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寧又加了句，“那什麽，你要非想跟我親近親近，那折現吧，反正你有我微信，到時候發紅包吧，我等著紅包哦。”

    說完跟另外兩人點了下頭，轉身再沒回頭的離開。

    身後，李亭立好一會沒反應過來。

    ——

    顧嘉寧哼著小曲，低頭查地鐵線路——直接打車過去有點貴，她準備坐車一半打車一半。

    眼前一輛車駛過，她下意識退後了些，但那車沒有開走，反而在她麵前停下，車窗落下，有人叫她，“顧嘉寧。”

    這聲音……

    “蔣川？”

    她一愣，抬眼看去，那車裏坐著的，可不正是蔣川！

    “哎！”她立刻瞪大了眼，“你怎麽……你怎麽來了？”

    “橙子約我過去。”

    顧嘉寧立刻反應過來，指著自己，“所以你是來接我……”

    “順路。”他看她一眼，下巴微側，示意，“上來。”

    “額……哦。”

    顧嘉寧下意識聽他的話上車——她直接坐進了副駕的位置，自他說“坐後麵你當我是司機嗎”之後，她就一直記下了這話，往後坐他的車，都老老實實的坐副駕。

    隻是坐進去後，車門關上，好像外麵的世界跟他們隔絕了那麽一點似的，無色無味裏，顧嘉寧感覺車內充滿著他的氣息。

    這氣息讓她有些……不正常。

    按開了一點的窗，窗子落下的時候她故作解釋，“我怕我暈車，這樣透氣。”

    開車的人隻嗯了聲，車子發動，緩緩離開這片地方，顧嘉寧從後視鏡裏好像看到李亭立走得近了些，隻是麵上神色越發難看了。

    她知道為什麽——她才在李亭立跟前說了什麽跟男朋友約，蔣川接著就到了，這人到的時候……忒巧，倒是無意中圓了她的謊。

    怪不得李亭立那臉色了。

    車子開出，李亭立的身影很快不見，顧嘉寧坐正了些，輕輕鬆了口氣。

    “怎麽，又被找麻煩了？”

    顧嘉寧啊了聲，下意識看過去，就見他目視前方，端得一派認真真開車姿勢，這人……

    “你什麽時候看著的？”

    “剛剛。”他說，“看你表情，這次沒吃虧？”

    顧嘉寧忍不住露了點得意，“那當然！頭一次不接招是我讓她，事不過三，她攢夠三次，那我就不能慣著她了再。”

    “哦？你是怎麽不慣著她的？”

    “這個……嗯……不能跟你說，”她摸摸鼻子，“那我自己的招兒，跟你說了就不好使了……”

    能怎麽說？難道說我拿你當幌子啦，說要跟你約會去啦，幌得李亭立一個愣一個愣的？

    不不不。

    她可說不出口。

    說不出口……

    “咳……”輕咳一聲，她轉移著話題，“那個，你跟橙子什麽時候認識的？”

    “橙子？”他沒繼續方才的話題，聞言卻也是沒答她，隻是眉心微擰了下。

    顧嘉寧點了下頭，“是啊，我叫他橙子了，我倆現在熟了，別說，還有點一見如故呢。”

    他嘴角動了下，“你倆確實，挺像。”

    “啥意思，你說我傻啊？”

    “顧嘉寧，你這是在跟我說，你覺得橙子傻是不是。”

    他似笑非笑。

    顧嘉寧沒想到他在這等著她呢，登時搖頭，“沒沒！我不是這意思！橙子……橙子才不是傻，他……他是單純，嗯！單純！”頓了下，“我剛是說我，我自己，誰讓你以前總說我蠢的。”

    後麵這句，語氣不覺輕了一點，自語似的。

    話落，車裏安靜片刻。

    顧嘉寧心裏懊悔：顧嘉寧啊顧嘉寧，好容易找個話題改變下氣氛吧，你能耐啊，繞地球一圈了還是轉回坑了，還是自己挖的坑……

    該啊你！

    該！

    ——嗡嗡

    恰這事，手機震動起，她忙不迭捧起救星似的手機，“是橙子的電話！我，我先接一下。”

    說完，也不怎麽敢看他，忙接了起來。

    “喂橙子，是我顧嘉寧，怎麽了？嗯……好，好……沒問題，那我們一會見，嗯，拜拜。”

    掛斷電話，她自覺匯報：“橙子說可能比預計得晚個半小時，他家去了個客人，約莫要待一會，讓我們……路上不用急。”

    蔣川點了下頭。

    蔣川點了下頭。

    顧嘉寧側頭看著他，還等著他說點什麽，卻發現他沒看她，也沒有回答的意思，她便有些訕，摸摸鼻子，默默轉回了頭。

    罷了，不理她就不理，反正……

    反正她也沒什麽想跟他說的……

    沉默裏，車子駛入另一條路，越過一個路口，停在下一個紅燈的時候，車內忽而響起他的聲音，他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麽情緒，說：“橙子跟我，五年前認識的。”

