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晚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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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五年來的委屈難過都找到了宣泄點,那些擁擠著爭先恐後等待發泄的情緒,讓她的聲音聽起來語無倫次……
然後就看不大清他的模樣了,她隻聽到自己斷斷續續的:
“以前就這樣,現在還這樣……”
“她算什麽啊她……憑什麽就要跟你單獨談,她明明認出我了……明知道我才是你女朋友啊!”
“嗚……她就故意的!”
“你跟她說什麽了?在樓下那麽好一會……你們說什麽了啊?”
說到後麵,她聲音就悶聲悶氣起來,因為……被他抱到了懷裏……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氣——是被寇臣灌的。
他的手在她後背,安撫地輕拍,良久,他似乎歎出口氣,“對不起。”
他這樣說。
顧嘉寧沒大能聽清,她正被突然鬆懈下來的情緒席卷——就是沒有緣由的,突然就忍不住了,抑或是不想在他麵前假裝無事或是怎樣了。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
在張秋時麵前再怎麽裝大尾巴狼,實際還是總露出這樣狼狽的一麵……
她哭得厲害,偏她還有個毛病——大哭之後總會頭痛,於是這一場本是預想完美的“告白和好”之夜,最後在她眼皮浮腫,頭暈腦脹,還沒聽清他後麵說了什麽的場景中,結束了。
可能是激動過後,酒意跟著上湧,好在她還留著最後一份理智——那就是不能再住在他這裏,不說明天還要上班,隻說今晚這頻頻意料之外的事,也需要她自己冷靜一番才好……
這樣想著,她最後到底是回了對麵,彼時劉大爺已經回來,見她進門頗有些驚訝,一臉“你倆都和好了,為什麽不趁熱打鐵”的表情,又見她眼皮浮腫一看就是哭過,也並不意外,約莫當她是幾年夙願一朝得逞,情難自禁罷了。
顧嘉寧暈暈乎乎的,還不忘問她剛剛接那電話,老家那邊沒啥事吧,劉晏清聞言就笑了,“都這時候了還記著我的事呢?放心了,不過是老一套,那點戲碼我都看了十幾年了……”
正說著,卻是一個噴嚏打出,然後臉色就危險起來,“顧嘉寧,你是不是跟貓混了?”
顧嘉寧迷糊中被這話震得一激靈,啊了一聲,顧不得其他,直接往房間竄去。
外頭傳來劉大爺的威脅,“你給我等著,明天就把你趕對麵去!那麽喜歡貓,跟它住算了!”
“對不住啊……我忘了,”顧嘉寧後背抵著門,心虛得不行,沒什麽底氣的說,“貓不能跟你比嘛……”
“那蔣川呢!”隔著門,也不知道劉大爺哪來那麽好的耳力,立馬就問,“好啊,果然是我先前猜的那樣!你丫故意惹我,好讓我把你趕到對麵去?”
什麽?
“你行啊顧包子,能耐大了,本事了啊,耍小心機是吧?你早說啊,早說我早配合你,至於你……阿嚏……”
她話沒說完,又打著個噴嚏立刻,邊走邊威脅,末了顧嘉寧還隱隱聽到她在說著什麽,已經聽不清楚,但約莫不是什麽好話。
她的解釋到底沒能傳達出去。
隻是靠在門邊,就這樣一個人的時候,突然就……有些恍惚。
沒什麽真實感。
從他生日宴結束到現在,都跟夢遊似的——雖然她並沒有體會過夢遊的滋味,但,約莫就是這樣的吧?
就連張秋時的出現,她應當,也的確是心緒起伏的,但奇怪的,在他麵前大哭一場,露出一番狼狽模樣之後,反而……
平靜了?
說平靜似乎也不準確,想到張秋時她仍是堵得慌,也知道她的出現必定沒那麽簡單——那個女人,是定居國外了的。
那個遙遠的,跟這裏時差顛倒一個黑白的國家,也是當年……蔣川留學的地方。
想到此,心裏那股隱隱的不適又來了,但不同於以往的,這一次的情緒甚至可以說是簡單的,她……
嫉妒她。
不論怎樣掩飾,褪去繁蕪的情緒之後,剩下的就是幾許隱秘的,見不得光的,嫉妒。
並非是嫉妒她生來就有得天獨厚的條件,而是……
在那對她來說空白了的五年,一想到那五年裏,張秋時目睹他五年的變化,一如今晚這般,想見他時便能見他——她的性格沒有變化,跟五年前一樣,溫婉的外表之下,有一顆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並且懂的如何能最快得到的玲瓏心。
這樣的張秋時,是讓她……有些嫉妒的。
但,也隻有這一點情緒了而已,她好像真的是個沒什麽出息的人,憋了五年的情緒,今晚上哭一哭,便也沒了,甚至對張秋時,她突然也沒了那麽多的戒備——忽而就想明白了一點,但凡他和張秋時有一點可能,那麽,過去的五年足夠發展那點可能,到如今,也不會有後來這些事了。
他……
跟她和好了。
這些念頭斷斷續續在昏沉的腦海中閃過,她靠在門邊,胸腔起伏,像是要將五年積鬱的濁氣擠壓出,長長的,吐出口氣。
——嗡嗡
小手包裏,手機震動了下。
她拿出一看,是,“蔣先生”的。
“好好睡一覺,不要胡思亂想。”
她盯著這行字,果然是關係不一樣啦?以前都是幾個字幾個字的給她發,現在也知道發這種長長句子啦?
