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爺話意裏推她與他和好。

    橙子說……她對那人而已是不同的。

    甚至與他一麵之緣的同事，也將他當作了她的男朋友……

    似乎所有人都在覺得他對她……至少不是她以為的那般的無情。

    但為什麽隻有她自己不肯信？

    這其中，一定是哪裏出了錯，又或者，她是不是，一直以來……“誤解”了他？

    思緒蕪雜中，她似夢非夢裏，仿佛是又回到過去……

    高中生涯最後一場考試結束，老梁請大家吃飯，就在學校邊不遠的一家飯館，不大的店門，大堂裏坐滿了十五班的同學，大家都沉在興奮中，這場考試結束，人生進入另一個全新的階段，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少年人特有的意氣風發，理論上大家也到了十八歲，班裏的男生便拉著老梁喝酒，大家又笑又鬧，又哭又樂，一頓飯吃到了挺晚，她那次……便是有些醉了。

    醉眼盯著他看，看得一臉傻和癡的笑。

    她酒壯慫人膽，借著酒意，喊他三哥，那天的他，對她格外的……寬和，具體表現在，她試探去拉抓他的衣袖，佯裝不勝酒力虛虛靠在他身上的時候，他沒有擰眉不耐得推開她。

    於是她隱約裏覺得，今天，她可以更得寸進尺一些些的。

    到底是酒意作祟，她那天膽子格外的大，他送她回去的路上，她在離家還有一個路口的時候下了車，就在那個路邊，麵對著他說，說，“蔣川，我們……在一起吧！”

    她記得他站在那裏，似乎是眯了下眼，又或許隻是她記錯，他什麽表情都沒有，他說，“給我個理由。”

    她那時在他麵前總有使不完的勇氣，當即便道，“大家都要讀大學了，你沒聽人說在大學不談場戀愛就很遺憾嗎？理工科女生本來就少，這有個現成的女朋友不要白不要啊。”

    “還有，”約莫自己也覺得這話說得虧心，她忙繼續給他‘洗腦’，“你看我們同桌三年，我多少知道你性子，往後指定特別讓你省心，省得你再找個新的還要有磨合期。”

    “第三第三，我好歹是你教出來的，你費了那麽多心神，總得收回點好處吧？”她輕咳一聲，睫毛微顫，輕咳一聲，“所以，所以……你能和我，在一起嗎？”

    他看著她，片刻，“嗯。”

    說完轉身，“走吧，送你回去。”

    她站在那裏，好一會，追上去，“等等等等！你剛說什麽？嗯是什麽意思？同意了？啊！你是不是同意了？！”

    他目視前方，伸手推了下眼鏡，“你也可以這麽理解。”說著側頭看她，“我要一個理由，你給了三個，我沒法反駁，姑且，便答應吧。”

    ……

    他們便是，那般在一起的。

    鬧鍾響起，顧嘉寧從昏沉的夢境中被拉扯出的時候，仿佛還在那個有些悶熱的夏夜裏。

    她按掉鬧鍾，鬧鍾第二次響起的時候才驚醒似的一坐而起。

    感覺才閉眼已經到天亮了……

    腦袋昏沉。

    她使勁揉揉眼睛，昨晚的事和夢一並湧來，她隻覺頭重腳輕，連帶情緒也不那麽明晰起來。

    晃到外頭洗漱的時候，劉大爺看到她，皺了下眉，“你終於想通了？”

    “什麽？”她扒拉著腦袋，似醒非醒。

    劉大爺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終於想通人間不值得，修煉成國寶混吃等死了？”

    說完她頗為讚賞的嘖嘖兩聲走開。

    顧嘉寧混沌的腦子轉了幾轉，才反應過來這廝是在嘲笑她的黑眼圈……

    “啊……”她後知後覺，有氣無力的反駁，“別小看國寶啊！”

    “誰小看國寶啦，我是小看你。”

    劉大爺的聲音輕飄飄傳來，又囂張又氣人。

    顧嘉寧單方麵決定原諒她——因為虧的她這一氣，她約莫是清醒了不少。

    因著精神不濟，早上她喝了兩杯速溶喝咖啡才走的，中午稍微吃了點，便去休息室睡到了下午上班。

    一到下班時間她就跟陳姐打了個招呼先走了，想著今晚回去早早睡去，沒想到剛到工作室樓下就接到了小胡的電話。

    小胡在電話裏哭了。

    “嘉寧！嗚……嘉寧！都是騙人的，嗚嗚……都是騙人的……”

    “什麽？”顧嘉寧嚇了一跳，忙問，“誰騙你了？你別哭，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啊？”

    “你啊！”小胡抽泣著，聲音委屈得不行，“你說什麽周老頭除了說話帶點刺其他還成，那是帶刺嗎？那要是帶刺他得是屬刺蝟的吧？你知道他說我什麽嗎，他說我，說我……”

    顧嘉寧呆了呆，“他說你什麽了？是……很難聽嗎？”

    “哪裏是難聽！他根本就是侮辱人！”小胡說著又氣息不穩，哭得聲音更急了些，“說什麽把相機上撒把米，雞都比我拍得好，還說我構思構思不行，技術技術一般，後期更是一塌糊塗，他說我……說我要是現在轉行，才是對攝影圈最大的貢獻……還問我，之前的作品是不是自己的！我這還是美化了之後的！他自己用詞更過分！”

