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晏清最後到底沒拉她喝酒，她們隻吃了個飯，期間劉晏清接了通公司的電話，便更沒喝酒的心思——她明天要早起，最近還可能出差，因此便早早往回趕。

    晚上，顧嘉寧輾轉反側，明知道劉大爺狀態不對，她卻做不了什麽，這種滋味挺不好受的，折騰了會，到底是坐起了身子。

    猶豫了下，她給蔣川發了個消息：你這會有空嗎？

    發出去後，又接著發了條：橙子真沒怎麽樣嗎？

    又點開那張照片，照片上的橙子側臉發紅，看著有些醉了，但身上還是帶著他特有的，很幹淨的氣質。

    顧嘉寧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氣質——倘若說她和蔣川不是一路人的話，那麽橙子跟他們也不是一路人，就是沒怎麽受過挫折，一路順風順水，往後也順風順水的氣質。

    聽說寇臣有時會叫他小少爺，顧嘉寧覺得這個外號挺適合他，他要擱在古代，就是十裏洋場裏，留洋回來的，溫溫潤潤，斯文又漂亮的小少爺——不用操心生計和賺錢，一身幹淨和貴氣。

    劉大爺呢？

    想著劉晏清的模樣，顧嘉寧自動腦補出一位旗袍曼妙，身姿綽約，紅唇微吐，香煙繚繞裏，妖孽絕代的女老大……

    那她和橙子的ＣＰ就是……霸氣側漏女老大和傻白甜小少爺？

    腦補那個畫麵，她差點樂出來，手機這時卻震動起，她忙低頭看，是……蔣川的電話。

    心神收回，清清嗓子，她接起電話。

    “喂？”

    “睡下了嗎？”手機裏傳來他的聲音，卻是這樣問。

    她搖頭，“沒，怎麽了？”

    “我在樓下，”他說，“你要不要下來陪我走走。”

    低沉磁性的聲音，在夜裏仿佛越發酥人耳朵。

    顧嘉寧隻覺耳尖和嗓子都癢了下，隻覺他這樣把選擇權交給她的語氣，比起以前那種直接交代似的語氣，讓她……莫名臉熱。

    “要嗎？”

    他又問了一次。

    輕咳一聲，她一麵從床上滑下，一麵說，“要……”

    “嗯，我等你。”

    電話掛斷，她立刻去摸臉，果然臉頰發熱——剛才挺正常的對話，不知道怎的她就是覺得……覺得哪裏怪別扭的……

    也不及多想便往門外走，走出兩步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衣……

    她思考了兩秒便做了決定——沒有換衣服，直接在衣服外頭穿了件長款的大外套，把她整個人都裹了住。

    披了這層皮她抓起手機就往外跑去。

    出門的時候她往劉晏清房間看過一眼，她房間沒有動靜，約莫是睡著了，心底微歎，她輕著步子出了門，心底想著見了蔣川，得把這事先問問他才是……

    夜色已深，路燈早已亮起，顧嘉寧才走出樓門，一眼就看到隔了一條路的路燈下，一個頎長的身影站在那裏，是……他。

    隔著氤氳夜色和一條路的距離，她並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但……

    步子不自覺得頓了頓，恍惚裏仿佛穿越到很久以前，她從宿舍樓出去，看到他在樓前的燈下等她的時候……

    光影幢幢，時間重疊，她站在那裏，片刻後才抬腳走過去。

    這個時間的小區裏，隻有偶爾零星晚歸的人，樓前這條路更是沒了行人，她穿過這條路，向他走去的時候，他的目光始終是落在她身上的。

    越走近，越是……緊張。

    可緊張什麽呢？

    她本就是為了劉晏清和橙子的事來問他的啊？

    手指微攥，她不覺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在走到他麵前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原因——白天在工作室，她跟同事說他是她男朋友……

    想到此，她後知後覺的突然心虛起來。

    連帶走到他麵前的步子也慢了那麽些。

    “你……出去了嗎？”

    開口的第一句也廢話得可以——他今日休班，不出去怎麽會在樓下？這不妥妥的廢話麽！

    然話已出口，她隻得佯裝這句話非常有意義似的看著他等著他回答，但沒等他開口，她卻是聞到一股酒氣，嗅嗅鼻子，酒氣確是從他身上傳來，她擰了下眉頭，“你喝酒了？”

    他嗯了聲，“喝了一點，”頓了下，補充，“跟橙子和寇臣。”

    後麵這句跟特意解釋似的，她輕咳一聲，“……哦，那你怎麽回來的？”

    “打車，”他說著，抬手在她背上輕輕一觸，“去那邊走走，邊走邊說。”

    顧嘉寧隻覺隨著他的動作，他的氣息離她更近了些，也許是酒氣氤氳了開，她也覺得心頭跟著跳了下，慢了一拍才應一聲。

    兩人往小區小公園走去。

    還是顧嘉寧忍不住先開口，問，“橙子他……沒事吧？”

    “沒事，”他側頭看她，“發你圖看著了？”

