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接。

    顧嘉寧心裏微慌，拿著單子的手又往他的方向伸了伸，眼神裏不覺帶了一點忐忑。

    蔣川眼神微動，約莫片刻，他終是伸了手接過。

    顧嘉寧心裏一鬆，麵上立刻就緩和起來，她露出個笑，抬手摸摸腦袋，“那，那我就先回去啦。”

    頓了下，又道：“還有，謝謝，這事對我挺重要的，不管結果怎麽樣，反正就是謝謝你。”

    許是樓道裏太安靜，又或者燈光暈黃得太曖昧，她說話的時候不知怎的就沒敢看他的眼，仰著頭，目光卻是落在他的唇上……

    他唇形微薄，人說這種唇形的人多薄情，但他卻又有一點點的唇珠，這種矛盾的組合，反而有種異樣的誘惑。

    顧嘉寧下意識舔了舔唇，這個動作做出的瞬間，她腦中轟的一聲……

    顧嘉寧，瘋了吧你……

    “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說完轉身，幾步竄回去，背影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蔣川站在原地，看著那扇關上的門，嘴角幾不可察的勾了下。

    ……

    竄回家的顧嘉寧，站在門後，臉色紅熱，呼吸微喘，一副經了什麽少兒不宜的事的模樣。

    她自己也納悶，她挺正常一個人，怎麽到了他跟前就頻頻失態？

    她不就是去跟人道個謝，不就是去送個卡，怎麽就發展成麵上一本正經，腦子裏卻忍不住ＹＹ人家了呢？

    “禽獸啊……”

    “顧嘉寧，你就是個禽獸啊！”

    痛斥完自己，她才一臉悲憤的回房。

    明天還要見成仁的母親，她沒再熬夜，早早上床，大抵情緒幾次波動的緣故，一躺下才覺累意，倒也很快睡著，隻是夢中……

    她好像又是回到讀書時候，炎熱的夏天，穿著肥大的校服，身上背著一個書包，懷裏抱一個書包，追在那人身後，“哎你等等，等等我嘛！”

    走在前麵的人腿長，步子一邁就落她更遠，他倒是什麽都沒拿，同樣的校服，穿他身上就好像不醜了。

    她步子微頓，癡癡盯人背影好一會，直到那人停下，轉頭，好看的麵上，眉心微擰，不耐，“步長不夠，步頻不知道加快嗎。愣著幹嘛，還不過來！”

    她忙應一聲，跑到他麵前，仰著頭，氣喘籲籲，“這樣行嗎？夠快了不。”

    大中午的太陽下，她鼻尖有了細細的汗。

    他眉心越發擰，伸手，“書包給我。”

    她身上背的是她自己的書包，懷裏抱著的是他的。聞言一把抱得更緊，頭搖得快，“別別，我給你拿，你給我補課我都很感激了，不做點什麽我心裏不踏實啊。”

    “我圖你做什麽了嗎？”

    “哎不是，你放心，我挺有自知之明的，你能圖我什麽嘛，是我圖你……”

    “顧嘉寧！”

    “在！”舉起一手，她忙正色：“我說我圖你的……聰明的大腦！圖你幫我補課。”

    他微哼，譏她，“念書轉不過彎，這時候會貧了。”

    她嘿嘿傻笑，也不知聽沒聽出他的沒好氣，聽著惱人的知了聲，催道：“那我們快走吧，早點補課好讓我早點拐彎。”

    “拐拐，你也不怕拐溝裏。”他微一頓，“書包真不給我？”

    “不給不給。”

    “你願意抱就抱著吧。”

    她便越發抱緊了書包，跟撿到天大的便宜似的，看著他不耐的轉身走，心裏有些隱秘的竊喜——他自來是個獨行俠，身邊沒什麽親近的人，也一向不怎麽接受別人的親近，別說是書包，顧嘉寧有次見過後桌女生借了他的筆，之後，那支筆還回來卻再沒出現在他手上過。

    她抱著書包，烈日下兀自傻樂，尚不真切的感覺裏，隻覺自己跟他，好像比“同桌”，又近了那麽一點。

    當晚回去她做了個挺難以啟齒的夢——她夢到自己懷裏抱著的不是書包了，而是他的手臂……

    她跟英語課本上澳大利亞的樹袋熊似的，掛他手臂上，怎麽都不撒開。

    那天醒著的時候表情還是樂著的，清醒後才覺羞恥，那之後連續幾天都躲著他，後來還是他將她堵在了回家的路上才……

    夢境恍惚而又真實，前半段是老舊小城裏一段普通的路上，一個普通的炎熱的夏日，她跟蔣川之間的，那麽一段普普通通的對話，而後半段，她依舊是緊緊抱著什麽，卻不是書包，也不是他的手臂，而是他的腰身……

    她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膛，耳朵能聽到他的心跳。

    “顧嘉寧……”

    他聲音微低，帶著點無奈，“放開，我得走了。”

