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八個月餅引發的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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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嘉寧還是顧包子的時候,蔣川是蔣學霸,顧嘉寧對他的印象就是完美,感覺沒有他解不開的題,也沒他應付不了的場麵。
劉大爺那時候就說過,“他跟你不是一路人,他一看就是那種經事特別多的,特能抗事。”
年紀還小些的時候,總覺得“經事多”是件特別酷的事情,後來慢慢才知道,所謂的能抗事,其實並不個美好的詞,至少,不是一個讓人有幸福感的詞。
尤其是對能抗事的人本身來說。
顧嘉寧第一次覺得他其實也是會痛苦會讓人心疼的普通人,就是在讀書時候的某一年中秋。
約莫是高二。
那時候她經過了一年的苦苦掙紮,已經成功從他井水不犯河水的同桌,變成了一個死皮賴臉追著他需要他輔導功課的同桌。
中秋學校照例放假,當然這是需要後麵的周末補課滴。
她從老梁說了補課安排後就跟風抱怨,抱怨完了就問他喜歡吃什麽餡兒的月餅。他頭也沒抬,手下的筆唰唰的算著題,說,“什麽都不喜歡。”
“那你有什麽不喜歡的餡兒?”
“沒有。”
“不可能,”她不信,“你沒有多喜歡的,總有不怎麽喜歡的吧?你這麽對待月餅餡,月餅多沒麵子啊。”
他也不理她的耍寶,還是低頭看書,這次直接不答話了。
但她心裏暗自記下了,覺得他約莫可能是對月餅都很熱愛,又不好意思說都喜歡吃,畢竟人要保持高冷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於是那年,她自作聰明的從家裏偷了八個月餅,各種餡兒都有,背書包裏就去他家附近了。
那時候她約莫知道些他家裏的情況,但也聽說他親戚一直在外地來著,過年過節會接他一塊。
她到了之後才想起這茬,也不知道他在沒在,隻得試探著按了門鈴,然後迅速躲到了一邊……
倘若開門的是他家裏人,那她直接就竄走。
沒想到開門的卻是他。
穿了黑色長褲,單衣,戴著眼鏡,眉心擰著,渾身散發著一股不耐煩,看起來……跟他平時也不大一樣。
他看到門外沒人,約莫以為是惡作劇,正要進去的時候,顧嘉寧不由動了動腳——就跟戰爭片裏似的,想要隱藏的我方人士,踩到花花草草驚動了敵方,敵方一抬眼,淩厲的視線便看過來。
然後她成功被發現了。
“嗨、嗨!”
舉舉爪爪,她揚起個幹巴巴的笑,“我想……跟你開個玩笑來,不好笑啊?哈哈……我也覺得不怎麽好笑。”
他麵無表情,擰著的眉心展開了些,身上那股煩躁卻還在。
她莫名有點怵這樣的他,抱著書包過去,趕緊把那袋子月餅拿出來給他。
他沒接,盯著那袋子月餅,視線小刀似的,她都覺得他的視線刮到她臉上,都讓她疼了一下。
“你……不喜歡?我帶了很多種的,什麽味兒的都有,唔……你看這個栗子的,我最喜歡的,帶了三個!你……”
——啪
他一下打掉了她手裏的袋子。
八個月餅摔到地上,有的直接趴了,有的滾了兩圈才趴,不同的姿勢,一樣的狼狽。
顧嘉寧那時候覺得,他那一巴掌,好像甩到了她的臉似的。
而他的眼神又涼又冷,薄唇微啟,他麵無表情的說,“不需要。”
說著回身,進門時略一頓,側身,“還有,以後這種無聊的事你能不再做了嗎?你知不知道,這樣真的很煩。”
說完,進門關門。
砰地一聲,顧嘉寧覺得剛才被甩過巴掌的地方,又挨了第二個巴掌。
火辣辣的疼。
她站在那裏,幾乎是站了一會,才讓腦中空白的“嗡嗡”聲褪去。
蹲身把趴著的月餅都撿起來,她把它們塞回書包,抱著書包走出他家小區後,那遲鈍的神經才漸漸恢複知覺,她就開始掉眼淚。
邊走邊哭了一路,到家的時候老媽看到她抱著一書包月餅哭,以為她偷人家月餅被打了……
後來老媽發現她偷的是自己家月餅,氣不打一處來,把好容易緩過來的她又揍了一頓……
總之,是個想起來就一把血淚的故事。
就是現在,她溜達著出來買月餅的時候想起這些,也還是覺得一把血淚。
隻是想到八個月餅摔到地上的時候,她就想起那會的六個鬆餅了……
好像遇到他,她的食物總是遭殃……
不覺走到了小區外頭的小商店——商店開了許多年,老板娘一眼認出她,招呼,“寧寧回家了?要買啥?姨給你算便宜點啊。”
她回神,看著商店外頭擺出來賣的月餅,指了下,“月餅,您給我個袋。”
“好嘞!”老板娘熟練的給她個袋子,說,“你是愛吃栗子的是吧?你媽昨天給跟問我進沒進栗子的,說你愛吃呢,我就說那必須得進啊,還得多進。”
顧嘉寧笑說:“那成,您都這麽說了,我也必須多買點啊!”