嗡地,手機又是一震……
三個字躍然屏幕:
“交給我。”
交給他……
她眼眸微動,還帶酒意和哭過的痕跡的眼睛,有一點懵懂的迷茫,但更多的,卻是似懂非懂。
她點動手指,給他回複,“嗯……”
看著這個字又覺得沒說完似的,想了想,又加了句,“晚安,男朋友。”
發完,臉上的笑像被打開了開關忘了關似的,怎麽都控製不住——剛才他那個擁抱,給了她足夠嘚瑟的力量,這會借著一點酒意,越發是膽子大起來。
腦袋發暈,慢吞吞走到床邊就往床上一趴,她想等會再去洗漱——萬一被劉大爺撞見,再給她一頓友誼小船的毒打就不好了……
還有,發過去的這句他看到了吧?
搞不好嚇一跳吧……
可惜看不到他表情,不如下次當著他麵調戲他一次,看看他跟以前比有什麽變化……
迷迷糊糊想著,眼皮越來越重,手機仿佛震動了一次,她掀開一邊眼皮,眯眼看去,好像看見了句“晚安,小……”
小什麽?
思緒就到這裏斷了片,酒氣裹挾著夢境,將她緩緩的包裹……
好像,回到了五年前,被張秋時約著見麵的時候……
那是家新開的咖啡館,離學校不遠,但她沒去過——彼時她仍是個生活費拮據的窮學生,並不舍得花錢來這種地方消費。
張秋時那天也穿了一身得體的裙裝,彼時她對衣服的消費還在百十塊的程度,對大牌的理解還停留在“樣式好不好看”上,張秋時的衣服,是乍看款式大眾,但一看便能感覺到質感很好的,她優雅的對她笑了下,說,“冒昧打擾。”
時隔幾年,顧嘉寧還是記得她當時開口的第一句——分明接下來的話,話意那麽讓人難堪,卻還能自始至終保持一種禮貌溫和甚至和和煦優雅的姿態……
倘若外人看來,與她的交談應是頗有如沐春風之感,但殊不知,對她而言刮來的是小刀子一樣的老北風……
憤怒而羞恥。
在張秋時的對比之下,顯得她姿態越發難看,像個不依不饒的潑婦。
她毫無懸念的敗下陣來,分明是張秋時先告辭離開,她卻才像是狼狽逃竄的那一個。
張秋時說了什麽來著?
溫溫柔柔的語調裏,那些和緩的語句她記不清了——又或者是被她刻意遺忘了,隻是那話裏的意思,卻無論如何忘不掉。
她隻表達了三個意思。
“你曉得你跟他的差距有多大嗎?”
“你知道我可以幫到他什麽嗎?”
“……那麽最後,我想請問顧小姐你,你知道他近來,在忙什麽嗎?”
真正問住她的,恰是最後一句。
張秋時笑著說,“恕我直言,顧小姐所謂的‘愛情’,好像除了給他增添麻煩和不必要的時間浪費之外,我並不覺得他能從你這裏汲取到什麽,顧小姐甚至連他在忙什麽都不知道,不覺得這樣對他很不公平嗎?”
“他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人,將來的路勢必會更遠,顧小姐是準備讓他一直停下等你,還是說,帶著你這樣的負擔,比別人更累的走?”
“恕我直言,顧小姐你的‘愛情’,太自私了。”
隱約裏,不那麽清晰的,這些話又斷斷續續而來……
這是直擊命門的話。
後麵她還說了一些,仍是她不清楚的,關於他的事,包括,他要出國的打算。
她震驚——不是驚訝他會打算出國,隻是……這樣大的事,他都沒有……與她提上一句……
哪怕,是告訴她一聲也好……
再後來,她試探去問,他卻始終沒有說。
蕪雜繁複的夢境,不停重複著幾個場景——她和張秋時在咖啡館,她去他學校找他,還有……
他,越來越忙,她見到他的時候越來越少。
而他,始終沒有告訴她,他在忙什麽……
別扭到最後就是冷戰。
他們最後的記憶,是……冷戰和爭吵。(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