    她搖頭，隻露給他一個腦袋頂，聲音悶悶的，“不放，我就不放，我都三個月沒見到你了，我想你……”

    他似微頓，一會後，她發頂落下一隻手，他沒說話，她卻聽到他胸腔中變換的速度……

    於是抬頭，於是踮腳，她去親他的嘴唇，讓呼吸交纏，讓自己長久的不放開他……

    這一段，亦是她跟他相處的記憶裏，普通而平常的一段。

    隻是那之後很快，他們爭吵，冷戰，分手。

    就像每一對不得善果的情侶一樣。

    決絕的後果是真的，那時的吻和擁抱，也是真的。

    漫長而蕪雜的夢境……

    醒來的時候，是好一會的茫然。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眼神微散，直到鬧鍾突然想起，她才驚醒似的一下從床上坐起。

    起身拉開窗簾，從大大的窗戶看下去——這個正在蘇醒的城市，充滿底蘊，活力，繁忙與井然，與老家的四線小城截然不同。

    這種強烈的不同感，將她徹底從夢境中撕扯出來。

    是了，她沒有緬懷過去的時間，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

    整理心情，一路到了公司，今天李亭立上班了，便是刻意收斂，也還是充滿勢在必得的自信，顧嘉寧不止一次聽到她好像不在意似的提“模特”“知名”“難請”這樣的字眼。

    好在她已經調整心態，這些並不能影響她的心情。

    中午的時候跟成仁通了電話，成仁說確定了時間，地點在他家附近，還說要不要來接她，顧嘉寧直說不用，讓他把具體地址發過來就好，兩人又確定了些細節，成仁末了安慰她，“嘉寧你也不同太緊張，就算過不了也不代表你拍得不好，實在是我媽的心思忒難猜，反正你就平常心就成。”

    顧嘉寧應了，電話掛斷，心裏卻知道，平常心是不可能的，除了給那位成夫人拍照之外，她還有另一個想法……

    忙碌的下午過去，她依舊是到點跟陳姐打了招呼便下班，出工作室的時候她注意到李亭立也跟了出來，不過下班的人不少，她也沒傻到這時候找她麻煩。

    顧嘉寧心裏微鬆——她趕時間去赴約，不想跟李亭立浪費什麽時間。

    是以電梯一開，她便快速而出，大步往樓外走。

    “顧嘉寧……哎，顧嘉寧！”

    身後，李亭立聲音響起。

    顧嘉寧半隻腳都到門口了，心一橫，沒回頭，直接往外走，隱約裏她聽到，“怎麽回事啊她，喊她都不帶搭理人的……”

    “嘖，艾姐直招的就是不一樣，眼睛長腦袋頂上，高姿態啊……”

    “哎不要這麽說，她興許是沒聽著呢……”

    這最後一句是李亭立的，另兩個是跟她關係好的兩個同事，顧嘉寧心下微歎，回身往門內看去。

    “哎！顧嘉寧！”果然李亭立一看她回頭，立刻招了招手叫道，跟她一起的兩個同事象征性的笑了下。

    “有什麽事嗎？”顧嘉寧等她們一出來就問，心裏暗暗算著時間，成仁家妥妥的壕，看家住的位置就知道，隻是從這過去就沒那麽快了，這樣想著，她麵上便露出個焦急來。

    李亭立眼底得意，卻笑得溫柔，“看你走這麽急，是這樣，我們想著待會一起去做個ＳＰＡ，你也一起來唄。”

    “不了，我待會有事還。”

    “哎，你這就沒意思了，嘉寧，別因為名額的事就把我當敵人似的嘛，工作上你跟我是競爭關係沒錯，但沒必要就私下也這麽防備吧，這就沒勁了哦。”

    她邊說著還伸手，一副親熱的模樣去拉她的胳膊。

    顧嘉寧上次被她掐了胳膊，紅印這還帶著呢，登時下意識就去躲，旁邊兩個同事一看，均是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來。

    李亭立表情受傷，收了手，“嘉寧，你……你看你，果然還有事什麽的都是借口，你就是不願意跟我一起是嗎？”

    顧嘉寧胸腔起伏，到底歎口氣，說：“你看出來了啊。”

    話出，另三個人都反應了一下，李亭立是沒想到顧嘉寧敢直接這麽說，而另外兩個，則看熱鬧不嫌事大，“小顧你這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明白呢，你解釋解釋唄，人小李平時對你可不賴啊，你這麽說過分了吧。”

    “真的，我是真不想去，”顧嘉寧對上她們各異的麵色，一臉真誠，“不說是ＳＰＡ嘛，老實說我現在溫飽都成問題，真沒錢享受這個。”

    大抵頭一次見到把窮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的，均是一愣。

    還是李亭立先反應過來，“我請客啊，不讓你付錢。”

    顧嘉寧一齜牙，咧嘴笑得燦爛：“這樣啊，我趕著約會，我那男朋友你上次不是見了嘛。”

    提到上次，李亭立臉色果然立馬難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