老板娘就樂了,跟旁邊下棋的老頭說,“哎爸您看,這孩子多會說話。”
“讓她倆,多讓她倆,寧寧啊,就當爺爺送你的!”老頭樂嗬嗬的。
“不行不行,我就拿一個,剩下的一個算我回送您的。”
說完仨人都樂起來。
她就多挑了板栗口味的,剩下的各樣都拿了兩三個,也是滿當當一袋子了,老板娘稱的時候果然多送她一個板栗的。
她當場就打開,“我吃著回去,一年不吃了,可想了。”
老板娘喜得眼角紋都出來,“我就說寧寧這孩子討喜,吃,吃得好再來,這東西就是吃個新鮮,一年就吃一次顯得金貴,過後你再來,姨給你打折!”
“哎!那說好啦!那我先回去啦。”
從小商店回去的路上,她慢悠悠的溜達,板栗味兒的月餅果然美味啊,那人約莫是……不會買的吧?
心下微歎,方才打斷的回憶潮水一樣再次湧出……
她想起那件事的後來……
被他當眾說了那些話,她再怎麽臉皮厚,也到底是覺得羞恥,就算憋著一口氣,短時間裏也不跟他說話了。
那應該是她第一試圖冷待他吧,雖然,那對他並無影響。
但單方麵的冷待也是冷待,她要讓他看到她的態度——看,不說話就不說話,她也不是沒了他就不行的!
不再下課就跟他說話,也不再上課的時候忍不住偷瞄他,更不會跟他問題目,挖空心思想跟他多說句話……
那其實是她第一次真切的意識到,她和他之間本來就該是兩條平行線,沒有交集的,被她強行扭成的相交線,也不過是靠著她自己死纏爛打罷了。
懵懂的好感,尚不明了心思,隻憑著最真實的好惡做事。
而這種交集,在她不再主動的時候,便徹底沒了。
他看起來,與以前,不,是他一直以來都是那個樣子——不急不緩,不慌不忙的朝著自己的計劃一步步走。
仿佛什麽都不能打破他的步調。
她覺得……莫名的有點難受。
那是持續了多久來著?
約莫是第二周,到周末放假的時候,她也不像以前一樣跟著他試圖跟他一起寫作業了,出了校門,就往自家方向走,低頭還踢著顆小石子,走兩步踢一下,忽而的,一隻腳踩住了那顆小石子。
她抬頭。
便看到他架著眼鏡,一張沒表情的臉。
她心裏一跳,卻是唇角一抿,試圖作出比他更冷漠的表情,然後冷漠的繞過他,再冷漠的走開,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
但她剛試圖繞過他的時候,就聽到他說,“站住。”
電視上說,當一個人叫你站住的時候,一定不要站住,不然會很沒麵子。
所以她沒停,昂首闊步繼續往前,但,步子是闊開了,卻沒邁過去——回頭,他勾了她書包的帶子。
“你放開!”她回頭,一臉凶惡,瞪著他,怒聲怒氣。
他不理她的要求,說,“走錯了。”
“什麽?”
“這邊,”他微側頭,向兩邊示意了下,“才對。”
她一愣,反應過來後就氣笑,“蔣同學,你才錯了!那你去家的路!而我要去我自己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才警告過我,要我跟你劃清界限!我顧嘉寧再沒臉沒皮,人家月餅都砸臉上了也不至於沒感覺!”
話說得氣衝衝,胸腔起伏臉發紅,到底還是憋了氣的。
“說完了嗎?”
約莫是他表情語氣太平靜,她反而是愣了下,那感覺就好比你是個武林高手,放了特別棒的一大招,結果發現打偏了,對方根本不在射程一樣。
有點憋悶,還有點迷茫。
他就平靜的看著她的迷茫和憋悶,說:“如果我也沒記錯的話,去年你跟我說過,往後三年,希望我多多指教,並且在過去的一年裏,你用我當時沒有明確拒絕你的理由,頻繁出入我家,跟我達成了被動一起學習的關係。我說得對嗎?”
她被他一連串的定語和表達方式弄得腦子發昏,臉上迷茫加深,隻隱約記得他說的那句多多指教的話,她的確是好像對他說過的,便點了下頭。
他推了推眼鏡,“那就是了。”
“你的話在前,我的話在後,要履行也要有分先後,所以,等這三年過去,你再履行我的話不遲。”
“走吧。”
說著,略一用力,她就跟著轉了轉身,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跟著他走出了幾米……
她應當是可以提出異議的,隻是時機錯過了,現在再說什麽,就好像是承認了她剛才發懵沒明白。
那有損戰中氣勢。
不妥不妥。
但就這麽跟著走了,到底是憋屈,她就鼓著腮抿著唇,下定決心要跟他挑明,但……
他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麽,又走出去幾米的時候,他的聲音突然傳來,他說,“你不好奇我為什麽突然發瘋嗎。”
“跟著,我告訴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