    她啊了一聲，覺得自己當真是反應遲鈍了，他說喝酒的時候就該想起是他約莫是跟橙子一起的……

    “看到了，”便點了點頭，說，“就是看著了才不放心……分明都借酒澆愁了……還有今天劉大爺也不大對勁，他們倆不會出什麽事吧……”

    蔣川嘴角微動，“橙子怕是盼著能出點什麽事。”

    “什麽？”顧嘉寧不解。

    蔣川說，“他倆還沒到能出點事的階段。”

    顧嘉寧張了張嘴，懂了。

    橙子在追劉大爺是不假，但劉大爺還一直是拒絕的姿態，跟他劃清界限還來不及，能出點啥事也不會是他倆之間的……

    蔣川看她滿臉可惜的神色，說，“他們之間的事，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插手得好。”

    顧嘉寧還想著方才那茬，聞言愣了下，繼而就問，“為什麽？”

    她也不是想插手，就是……挺擔心的……

    她見過劉大爺對待她的爛桃花是個什麽態度——那拒絕的話就跟淬了毒似的，一句比一句跟小刀子似的往人心口上紮，倘若對方追求不成朋友情誼還在，那她還會留幾分餘地，但倘若對方是死纏爛打的，那她比誰都幹淨利落不留後患，顧嘉寧還沒見過她……今天這樣的反常。

    也就是因為這個，她知道橙子對她來說，至少，也不是那麽爛的桃花，頂多就是……就是個花骨朵，還沒開起來的時候就因為其他原因給掐死了……

    蔣川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沒有答，卻是眉尖微挑了下，道，“就這麽想讓他們在一起？”

    “啊？不……也不是，我就是……就是覺得，覺得就這麽著了，有點可惜……”

    她就劉大爺這一個鐵子，比誰都希望她能幸福。

    “不會就這麽著的，”蔣川看向她，鏡片後的眸子沉靜又柔和，他說，“橙子要真是因為這點事就退縮了，那我也不會把他當朋友了，放心，他今天也不是借酒澆愁。”

    “那是……什麽？”

    “他那人很有些儀式感，好比做什麽大決定之前總要做點平時不常做的，以前我見他出去跳舞過一次，第二天就申請了轉專業，這次突然喝酒，想來也是一樣。”

    顧嘉寧啊了一聲，這下明白了——敢情橙子根本不是借酒澆愁啊，這是借酒蓄力呢啊！

    她麵上神色一下亮起來，步子還輕快的跳了下，“我說呢！怪不得你發個橙子喝酒的照片還說他正常呢，原來還有這麽一茬！”

    蔣川嘴角幾不可察的勾了下，沒說話。

    顧嘉寧興奮了好一會，一會自己說先不要插手了，畢竟人家倆感情的事，一會又說也不能完全不管了，說著說著想起劉大爺才對她威脅過這件事，便輕咳一聲，頗為討好得衝他一笑，“我不好問劉大爺，橙子……你好哥們呀，你肯定也不是那種哥們有事袖手旁觀的人，反正，你懂得。”

    她這番說得挺沒技巧的，並且恨不得把自己的意思擺到明麵了，但今日的蔣川約莫是喝了酒的緣故，比之往常神態更柔和一些，並沒有像從前一樣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意思。

    他反而是扯了下嘴角，“嗯，我懂。”

    這樣好說話的蔣先生，讓顧嘉寧反而有點……不知怎麽應對，她停頓了下，才說出句謝謝來，並且由他的表現得出結論——她在公司散播的“謠言”，看來沒有傳到他的耳朵啊……

    不然，大抵不會這樣沉得住氣？

    也說不定，他跟她可不一樣，這人好像沒見他有沉不住氣的時候呢……

    胡思亂想中，卻聽他的聲音傳來，他說，“橙子的事，算告一段落了吧。”

    “嗯，”顧嘉寧說，“知道他沒事我就放心啦。”

    往後的事，且邊走邊看，她心底還是有那麽點僥幸的……

    他卻是腳步微頓，側身麵對了她，說，“那麽，我要說我們的事了。”

    “我……我們？！”

    顧嘉寧一驚，下意識又想到“謠言”那事，麵上不覺帶了心虛，結結巴巴的，“我、我們有啥事啊……我們沒啥事吧，我們挺好的……”

    他眼睛微眯，嘴角似有似無的勾，微微酒氣裏，竟有些往常不見的……類似邪氣的壓迫感來……

    顧嘉寧看著他架著眼鏡的高挺的鼻梁，和鏡片後狹長深邃的眉眼，還有他西褲襯衫，外套隨意拿在手上，那襯衫的扣子分明是係得嚴實，這樣禁欲的模樣，卻生生催出了另種異樣的……欲感來……

    她腦子裏瞬間彈幕似的歘歘閃過一串的詞，包括不限於：斯文敗類，衣冠禽獸，酒後亂性，以及……

    他真的好養眼啊……

    “你、你……你要跟我，說什麽？”

    磕磕巴巴的，她終於問了出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