Ｅｍｉｌｙ就笑了，“我也認為她沒什麽錯，既然沒錯，也就無所謂非要接受我的理念了。嘉寧啊，藝術這個東西呢，本就沒有對錯，大家理念不同而已，你非要追究一種同一性，反而局限了。”

    顧嘉寧恍然，瞬間覺得自己還是差得遠，底蘊不夠，以至於還是缺少獨立的思考和理解，她對Ｅｍｉｌｙ真摯說了個謝，拖著椅子出去的時候，還在思索辦公室聽到的這些。

    工作室的人，在李亭立出來的時候已經約莫知道結果了——是顧嘉寧留下了。

    顧嘉寧很快感覺到同事們對她態度的轉變，說來好像是沒多大變化，大家多數還是忙得昏天暗地，但偶爾接水或是去廁所看見她了，就會說句恭喜，或者是以後要一起工作了之類的話。

    這是種被接納了的信號，就連之前背後說過顧嘉寧的同事，也跟她說了句恭喜，雖然沒多少誠意，但也是種友好的信號。

    這也是工作室的氛圍之一，憑實力說話，憑業務說話。顧嘉寧的能力被認可被接受，大家便也真正接受了她。

    “嘉寧姐，太好啊！我就知道會是你留下！”

    坐在旁邊的小助理悄悄說，又加了句，“你怎麽不激動啊？這麽有信心？要是我，我可做不到，指定樂得合不上嘴了。”

    顧嘉寧摸了下自己的臉，“是麽，看不出來嗎？其實我可緊張了剛才……”

    正說著，陳姐走過，顧嘉寧忙閉了嘴。

    陳姐經過她身後時，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下，說了句，“好好幹。”

    就三個字，說話的時候也幾乎沒停步子，以至於她走出去幾步顧嘉寧才反應過來，想站起來又忍住了，看著她的背影低聲說了句謝謝。

    陳姐是個嚴厲的人，好像顧嘉寧做什麽她都能不滿意，但不得不說，顧嘉寧這樣總是“對自己太好”的人，就需要陳姐這樣的帶，才能迫著她快速進步。

    她挺感激陳姐的。

    下午的工作因為這事耽擱了些，下班的時候，顧嘉寧準備在工作室多待一會，做完了再回去，卻被陳姐叫了住，說她請客，晚上一起吃個飯。

    顧嘉寧在她麵前就跟當年在老梁麵前似的，很鵪鶉，本來還挺緊張，沒想到陳姐說的請客不隻是請她一個——她請了工作室幾乎所有人。

    這相當一次團建了。

    人事姐姐告訴她，這是工作室的傳統，進一個新人就得聚餐一次，是新人決定吃什麽，並且是部門主管請客，“你也甭怕，這個艾姐給報銷，吃不垮你家陳姐，就當你轉正第一波福利，快點的，你想吃什麽？”

    原來這樣……

    顧嘉寧便輕咳一聲，“烤肉怎麽樣？自助烤肉。”

    此提議迅速得到了廣大同事的認可，大家一致認為，隨著夏天過去，烤串也隨之消失之後，唯有烤肉能讓人滿足了。

    去的店很快定下，是同事去吃過的，拍著胸脯說不好吃他當場表演倒立，大家便起著哄，說就算好吃也說不好吃，非看他表演個反複倒立不可。

    開車的同事是少數，不過工作室人也不多，大家一路鬧騰到了店裏，非常壕氣的要了最貴的套餐。

    “來，為我們的新同事，顧嘉寧同誌，幹杯！”

    “幹杯！”

    “幹杯！”

    這頓飯，顧嘉寧吃得暈暈乎乎——一半是喝酒喝的，一半是被砸的。

    她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氛圍，以前在銀行上班……罷，不提也罷。

    大家一起吃肉喝酒，插科打諢，原來不怎麽看得順眼的人，一頓大酒下去也順眼了大半，顧嘉寧還是第一次感受這種氛圍，一時反應不過，隻知道傻笑，不知不覺喝了不少酒。

    等從店裏出去的時候，她已經走道不直了，但精神異常興奮。

    “不用，不用送，我坐車回去就成，我就住海澱這片，沒事沒事！”她擺著手。

    “不行啊，這腦袋不清了，那海澱也不小呢，這孩子……這樣吧，有跟她一個道的不？”

    大家問了下都說沒有，還是姍姍來遲的Ｅｍｉｌｙ說，“崩操心了，我叫個人來，保準給她安全送到家。”

    “誰啊？”

    Ｅｍｉｌｙ拿出手機，“就是她的靠山，後台。”

    “啊？”

    大家一時沒反應過。

    Ｅｍｉｌｙ說，“別以為我不知道啊，你們不少人覺得她有後台靠山什麽的，得了，也崩瞎猜了，今兒就叫來給你們認認，看看顧嘉寧的靠山是誰。”

