢了些，她說，“對，你上次不說你朋友父母找人拍照的事嘛，我想問現在定下人了嗎？”

    “我記得你說你們工作室不允許接私活。”

    “不是不是，”她忙擺手，“我這不是私活，我不要錢，不要錢。”

    “不要錢？”他眉微挑，很快明白過來，顧嘉寧就說，“就當是給幫忙，然後積累點經驗，反正我怎麽都得出去采風的。”

    心底暗暗鬆口氣，這件事在劉晏清給她支招之後她就想到了——不要錢，隻當積累經驗，這總不至於說她是兼職。

    再有，她想拍的原因還有一個：她其實對人像拍攝更有興趣，成為自由攝影師是她以後的小目標之一，雖然現在方向略有不同，但這次未免不是個鍛煉的機會，且，年輕漂亮的皮囊拍好比較容易，相比之下經了歲月的老者更有挑戰性。

    她有些忐忑，又有些躍躍欲試。

    說完就看著蔣川，補充了句，“你放心，這次我這邊指定沒問題，你朋友那邊找好人了嗎？”

    她麵色還有些欲蓋彌彰的遮掩，蔣川微眯了下眼，沒拆穿她，他拿出手機，“我幫你問下。”

    說著打了個電話，顧嘉寧就聽他跟那位成仁說話，“……嗯，還沒定是嗎，好，我跟她說下，到時候再聯係……嗯，再見。”

    掛了電話，顧嘉寧忙看向他，“怎麽樣是還沒定是麽？”

    他嗯了聲，“已經聯係了兩個，他母親都不太滿意，所以還在繼續找，說看看這周時間，到時候跟你聯係。”

    顧嘉寧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說著對他連道兩聲謝，又說，“到時候他聯係了，我請你們一起吃個飯。”

    她這話是真心實意的想感謝，不管最後成不成，都該感謝人家的，但一說到請吃飯，她不覺就又想到今天的事了……

    “等你發工資再說吧。”蔣川看她一眼，說了一句。

    顧嘉寧樂，“昂，就是等發工資呀。放心，不會請你們吃得太寒磣的。”

    兩人說話間，電梯又一響，卻是劉晏清上來了。

    顧嘉寧下意識摸摸鼻子，劉晏清見她和蔣川都在門口站著，立刻挑眉露出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你倆怎麽站這兒說話了，都到門口了，有什麽事進去說唄。”

    邊說邊往這邊走過來，高跟鞋噠噠響，顧嘉寧心裏一跳一跳的。

    蔣川跟劉晏清點了下頭，道：“也才說了沒一會。”

    說著看向顧嘉寧，眼帶詢問，意思是她還有沒有別的要說的。

    顧嘉寧忙搖頭，“沒事了沒事了，就剛才那事，到時候再說就成，反正……謝謝你啊。”

    劉晏清目帶審視，“是那個帕……”

    “怕趕不上拍照！”顧嘉寧驀地拉了劉晏清一把，語速極快的打斷她，說，“就是怕趕不上拍照的事，沒事了，現在沒事了，人家還沒確認人，哈哈……”

    說著幹笑兩聲，顧不得其他，忙開門把自己和劉晏清塞進去，“那我們就先進去了，你也快回去吧，時間不早了也……”

    他大抵有些疑惑，顧嘉寧也顧不上了，說完就關門，帶了點急切似的。

    “什麽拍照的事？”門一關上劉晏清就說，“看你這樣，這是還沒問他那小手帕的事？”

    “……嗯。”顧嘉寧露出個沒底氣的表情，又把成仁父母拍照的事跟她說了下，末了舉手求饒，“我知道我慫，大爺您口下留情啊。”

    “哼，你還挺有自知之明。”劉晏清瞥她一眼，見顧嘉寧笑得怪沒出息的，沒好氣道：“成，我不問，我就看你這憋到什麽時候。”

    顧嘉寧嘿嘿一樂，“不憋不憋，大爺要吃什麽水果？我去洗水果去。”

