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從首都機場開到海澱，一路到了小區附近的時候，寇臣拐彎進了另一條路。

    蔣川的電腦已經合上，彼時靠在椅背，閉著眼，在車子轉彎時，他眉心微動，睜開眼，從後視鏡裏盯向開車的人。

    寇臣哎喲一聲，“你沒睡啊？”

    “沒，”蔣川往窗外看過，“在你車上不敢睡。”

    “過分了啊，”寇臣一樂，“你又不是大姑娘，我能對你怎麽滴，再說我也不敢賣啊，嘉寧不打死我，她那個護短的大爺也得打死我咯。”

    蔣川看他一眼，許是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他的眼神，在聽到顧嘉寧的名字時，是柔和了許多的。

    寇臣看在眼中，心中越發自得，便哼哼一聲，露出個誇張的表情，“真過分了啊川哥，你出差這麽久，哥幾個不得給你接風啊？組織一下，學習一下你這種在車上也工作的自強不息艱苦奮鬥的卓越精神，刺激刺激那幫混吃等死的紈絝。”

    “估計沒用，”蔣川沒什麽表情的說，“要真能刺激，你早該被刺激了。”

    “哎？”寇臣挑眉拔高了聲音，“可以啊川哥，我以為你關注重點得是我誇你那句呢。”

    “過度自謙就是自負，”蔣川抬手推了下眼鏡，“我對自己的認知很客觀。”

    寇臣一臉佩服的表情，“川哥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就是一本正經說這種話，看起來特別的斯文敗類……不是不是，我這可不是貶義，我這是褒義，誇你呢，就是你吧，看著特禁欲氣質一人，看著特別想讓人撲倒。”

    蔣川擰了下眉，盯著他。

    “哎……你這什麽眼神啊，我沒說我！我說女人！女人眼裏你特別想讓人撲倒！你想什麽呢，我如果有天真撲倒你，那指定是為了跟你打架！”

    蔣川扯了下嘴角，再次無視他的耍寶，閉目養神，“到了叫我。”

    寇臣後視鏡裏悄悄看著，一麵佯裝不滿的嘀嘀咕咕，一麵嗒嗒點了幾下手機，給幾人的微信小群裏發了信號，提醒她們，這邊馬上到達。

    會館那邊，寇臣的女朋友倩倩先看著的消息，忙去提醒顧嘉寧和劉晏清。

    “別忙活了，”劉晏清聞言對顧嘉寧說，“趕緊準備下吧，這邊我倆看著，出不了岔子。”

    倩倩也在一邊使勁點頭。

    顧嘉寧嗯了一聲，有點緊張的往劉晏清和倩倩麵上各看一眼，“那……我先進去了，麻煩你們了啊。”

    “不麻煩不麻煩，我都沒幫上什麽，都是你在忙……”倩倩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說。

    劉晏清笑道，“別這麽說，咱們這是給她表現的機會呢，”說著看向顧嘉寧，“包子，不用謝啊。”

    “哈哈，”顧嘉寧一樂，“那不行，這事完了單獨謝你倆，”

    被劉晏清這麽一玩笑，顧嘉寧放鬆了許多，但到底是有些緊張，從這個房間往裏邊小套間走去的時候，她踩在柔軟的地毯，還差點左腳絆右腳的跌了。

    她身後，倩倩頗為擔憂，“怎麽辦，嘉寧好像很緊張啊，待會別出什麽狀況吧？”

    “出了也不怕，”劉晏清笑得頗為高深，她說，“這事，重點不是她怎麽個表現，重點是，看的那人是怎麽看的。”

    倩倩聽得雲裏霧裏，眼神茫然又敬佩——雖然不大明白，但莫名覺得她說得肯定特別有道理。

    這廝不提，顧嘉寧那邊卻還是緊張——剛才好容易緩解了的情緒，在她一想到自己今晚要做的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緊張了。

    她要做什麽來著？

    先跟大家一起陪他過個生日，然後再單獨……單獨跟他待一會。

    是了，特別簡單的。

    無非就是期間要哼著生日快樂歌把蛋糕端過去，無非就是跟他單獨一起的時候，順帶跟他說下自己已經想好的決定……

    就，這麽簡單的。

    對著鏡子，她深吸口氣，開始補妝。

    鏡子裏的自己，已經褪去當年一派稚氣的模樣——很奇怪的，年紀還小的時候，總是想著把自己往大人靠攏，穿黑白色的衣服，燙個大大的卷發，但不管怎樣打扮，卻總是脫不去渾身稚氣。

    是什麽改變了他們？

    時間嗎？

    不，或許更重要的，是那些流淌過的時間裏，一件件，經曆過的事情。

    眉筆輕掃，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她能感覺這眼神中的緊張、歡喜、期待，忐忑等等複雜的情緒。

    她知道，那些過去的事，都無法選擇的在她眼裏留下了痕跡，而這些痕跡，就算她讓自己不去想，也無法否認它們的存在，它們……

    始終，是存的。

    但沒關係。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看著那複雜變成堅定，她嘴唇微動，呢喃一般，“我不會，後悔的……”