    大家立刻酒醒了大半，互相看了幾眼，有幾個背後說過這事的眼神閃了閃，有點不好意思。

    Ｅｍｉｌｙ一邊翻通訊錄一邊說，“她是我一朋友的同學，人家知道我要招人給我推薦的，但你們知道我，隻認本事不認人，否則就是我親媽塞人都不好使。”

    她抬眼，目光一掃，“今兒叫來給你們認認，這事就翻篇，以後再讓我聽到這些有的沒的，別說我黑臉啊。”

    顧嘉寧暈乎乎的有一半沒一半的聽著，到底沒醉到怎樣，很快抓住重點，“蔣川？你要叫蔣？”

    “蔣川？誰啊？就是你那靠山？”

    “不是不是，他不是我靠山，就是我……我同學。”

    “看看，自己都猶豫了，小嘉寧，你行啊，撒謊是吧？”

    “沒沒……我沒……”

    這麽一打岔，顧嘉寧要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那邊Ｅｍｉｌｙ的電話已經撥出去了，挺簡單的說了句“顧嘉寧在我這，喝多了，你來接下”，然後說了地址就掛了。

    “正好他離這不遠，咱們今天這地選得合適啊，就在人從公司回家的路上。”Ｅｍｉｌｙ笑道。

    她是個深諳領導之術的領導，反正這一嚴厲一寬和的，那些原本幾個蠢動的也老實不少。

    顧嘉寧那邊還被小助理幾個追問著，她頭大如鬥，且有Ｅｍｉｌｙ在，更沒誰先走，便都等著勢要見見顧嘉寧的“大靠山”。

    蔣川人未露麵，車先到的時候，人事姐姐一眼就認出了，喲了一聲，“這不是早上送小顧來的那輛車嘛！”

    “還跟我說是，說是住得近！小顧，你們不會住一塊了吧？！”

    轟的一聲，顧嘉寧隻覺酒氣上湧，臉上漲熱，連連擺手說不是，卻也不敢說更多——比起住在一起，好像住對門更像欲蓋彌彰。

    她擺著手，急得不行，車子卻在此時停下，車門打開，裏麵的人走出來。

    一身西裝，與早晨見他的時候一樣，但夜色路燈，人來人往的路邊，顧嘉寧還是忍不住目光一下落在他身上。

    許是酒意作祟，以前下意識忽略的情緒變得清晰敏感起來——看到他的一瞬，她覺得自己心裏一跳，有種壓抑不住的，想要笑的衝動。

    他……

    真的來了。

    是因為Ｅｍｉｌｙ的拜托嗎？

    Ｅｍｉｌｙ上去跟他說了什麽，有同事也走了過去，他說著什麽，似是沒看她，但當他跟那些人說完話的時候，卻是徑直往她的方向走來，一步都沒有遲疑。

    “人我交給你咯，明天務必讓她準時上班啊，不然你這靠山也不好使，該扣錢還是扣錢。”Ｅｍｉｌｙ笑說。

    他就笑了下，手自然的扶了她的胳膊，“那麽，我先帶她回去了。艾姐，改天請你吃飯。”

    “呀，你這正大光明賄賂我啊，別別，我還準備好好‘壓榨’嘉寧呢，你這麽我可不好意思了。”

    “艾姐說笑，我相信你能硬的下心腸。”

    大家便都笑起來，顧嘉寧暈暈乎乎聽著同事們七嘴八舌，也暈暈乎乎被他帶上了車。

    “嘉寧，明天見哦。”

    “明天見，大家明天見……”坐車裏，她開了車窗擺手。

    車子緩緩開動，同事們越離越遠，聲音也很快聽不到的時候，顧嘉寧才有種坐在了他車裏的真實感。

    她轉頭，想跟他說個謝謝。

    “別動。”

    腦袋被隻手定了下，讓她保持著歪頭向外的動作，顧嘉寧愣了，不明白這是啥招。

    “我聽人說，這麽保持一個姿勢，能有效減輕暈車。”

    ？

    顧嘉寧歪著腦袋，好一會才啊了一聲，“那……那我不動了。”

    “這會暈嗎？”他問，手已經鬆了開。

    顧嘉寧感覺了下，誠實的告訴他，“暈。”

    他嗯了一聲，“忍著。”

    顧嘉寧沒忍住，“就這樣？”

    “不然呢？讓我再背你？”

    話說得挺順，出口兩人才皆是一頓。

    顧嘉寧想起上次喝醉鬧的那些事，挺心虛的，輕咳一聲，決定借著酒意說點什麽。

    “上次，謝謝你……”

    “這話我沒記錯的話，你已經說過了。”

    “哦……那，抱歉呢？我好像，還沒跟你說過抱歉。”

    車子行駛在夜裏，車外也還是車，還有燈火通明的建築，顧嘉寧歪著頭，保持著這個姿勢，她發現這個姿勢能讓她從半開的車窗看到他小半個身影，她就看著他半個身影，有點小聲的說，“抱歉啊，我把你認錯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的，可能是腦抽了……”

    所以才叫他三哥，還當他是男朋友似的敢跟他撒嬌耍酒瘋，甚至還鬧著要他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