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的是一件米色的裙子。

    是偏禮服的設計，裙擺微微的蓬鬆，剪裁合適，襯得腰身細細，姣好的鎖骨形狀，讓她看起來更多了女性的魅力。

    暈色的光下，蔣川的目光，從她出現時便一直鎖在她身上，看著她踏著光，一步步向他走來。

    他很少有這樣的時候——理智仍在，卻作不出理智的反應。

    她說生日快樂，她將蛋糕舉起，他們都在歡呼，似乎將她有點輕的聲音淹沒了，但他卻準備的將她的聲音收入耳中，仿佛額外的聲音都成了背景……

    “川哥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吹蠟燭，吹蠟燭！”

    他聽到了這些，理智告訴他，應該低一低頭，將那蛋糕上的蠟燭吹滅——這是他應該做的，是大家期待著的，但他站在那裏，卻好像失去了被理智支配的能力，支配著他的，是衝動……

    想要，抱她的衝動。

    接過她手中的蛋糕，抱她，親一親她彎彎的眉眼和紅紅的臉。

    這個衝動瘋狂在他體內叫囂，他用最大的意誌力克製了自己，才讓自己沒有失態。

    還不能。

    他還不能這樣做。

    她尚是在猶豫的，尚沒有給他一個確切的應允，他不能……嚇到她。

    於是垂眸，低頭，在寇臣越發起哄的呼喚聲中，吹滅了生日蠟燭。

    他自然將那蛋糕接在了手中，蛋糕不大，他從底部托住的時候，手指覆在了她的手背，然後就感覺她像是受驚的某種小獸似的，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嘴角極淺的勾了下，隻覺手指觸碰到她的地方，絲絲麻麻的，好像一把小刷子撓啊撓。

    從手指到心裏都是。

    “謝謝。”

    他看著她的眼睛，說。

    寇臣歡呼一聲，抬手以扣籃的方式，給他戴上了個生日帽，然後跟打配合賽似的，這邊的劉晏清立刻拿出手機哢擦對著他拍了張照——他知道他們拍照的理由，約莫是他這個樣子與往常太過不符，照片裏看著約莫還有些可笑，但，他沒有一點不耐。

    很難形容這種心情。

    “哈哈！”寇臣樂起來，“哎，發我發我，不對，發群裏，川哥這種難得的形象，我必須都給他記錄下來！”

    “切蛋糕吧……”倩倩在寇臣胳膊上掛著，約莫見她男朋友太得意忘形怕他被打，輕輕扯了下他胳膊。

    寇臣啵地一聲，就在倩倩腦門上親了一口，然後特別自然的把她摟懷裏，一副特混蛋的模樣說，“不怕不怕啊，川哥就是揍我，那也得過了今天——不信你問問他，他今天樂得是不是北都找不著了？”

    說完大家都樂起來，倩倩惱得捶了他好幾下，被他把肉麻當情趣的抓住她手又啵了下。

    這麽光明正大的喂狗糧，劉大爺翻了他個大大的白眼，便張羅著大家先進去坐，別跟他這個還沒喝酒就發瘋的計較。

    顧嘉寧應了聲，跟著往裏邊走——她走在蔣川的身邊，此刻心緒仍難平靜，又怕在他麵前失了態，便強迫自己不去看他，但他卻靠近了她，頭微低，在她耳朵邊，低低的說，“走得累嗎？”

    “什、什麽？”

    前麵幾個笑鬧著已經跑過去搶位子，為了氣氛，燈依舊是微暗的，在他靠近的一瞬，周遭的氣息都似乎變得曖昧，她的聲音帶了一點點的顫。

    “鞋，”他眉眼似帶了笑意，視線在她和自己之間微動，顧嘉寧就明白了，她個子低，這會卻挨到了他下巴還往上，顯然是穿了高跟鞋的……

    她，以前是駕馭不了高跟鞋的，大學第一次去他學校找他，興衝衝的穿了一雙高跟鞋，結果才見了他沒一會就崴了腳……

    他在問她鞋子走得累不累……

    “還……還好，”她手心微緊，許是這記憶作祟，又許是這異樣的氣氛給了她勇氣，她踮腳，極快湊到他耳邊輕輕說，“待會，我有話跟你說。”

    說完，一下站回原樣，欲蓋彌彰的不去看他，努力做出一副正常且正經的神情來。

    殊不知她通紅的耳根和飄忽的眼神已經出賣了自己。

    蔣川看著她，緩緩，嗯了一聲。

    那邊歡呼聲傳來，顧嘉寧和蔣川走過去的時候，寇臣又拉了個彩帶，燈光裏，顧嘉寧看到劉大爺朝她一副鼓勵的表情點了下頭。

    看來大家……都是知道了啊……

    切蛋糕的時候，倩倩啊了一聲，突然道，“我們忘了件事！”

    “什麽？”顧嘉寧緊張了下。

    寇臣跟她心有靈犀，立刻明白，“你說許願？”

    倩倩連連點頭，“是啊！忘了許願了，剛才吹蠟燭之前應該先許願的……”

    “哈哈沒事，我就是故意的，”寇臣笑眯眯把蛋糕遞給她，說，“我今個兒去找了大師，替川哥算了一卦。”

    “啊？”倩倩一臉認真的懵懂，“大師怎麽說？不讓許願？”