    是了，她確信著，是愛他的。

    沒出息也好，怎麽也罷，她就是愛這個人。

    那麽，就讓她……邁開這一步吧……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她腦中清晰播放著寇臣的策劃——

    “先給他搞一個快閃，就是我們到樓下大廳的時候，我搞個酷炫的，給他弄個歡迎儀式——對，必須讓他以為今天是給他接風的。”

    “接著就是波搞笑的，當然這個搞笑得看那邊怎麽演了——就是那個所謂接風儀式，那群人是幫不靠譜的，不過逗川哥一樂還是可以滴。”

    “最後當然就是重磅好戲，當當當！咱們的溫走心小趴體來了，那邊會‘意外’出點狀況，我就要求換包廂，順理成章的帶他上來，後麵的，就交給你們啦……”

    手機上，微信新建的五人小群裏，寇臣已經發了到達的暗號，並且還開了視頻現場直播，直播的鏡頭，從一個詭異的角度對著今天的主角蔣川。

    這會是到那個快閃的後麵了，從視頻的角度看不到表演了什麽，但對她來說沒什麽，她隻眼睛不眨的盯著他的模樣……

    從這麽刁鑽的角度，他的顏值還是這麽能打，她心中微歎，這人可真是……

    快閃結束，寇臣上去給他一個特別紮實的擁抱，“歡迎回來啊川哥啊！”

    一閃而過的畫麵裏，顧嘉寧似乎能感覺到他放鬆的神情，又好像能感覺到他隱隱的無奈——他大抵是對這樣熱鬧的場景並不熱衷的，但他仍然因為他的朋友這樣的表達的方式而願意接受，隻是這個朋友頗是鬧騰，讓他有些無奈。

    視頻裏傳來寇臣的笑聲，然後就是帶他上樓，視頻中斷了一會，重新打開的時候，就是在個包廂裏了，包廂跟這邊布置差不多，一群人群魔亂舞的，看著特別嗨，鬧哄哄的顧嘉寧分不清是誰說了什麽，就見蔣川從頗為無奈，但笑意加深……

    這樣的他，是她很少見過的模樣——或者說，她沒有太多機會見過他與朋友的相處。

    看著他笑起的時候，她比自己被逗了還高興。

    視頻持續多久她就看了多久，直到視頻的畫麵越來越熟悉，馬上到她們包廂門口的時候，她才驀地驚醒一樣，一下站了起來。

    這是一個帶套間的包廂，空間很大，便是外麵也分成了幾個區域，但另一側的區域沒有用到——顧嘉寧覺得，五個人，地方大了反而不好，不如幾個人就這麽一起說說話聊聊天插科打諢，吃蛋糕耍鬧，這樣就很好。

    她在門邊等著的時候，幾乎能聽到寇臣幾個的歡呼尖叫——慶祝怎麽能少得了噴彩帶呢，大喊“ｓｕｒｐｒｉｓｅ”的時候，一定要伴隨著砰一聲的彩帶的。

    寇臣準備了特別多，足夠他們砰砰砰砰個過癮了，而那人呢，從最初的驚訝到回神，那張慣常沒什麽表情的臉上，也會染了不一樣的表情吧……

    “生日快樂！”

    外麵傳來寇臣中氣十足的歌聲……

    嗯，他用的美聲唱法——據說他早年為了撩小姑娘特地學過音樂，他自己說要一句一個曲風的唱完這生日歌。

    唱到美聲打頭的時候，顧嘉寧麵前的門，開了。

    眼前燈光驟亮，而除卻那束燈光，其餘的燈都關掉了——隻剩下波波球微弱的暈黃的光。

    “請我們的顧嘉寧顧小姐，為蔣川先生，送上生日蛋糕！”

    寇臣在一句流行樂曲風的“祝你快樂”之後，無縫連接的擔任起了報幕——這句之後，又是無縫連接毫無違和的接著上句繼續唱。

    倩倩站在他身邊，小鳥依人的輕輕打拍子給他和。

    劉大爺站在稍裏一些的地方，陰影裏顧嘉寧看不清她的臉，隻感覺她也是在跟著唱祝福歌的，而這束光的盡頭，長身玉立，站了一人。

    顧嘉寧眼眶一熱，差一點就要失了態，她攥穩了手中的蛋糕，穿著漂亮夢幻的長裙，抬腳，一步一步向光的那邊走去。

    許是已經想過了太多，此刻她什麽都沒有想，隻一個念頭，就是到他身邊，立刻到他身邊，對他說……

    “生日快樂……”

    歌聲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低低的曲，她的聲音在月色的波波球的光暈裏，清晰而又有些迷離，將手中的蛋糕抬了抬，她盯著他的臉，視線有一點點的模糊。

    “蔣川，”她抬頭看著他，眼睛彎成了月牙，“祝你生日……快樂。”（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