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寇臣家。

    寇臣從酒櫃拿出兩瓶洋酒放到吧台，擰眉看著迅速開酒倒酒的橙某人，對一邊的蔣川挑了下眉，問，“這位是咋了？怎麽常年沒心沒肺不知人間愁苦的小少爺，也知道借酒澆愁了？”

    不等蔣川回答，他就自己一拍手，“哈！我知道了，為情所困？”說著一臉過來人的拍了下橙子的肩膀，故作深沉的歎了口氣，“哥們，少年就是這樣才能長成男人，你終於也開了竅了啊，說吧，是怎樣的姑娘，又是遇到怎麽個問題，你放心，你臣哥哥有問必答，今天免費給你輔導輔導。”

    “怎樣的姑娘？”橙子抬頭，眼裏隱隱醉意，“我喜歡的姑娘，你不是知道嗎，我喜歡……嗝……”

    他酒量不行，一個酒嗝就給打斷了話，打完了嗝好像就忘了這茬，寇臣卻是聞言大驚，他驀地瞪大了眼看向蔣川，“川、川、川、川哥！不是吧，他不是那個意思吧？啊？我之前……之前就隨口那麽一說啊！他不會真就被那個劉晏清撩到了吧？！”

    一句話用了幾個感歎，末了盯著蔣川，好像他一個點頭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蔣川看他一眼，非常狠心的，“嗯。”

    輕飄飄一個回答，迎來寇臣極大的反應，他一臉震驚，竄到對麵一把薅過橙子的衣領，“喂！你清醒一下啊喂！你怎麽能喜歡上那樣個女人呢？她跟你就不是一路人啊，你就是一傻白甜的小少爺，信不信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帶剩的？你啊你，怎麽就偏偏是……”

    “不許你這麽說她！”被他晃得越發頭暈的橙子，抓著他抗議，“是她怎麽了，什麽叫……不是一路人，川哥和嘉寧就是一路人了？人家倆現在不也越來越好了？好一起養了貓，嗝……”

    “那能一樣嗎！你有人川哥的心思？還是那個劉晏清跟顧嘉寧似的？”寇臣側頭，求助道，“川哥……”

    蔣川嘴角正淺淺的勾著，聞言挑了下眉，“你知道他為什麽要來你這喝酒嗎？”

    寇臣搖頭，“為啥？之前不都長你那兒的，怎麽突然非要繞遠路來我這了？”

    “劉晏清對貓過敏。”蔣川言簡意賅的說。

    寇臣頓了下，反應過來爆了句粗口，一巴掌拍橙子肩膀上，“因為她對貓過敏所以來我這喝酒？就為了之後見人家的時候方便點？橙子啊橙子，我的大橙子啊，沒想到你還是個情種啊……我可憐的橙子啊……喝吧喝吧，男人喝吧喝吧不是罪，醒了咱們接受現實，哥哥多給你介紹幾個……”

    “誰要你介紹了！”橙子瞪他，“什麽接受現實！我就認定……認定她一個了……”

    他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因著醉意，臉上越發有了顏色，對上寇臣一臉驚悚的表情，正了正表情，說，“還有，我也不是借酒澆愁，我現在一點也不愁，我就是……就是給自己壯壯膽。”

    “壯、壯膽？”因著他突然的正色，寇臣竟也一時分辨不清這廝是醉得厲害了還是真打算幹點什麽需要提前壯膽的事。

    橙子咽下一口酒，抬手，握拳，點頭，堅定而有力的嗯了一聲。

    寇臣一看這架勢，知道也問不出什麽了，便看向蔣川。

    蔣川卻沒收到他的眼神——他一手虛虛握在酒杯，另一手拿著手機，正微低頭，目光落在手機上，那神情卻是有些奇怪，看著不像生氣，但卻擰了下眉。

    “怎麽了川哥？”寇臣問，“有事？”

    “沒什麽，”蔣川摁了手機，卻是看向橙子，“橙子。”

    “嗯？”橙子暈暈乎乎的應。

    “抬起頭來。”蔣川說。

    橙子抬頭，一臉迷茫醉意的對著他。

    他便將他仔細一個打量，看了幾個秒鍾，點了下頭，示意他可以喝酒去了。

    眼見橙子再次倒酒喝起來，寇臣坐不住了，“川哥，你這是？”

    “沒事，”蔣川搖頭，一麵在手機上打字一麵說，“看看他正不正常。”

    寇臣啊了一聲，“……川哥你是不是也喝醉了啊……”

    蔣川輕笑了下，“大概吧。”

    ……

    顧嘉寧收到蔣川消息的時候，劉晏清才停了車——她帶她來的，是離她工作室不遠的一家餐廳，一看就是特小資的類型，並且私密性好，還是家網紅店來著。

    顧嘉寧一麵拿包一麵佯裝正常的往手機上看，那人的回複依舊簡單明了，就倆字：正常。

    跟以前不同的是，這條消息之後還發了張圖片，顧嘉寧打眼一看就認出來是橙子了，攥著酒瓶正倒酒……

    這是……正常？

    這是在灌酒了吧？

    正要再問一句，忽而聽到劉晏清喊了她一聲。

    “走啊，”一邊的劉晏清皺了下眉，“走路就好好走路，手機待會看。”