    原本側著頭的顧嘉寧身子驀地僵硬了下。

    五年……前。

    她和他分開，正是五年，也就是說……

    “在國外，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的。”

    國外兩個字像是兜頭給了顧嘉寧一拳似的，胸腔裏登時就一股沉沉的悶。

    這就是，他方才沉默的原因嗎？

    從再遇到現在，她和他心照不宣的，誰都沒有提空白的那五年……

    對她來說，好像中間有這五年的時間擋著，如今的他們和過去的他們就能劃開一個分明而不可跨過的界限。

    這是與過去的分割線，也是讓她告訴自己，她可以隻將他當做是房東，或者一個讀書時候喜歡的人，這條線，便是她現在的一道保護傘。

    而那空白的五年一旦被填補，就好像將過去與現在的他們密不可分起來，那些擁堵在過去的記憶和情感，會波濤洶湧，會滾滾而來……

    她害怕。

    “原來……原來是這樣，”聲音微顫，甚至欲蓋彌彰的笑了下，“那你們認識好久了，怪不得關係好……對不起我有點暈車，把窗戶開大些你不介意吧？”

    說著問句，卻也沒等他回什麽，她便又往下落了窗戶，讓窗外人聲、車聲、風聲一一湧入。

    話題轉得那樣生硬，他大抵是察覺到……不，一定是察覺到了的，他是那樣聰明的一個人……

    跟她……不一樣的……

    隻是即便被察覺到，她也沒有勇氣去繼續這個話題。

    或許有天她能做到麵不改色的談論那些事，但不是現在，還不是現在……

    微閉著眼，她側著身，始終讓自己朝向窗戶的一側，一路異樣的沉默，她始終沒去看他的神情。

    直到到了約定的地點。

    橙子發了消息，說他家成夫人正換衣服，讓顧嘉寧先去等——他們約的地方並不是成家，是成家附近一處私人會所。

    據說是成夫人的意思——她並不喜歡吵擾的環境。

    顧嘉寧伸手開車門，“謝謝你送我來，那，我就先過去了。”

    說這些的時候，她眼神微低，依舊是沒看他的眼。

    “等下。”

    他的聲音傳來，與此同時，顧嘉寧發現車門並不能打開。

    “你不必……不必送我，我自己過去……”

    “你自己進不去。”

    他調轉車頭，聲音有些冷，“顧嘉寧，現在才要跟我劃清界限，你不覺得太晚了麽。”

    她一僵，側了半路的脖子微微轉了過去，“你，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他薄唇微啟，而後唇線抿得緊，從這個角度，他的側臉好看得緊，下頜線弧度清晰而性感，鏡片與眼睛之間有淺淺的縫隙，這讓他的神色能從鏡片之外被看到——仿佛更清晰了些，以至於顧嘉寧第一時間接收到了他眼裏的譏誚。

    轟的一聲，顧嘉寧覺得就這麽一瞬間，一直以來她想披在身上自欺欺人的東西，被他輕飄飄又利落的，一下撕扯了開。

    陰影之下，是她無處躲藏的慌亂。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膝蓋上的手微緊，她喉嚨被堵了似的，發出的聲音微微澀啞，“我們……我們就算有什麽關係，那也是……曾經，對，隻不過是曾經，已經過去的事了……都過去那麽久了，我……我不想再提。”

    到底，還是說了出來。

    顧嘉寧曾經想過，會在怎樣一個時機下，與他提及那些被她掩藏的過去——或許是一個她受到刺激的時候，或許是他們都全然釋然，至少她問心無愧了的時候，總之是要有一個契機。

    但現在，她就這麽說出了這些話，在普通而平常的一個下班之後，在即將去進行工作之前，在他的車裏，經過了半路的試圖遮掩之後……

    她說了出來。

    平常而普通的語氣，好像連帶她說的內容也變得乏味可陳，不值一提起來。

    會所很快就到了，有泊車的工作人員迎了過來，見車停下，車裏的人卻遲遲沒下來，工作人員不由禮貌問詢了一句。

    驀地，車門打開，開車的人先下來，卻是站在原地沒動。

    接著是副駕打開，坐在裏麵的人出來，頭有些垂，兩側的頭發遮住半邊臉，叫人看不清神情。

    “請問……”

    工作人員小心開口，正要去泊車，那開車的男人卻微抬手，“不必，我不進去。”

    說完，竟是再沒看那微垂了頭的女人，直接坐回車中，調轉車頭而去。

    那女人站在偌大豪華的會所門口，有那麽一絲可憐的意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