    說完往廚房遁走，劉晏清在後邊吐槽了句“出息”。

    顧嘉寧也知道自己這樣真挺沒出息的，不就是句話嗎，問他就完事了唄，就問他那小手帕是不是人家本來不讓帶走，他又是怎麽讓人家同意的，又是為什麽沒有告訴她，明明……

    明明他隻要說聲人家不讓帶走就完了，她難道還能非吵鬧著要嗎？

    不知道是不知道，偏偏現在知道了……

    她怎麽能做得到無動於衷……

    洗了串葡萄，又切了點蘋果梨子弄了個果盤，端出去的時候劉晏清去洗澡了，顧嘉寧便將果盤先放到小吧台。

    最近她和劉晏清把加班和學習的地點從各自屋裏搬到了小吧台，感覺反而比一個人更容易集中，索性就一直在這了。

    約莫半小時後劉晏清才出來，她穿著小吊帶睡裙，頭發半濕半幹，一手拎著電腦，另一手裏拎了半瓶洋酒，見了顧嘉寧舉舉手裏的酒示意，“杯子。”

    顧嘉寧拿了倆出來，劉晏清一個倒了三分之一，另一個倒了五分之一，顧嘉寧自覺拿過那小杯的，劉晏清飄到對麵坐下，倆人先是碰杯小小喝了口，這才相識一笑說了幾句話之後各自開始忙碌。

    顧嘉寧挺喜歡這種感覺，像讀書時候的自習課堂，有筆尖滑動的沙沙聲和偶爾的竊竊低語，她漸漸沉靜，注意力集中到書中，偶爾一閃而過的思緒，也被她壓了去。

    倆人在吧台坐了約莫一個多小時，劉晏清鬧鈴響起，是她的美容覺鬧鍾。

    “我到休息時間了，”她起了身，伸個懶腰語調懶懶的，“你也該睡了，別熬了，要錢也得要命曉得不。”

    說著輕輕敲了下顧嘉寧的書，顧嘉寧抬頭，眼神還有點沒回過神的散，慢一拍才反應過來的嗯了聲，“我也快了，半小時內去睡。”

    “好，晚安安啊包子。”

    “晚安安，大爺。”

    待劉晏清回了房，顧嘉寧把今天看的做了筆記，看著果盤了還剩了點水果，她便一邊清盤吃著一邊拿手機出來。

    直播平台有幾個消息通知，點開一看，基本都是“失蹤博主不在的第Ｎ天，想她”這樣的，偶爾還有“博主你個大豬蹄子，有男朋友就不愛我們了麽”……

    是了，自從蔣川在那次直播中露了聲，她的粉絲就都默認了那就是她的男朋友，幾乎隔天就有關於“男朋友”這樣的字眼出現在評論或者私信裏。

    顧嘉寧心驚膽戰——那次她可是給蔣川看過她的賬號的，她就怕蔣川看到這些再以為她對他有什麽不可描述的心思……

    不過應當是她想多了，關注她的賬號什麽的，也不是那人的風格啊，從前他還是她男朋友的時候，她偷偷跟他組了情侶空間他都不知道，那人以前心裏隻有學習，現在隻有工作。

    不覺歎口氣，她翻著私信，“Ｔ”也挺久沒給她發消息了，又恢複了他隱身潛水的習慣了。

    她琢磨了下，照著小吧台拍了張洋酒和小酒杯的照片，微調了下後期就發個動態，配了行挺二的字：一人我飲酒醉。

    發文立刻就有評論，這時候基本都是“第一”“沙發”這之類的，她給第一條點了個讚，正要看其他評論的時候，突然看到剛才她還想著隱身了Ｔ竟然也發了條私信：

    “酒？”

    就一個字，一個問號。

    顧嘉寧覺得這說話風格有那麽點熟悉，微頓，她回複：“重點是‘一人’……”

    她是要昭告天下她單身狗的身份呀。

    Ｔ回：“一人喝酒？”

    這怎麽又回到酒上了……

    她無奈，“就喝了一點點，我酒量不好，不敢多喝［苦笑］。”

    Ｔ：“嗯。”

    嗯？

    這個字……

    手指不由就頓了頓，她臉上帶了自己都不知道的一點點笑，慢慢的打字：“我有沒有說過，你說話的風格，有點像我一個朋友。”

    打朋友二字的時候她猶豫了下，本來想打個同學，想了想又有點刻意，便用了“朋友”。

    Ｔ：“？”

    果然……

    “就很簡短，你們跟我的感覺有點像，而且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們昵稱也一樣！”

    發完，她莫名有些後悔，昵稱一樣的事她早就知道，以前也不跟Ｔ說這些，總下意識將二次元和三次元分開，今晚是……受了刺激？

    但這裏沒有撤回功能，她隻能看著那行字，心裏不覺有些忐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