    “非也，”寇臣一臉高深莫測，捏捏倩倩的鼻尖，“大師說，不用許，川哥今年，不，就最近，就有好事，運道大旺，許了反而畫蛇添足，不好。”

    倩倩聽得一愣一愣的，寇臣看得愛得不行，攬著她一通樂。

    這個插曲後，也不知是寇臣跟倩倩解釋了還是她自己懂了，後麵她倒是沒再說了。

    這個生日會持續了幾個小時，之後以一頓大餐結束。

    寇臣已經有醉意了，但走得還穩當，還記得他得照顧他女朋友，倒不用擔心。

    車是不能開了，劉晏清給他倆叫了代駕，倩倩被他靠在身上，那廝到點有點喝大，伸手就去摟蔣川，抱著他脖子大喊兄弟情義，劉晏清看得頭大，上去直接把他塞車裏……

    倩倩抓住時機也忙上去，一通忙活，才終於送走喝嗨了的寇臣。

    會館外，剩下他們三人。

    劉晏清手機響起，她看得眉心微擰。

    “怎麽了？”顧嘉寧問。

    “那邊的，”劉晏清眉心鬆開，但表情還是不怎麽好，她示意了下，“我去接下，你們先走，別等我。”

    最後一句，她說得意有所指。

    顧嘉寧頓了下，然後點下頭——劉晏清總是用“那邊的”代指她生母一家，每次她跟那邊通話，總是要單獨待著，但這會，顧嘉寧知道她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那蔣川，我先走了，”劉晏清挑了下眉，“你負責把我家嘉寧安全送回去哦。”

    說著朝他們揮下手，轉身就走，背影瀟灑而酷。

    顧嘉寧看著她身影消失在路口，卻還是保持往那邊看的姿勢保持了一會……

    這會，她有點緊張。

    直到剛才，劉晏清走之前她還沒緊張的，身體裏還殘留著方才鬧騰的興奮感，但這會，隻剩他們兩人，終於……等到這一刻的時候，她還是，緊張了。

    “走吧，”他聲音低沉，“我們也回去。”

    “嗯……”

    她應一聲，轉過身，肩膀上衣服有些不穩，她這才記起她身上披了他的外套……

    好像是剛才一出門的時候，她忙著應付見人就抱的寇瘋子，好像是被人披上了衣服的……

    原來……

    他的氣息裹挾著她，她越發緊張。

    “今天，謝謝。”

    從這裏回小區沒有多遠，兩人走在路燈下，顧嘉寧聽到他說。

    “不……不謝，”她說，“都是寇臣出的力，錢也是他和大爺出的……”

    他嘴角微勾，“你出個人就夠了。”

    有點低沉的的聲音，讓她心裏顫了顫，不由側頭，“真的啊？”

    “假的，”他特自然的接口，側頭看她，“禮物還是要有的。”

    “什、什麽禮物啊……”她裝傻，“那個蛋糕就是我的禮物。”

    他聞言卻是眯了下眼，停下步子，轉身麵對了她。

    彼時，他們走到小區外，距離前頭的門還有幾十米的距離，約莫是因為工作日的晚上，路上人並不多，路燈從他身後照下，在他腳下投出一團不大的影子，她就站在那影子的邊邊角，離他……不近不遠的距離。

    “你確定，蛋糕是你送的禮物嗎。”他垂眼看著她，聲音平靜，鏡片後的眸子卻好似氳了更深的情緒。

    她腦子空了一空，沒什麽底氣的，“……嗯，嗯啊。”

    話落，他眸底情緒翻湧，薄唇微啟，聲音低沉而清晰，他說，“那它應該是屬於我的了。顧嘉寧，你吃了我的蛋糕，你說，該怎麽辦。”

    怎、怎麽辦？

    她似乎理解他的意思，又仿佛沒能全然懂了，思緒混亂，隻覺被他這樣的眼神看著，胸腔裏似乎有什麽就要跑出來，那些沉積的話語，久遠的情緒，像是終於蠢動到了極點，再也無法控製的，她手握成拳，麵色一肅，脫口而出，“那我把自己賠給你！”

    聲音微高，胸腔起伏，她輕輕喘息著。

    肉眼可見的不平靜。

    但奇異的，這話出口之後，她反而是，不再緊張。

    就像排練了無數次那般，她微仰頭看著他，深吸口氣，“蔣川。”

    他喉結滾動了下，“嗯。”

    “之前，我說看你表現，我說要考慮考慮的事，現在，我考慮好了，”她手心握得緊緊，能感覺到微涼的風，又似乎屏蔽了除了眼睛之外的感官，除了他的樣子，再也看不到其他，然後她聽到自己說，“我想好了，我們，和好吧。”

    話落，周遭一切仿佛靜止。

    靜得仿佛能聽到呼吸聲——她的，和他的，微喘的，有些重的，無法……平靜的。

    良久，又或許隻是片刻，她看到他薄唇微啟，啞著嗓子說，“好。”

    她身子發著顫，約莫是視線有些模糊了，竟看到他眼角有一點點的紅，她張張嘴，剛想說句什麽，卻聽到有人喊了他一聲。

    “蔣川哥！”

    不是幻覺。

    的確有人在叫他。

    從小區門口的方向傳來的，一道溫柔的，似乎強忍著激動的，女人的聲音。

    “蔣川哥……”

    有些輕緩的，那人又喊了一次。

    顧嘉寧眨了下眼睛，然後轉過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