    顧嘉寧一下把手機收起，哎了一聲，走出兩步走又忍不住說，“你剛那話……語氣特像我媽。”

    劉晏清哼道，“你要是我孩子，你可能早就知道花兒為什麽那樣紅了。”

    顧嘉寧腦中還想著橙子這是咋的了的事，聞言嘖了一聲，“提前為你家我大外甥哀歎。”

    劉晏清白她一眼，“將來他就知道感激我了，現在競爭壓力這麽大，就得從小抓起。”

    顧嘉寧雖然跟她教育理念不同，但是也沒有反駁——劉晏清小時候是輾轉了幾次才到她養父母家庭的，她養父母都是溫和善良的知識分子，又憐她年紀小小被拋棄，對她的教育上一向是遵從她的喜好，並不強迫她學什麽東西。

    而劉晏清呢，那時候到底還小，下意識怕給這對新父母造成什麽麻煩，因此基本不會提要求，後來漸漸放下心防了，她養父母的身體也不大好了……

    那之後，劉晏清一直挺遺憾，遺憾學習能力最好的時候沒多掌握點技能點，雖然她現在也報了班了，但心力大多在工作上，跟以前是不能比的。

    顧嘉寧知曉這茬，因此並不反駁她，反而是……

    “這樣一說，”她眼睛一亮，“你就得找個我這個性格的對象啊！”

    “什麽？”劉晏清才進了門，腳步一頓，側頭挑眉。

    顧嘉寧說，“就是，你將來可是個嚴母啊，那孩子必須有個慈父啊，不然一對都嚴格得不行，小孩多壓抑啊，長大會有心理陰影的！”

    劉晏清嗤了聲。

    有侍應生迎上來，劉晏清將會員卡遞過去，侍應生一看便請著她們往樓上去。

    顧嘉寧趁機看了下手機，聊天界麵上還是橙子那張照片，蔣川沒再發了來。

    侍應生將她們帶進包廂，兩人點餐，侍應生下去之後，顧嘉寧沒忍住繼續剛才的話題，說，“真的，你看現在網上都說的原生家庭的問題，養孩子比咱們想象的可複雜多了。”

    劉晏清正端著水喝了口，聞言隨口說，“孩子他爸還沒影呢，我不急，倒是你，倒是合適啊，有你這麽個一看就是熊家長預備軍的，你家孩他爸是蔣學霸才正好互補下。”

    沒想到話題突然轉到這上頭，顧嘉寧臉一熱，哎喲一聲，“說你呢，幹嘛說我啊突然……”

    “我有什麽好說的，”劉晏清放下杯子，忽而嘴角一勾，眯眼，“顧包子，我說過的吧，你這人，有什麽想法都在臉上寫著，我認識你這麽多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盤算什麽呢。”

    顧嘉寧驀地抬眼，啊了一聲。

    劉晏清眯著眼說，“不就是想撮合我和成仁？我告訴你啊，我跟他不可能，蔣川要插手我管不著——人家是哥們是兄弟，但你，你最好記清楚你是哪頭的，再叫我知道你暗搓搓幫著成仁，我就當你不想進我的家門，就當你想找個借口被我‘趕’到對麵跟蔣川住。”

    開頭那幾句顧嘉寧還能張張嘴想反駁，這最後一句就太狠了，她直接把剛才的話都咽回去，老實了。

    劉晏清露出勝利的姿態來，往後一靠，紅唇微勾，慵懶又迷人——柔和的燈光讓她略微淩厲的氣質也緩和下來，便是同為女人的顧嘉寧，也覺得這樣的劉晏清，無疑是迷人的。

    橙子那樣的人會喜歡她，好像就……不那麽奇怪了。

    就好像她喜歡蔣川的時候一樣，他跟自己也全然不是一路人，可也阻止不了她發現他的迷人處……

    這樣想著，她又為自己先前才知道這事時的反應而羞愧——某種程度上，她和橙子挺像的，但她還那麽驚訝，可見是沒什麽自知之明。

    一時間又想到周老說的，她囿於自己的情緒，囿於“自己”……

    她抬頭，向對麵的劉晏清看去——倘若跳出她自己的情緒，用客觀的眼光去看她……

    然後她突然發現，這樣的劉晏清，其實，是有些反常的。

    她此刻看起來與往常一般的正常，但正是這種正常，才顯得不合時宜——來之前，她分明是情緒波動的，並且那情緒波動到讓她連工作都暫時不顧了，來此之前，她也還是要拚酒的，這樣短短時間，不可能全然平靜下來，那麽隻能說……

    她克製了自己。

    但，在她麵前的劉晏清，什麽時候也需要克製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