    顧嘉寧啊了一聲，“怎、怎麽這樣，那他怎麽指點你的？最後咋說的？”

    “這就是最後啊！”小胡聲音拔高，“還指點呢！他就把我一通嘲，完了還說他不管我，我看他比我還氣呢，我當時……我真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了，我自己覺得我還是盡力了的，他怎麽能……怎麽能說得我一無是處！嗚嗚……太氣人了，怎麽能這樣啊，對你不是挺好的嗎，怎麽到我這就不一樣了呢……”

    她說著說著又哭起來，對著手機斷斷續續的哭訴好一會，顧嘉寧不擅長安慰人，急得不行，又怕她就這麽消沉下去，腦中一動，突然想到個人，忙說，“你先別急，要不我們去找找鄭師兄？”

    “找鄭師兄？”小胡說話還帶著哭腔，顯然指望她這會思考是不大可能了。

    顧嘉寧點頭，“對，找鄭師兄，你想啊，咱們對周老吧，其實都是從外界聽說的那點了解，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性子，可鄭師兄了解啊！去問問師兄，一麵是周老這態度……別真給你們公司那邊反饋個什麽……”

    她沒敢直接說她擔心的是那老頭脾氣一上來別真不要小胡了……

    頓了下，忙繼續說，“再有就是，他不肯指點，你自己要是也沒頭緒，不如給鄭師兄看看？”

    小胡抽了下鼻子，“那鄭師兄會不會……也罵我啊。”

    顧嘉寧歎口氣，“你忘了，那可是鄭師兄，業內沒幾個比他脾氣好的了，指定不會罵的，頂多是指點。”

    小胡就著哭腔嗯了一聲。

    顧嘉寧看了眼時間，“這會還算早，與其你自己瞎捉摸，不如抓緊聯係他？”

    正說著，她手機有個消息提示，她因著是用耳機通話，便低頭去看，卻恰好是鄭師兄的消息！

    “哎！鄭師兄發消息了！”

    小胡聲音緊張，“給你發的？說什麽說什麽？”

    顧嘉寧看著手機，“問我昨天的圖有修嗎？說修了可以給他看看。”

    小胡啊了一聲，語調有點高的，“鄭師兄主動找的你？還主動要給你看圖？”

    顧嘉寧本來沒覺得什麽，被她這語調提醒了似的，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不該說……

    但話已出口，她隻得忙解釋，“可能……可能我昨晚上跟他聊了一句，我不是給他點了個讚嘛，挺晚的了，他就問我咋還沒睡，是不是被老師訓了……我就說了句在修圖，”感覺好像越解釋越不好，她末了隻得說，“所以你看，鄭師兄人好，隨和，而且也樂於指教我們。”

    那邊小胡沉默了下，吸了下鼻子，“那……你幫我問他句吧，看他今天要是有空，我也找他問問。”

    聽她語氣恢複，顧嘉寧心內鬆口氣，“好，我這會跟他聊，你別哭了啊，我這就幫你問。”

    “嗯……你趕緊回人家吧，我掛了先，等你消息。”

    “好呢。”

    倆人說完掛斷電話，顧嘉寧忙給鄭師兄回複，想著找人幫忙的話，還是打電話正式些，便索性打了電話過去。

    好在鄭師兄不負“善人”之名，聽她一說便道，“我知道了，待會我聯係她。”

    “謝謝師兄，真是太謝謝你了。”

    “沒什麽，那你那邊呢，”鄭師兄笑道，“這通電話你都在替人說話，你自己的呢？”

    顧嘉寧也才想起還沒回自己的事，便有些不好意思，“我昨晚修了些，今天還沒做完，再有，周老跟我說的，我感覺我的構思還可以主題更‘闊’一點，所以打算這周重新拍一次……”

    說著越發不好意思，覺得好像是人家幫她還讓人等似的。

    鄭師兄卻是沒半點不耐，溫溫和和的說，“好啊，你有這個心思很好，拍完發我，我拿給老師再看看。”

    顧嘉寧聞言一愣，“那給……周老師？”

    “是啊，你得了他的指導，由他繼續看更好點，感覺上的東西第三個人再插手不大好。”鄭師兄說著笑了下，“怎麽，怕老師說話難聽？不怕，這次我轉達給你。”

    “不是，不是的！我就是……就是老師之前說重新拍了他也不會再看，這樣會不會……”

    “不會，”鄭師兄說，“反正我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他頂多罵我，怪不到你身上。”

    原來他知道自己的名聲啊……

    顧嘉寧對這個勇於自黑的鄭師兄，突然感覺近了點，她忍住沒笑，也說，“那……那就麻煩師兄了，我一做完就發您。”

    “好，”鄭師兄問，“還有什麽事嗎？”

    “沒，沒了，師兄你先忙！”

    電話掛斷，她給小胡轉達了鄭師兄的話，讓她等鄭師兄聯係就好。

    小胡回：謝謝你嘉寧！有你聯係我就放心了，鄭師兄對你特別好。

    顧嘉寧笑回：師兄對誰都特別好。

    小胡回：不是，他真是對你……跟我們不一樣，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你看，咱們一塊學的五個人，你看他主動跟別的誰聯係了嗎？就你一個！人家好是好，那也不代表自己樂意給自己攬事，反正就是……我覺得他對你跟對我們不大一樣。

    顧嘉寧正走出幾步，看到這一條，步子不覺頓了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