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但這事實,你永遠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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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了。”

    周唯兩手一攤:“就隨口問問,客套話,調節氣氛用的,你聽聽就算,不必較真。”

    按捺住想要抬手給他呼個大耳光子的衝動,我不再搭他話茬,隻管往前走得飛快。

    誰知道,周唯仍然是亦步亦趨,他一直跟著我到了我車邊邊上,他臨到我要開車門之際,說:“劉多安,你趕時間不,不然一塊吃個散夥飯?”

    我皺起眉頭:“特別趕,你別擋著我開車門。”

    拖著長長的話音噢了一聲,周唯卻是慨然不動的,他仍然杵在那裏使得我開車門受阻,他嘴巴張了張,他語氣裏麵撚著醞釀的氣息:“劉多安,我想我有必要再莊重給你道個歉,對不起。”

    胸口裏,驀然騰升起熊熊烈火,澎湃燃燒熏出來的煙霧就像獠牙般咬著我的心極盡撕扯,我特別想要不管不顧撲上去廝打他往死裏罵他,所幸我還有木然的理智把我的衝動強行壓製在身體裏麵,而我最終沒有變成歇斯底裏的瘋婆子。

    一切早已經麵目全非,再作難又有何用。

    我已經承認過自己的眼瞎,也該平靜咽下自己釀造的苦果。

    嘴角浮起輕笑,我還嫌棄它笑的幅度不夠大似的用手掰開一些,我看向他:“你莊重也好,兒戲也罷,我通通不接受你的道歉。你欠我的,不管你是一個星期或是一個月後,就忘得幹幹淨淨,但你這輩子,都欠著我。即使你遺忘很快,但這事實,你永遠改變不了。”

    曾經巧舌如簧時常用他的能說會道把我侃得心花怒放的男人,他終於有什麽梗在咽喉談吐不暢的今天,周唯蹙起眉頭,他喉結動了幾次三番,才勉強應答:“我知道,我欠你的還不清。”

    停了停,他又說:“那個,半島城邦那個房子,你現在不要過戶也行,我會空著,以後你想要,可以隨時找我來拿。還有福田那個,也是歸你的,我以後都不會再去,你想住想租都行,還是那句話,有什麽需要我協助的,你一句話,我義不容辭。”

    我也不知道在我與周唯這段故事的最後,我最想從他的嘴裏麵聽到什麽,但毫無疑問的是,我永遠永遠不願聽到的,就是這麽赤裸裸冷冰冰的利益交付。

    笑在臉上越演越烈,我彎著眉看他:“你還是留著罷,你把這些都留著,你的疑心病很重很重了,說不定哪天會發展成精神分裂,那個病治起來花銷大,你還是把這些留著以後好打算。”

    給他摜完這些狠話,我的心並未因此好受多少,可至少在表麵上,我似乎獲得了短暫的解脫,我再凜然橫他一眼:“周先生,你擋著我的車了,麻煩你借過一下。”

    還是像一座山丘似的,周唯穩穩紮根在原地,他長長籲出一口氣,他的聲音有些底氣不足的發虛:“劉多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對你實施實質的傷害。”

    “你沒有想過,和你到底有沒有做,是兩碼子事…..”

    我說完這句,忽然覺得自己跟他廢話太多了。

    頓住調,我止住聲,隻管鼓著眼睛橫著他:“麻煩你借過。”

    沉默僵持了將近一分鍾,周唯終是挪開身體,他閃到一旁:“我還是那句話,以後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找我。”

    嗬嗬,真的是個活雷鋒啊。

    但是我隻祈求我往後,可以運氣爆棚遠離你這種人。

    腹誹暗暗連綿成線,扯著心肝酥脆欲裂,我抿著嘴寂靜開門坐進車內,又疾疾扣上車門。

    開著車倒出來,我前陣子被擦得錚亮的後視鏡很容易把周唯映入我的眼簾,他一直站在原地,風把他的衣擺吹起來。我忽然輕而易舉想到我與他第一次見麵的秋天,那天秋風瑟瑟啊,桂廟那邊寥寥落落的幾棵樹,葉子都快清光了,隻剩下零單幾片時不時的散著存在感,我與他從奶茶店裏麵走出來,我們各懷鬼胎去酒店的途中,我走在離他幾步路遠的後麵,秋風伴著落葉也是這樣把他的衣擺吹得淩亂,他頎長的影子拉在地上瘦長瘦長的,這樣更映襯得他的偉岸,我清晰記得我那時候心跳得很快很快。

    我大抵就是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把腳幹脆利落的戳進了泥潭,我或者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帶起了滿腳的泥濘。

    而我和他有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開始,這也正好呼應我與他有這麽一個不可善終的下場。

    人總得往前走的啊,得經曆過匍匐的煎熬,以及深夜裏孤獨的痛苦,還有珍貴被從身體剝離開去的殘酷,才能懂得有些人,他的出現隻不過是為了教會我愛情難能。

    我把油門越踩越猛,我的車速也越來越快,我就這樣馬不停蹄的越離他越遠,到最後,周唯的臉在我的後視鏡裏麵模糊,再到徹底消失。

    我剛剛把車停好回到大廳,門還沒來得及拍上,陰沉沉造勢了一個早上的天,終於嘩啦啦的下起了漫天大雨。

    我把這個當成老天對我初次的庇護和仁慈。

    這漫漫暴雨,也讓我有強而有力的理由把自己徹底藏身在家裏,我日夜顛倒的睡,間隙醒來,我不斷的灌自己喝水,實在熬不住了,再胡亂點一頓外賣度日。

    這幾天,我就像是經曆了幾年。

    直到,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特別離奇的夢。

    在夢裏,有個小男孩坐在秋千上,他抖著兩條腿非得讓我幫他搖秋千,我搖得手要發麻,他終於回頭望我,他說媽媽你不能這樣下去了,你得撐著,哪天再有緣分我才能回來與你重聚。

    一個丁點大的小嬰孩,說著那麽老成的話,我卻一點也不害怕,我願意相信這不是我臆想過度下透過夢境來映射自己的渴望,我更願意相信這是冥冥中生命自有的微妙安排。

    夢醒時分,我想我該要振作了。

    然後在假期滿後的第一天,我早早爬起來,煮了兩個雞蛋剝掉殼對著自己腫泡的眼睛幾圈,我再一層一層的給自己填上畫皮。

    感謝這個世界上還有化妝品,即使它們無法讓我立馬恢複以前的爽脆,但至少它們會把我這段時間被生活沉積起來的折磨壓掉大半,我再不濟,看起來也不過是沒怎麽休息好而已。

    再往死白死白的唇上塗點兒口紅,嗯,看起來,好像我又活過來了。

    我覺得我這樣振作的姿態還不錯的,直到我在電梯口不慎遇到羅智中。

    漫不經心的對我投之一瞥,羅智中難得沒話找話與我客套:“喲,來上班了?”

    我勉強笑:“那可不是,還欠著你十萬塊,總得想辦法搞點錢,早日還上。”

    “你不想笑就別笑,我沒拿槍指著非要讓你笑,再說你又不是歡場賣笑的,少笑點要不得你的命。”

    還真是勢要到處散播不開心了,羅智中朝著我定了定睛,他更是把損人進行到底:“怎麽,你怎麽去唱大戲?塗那麽豔的唇彩出來嚇人。”

    反正我是覺得跟直男掰口紅的顏色,那簡直就是自行找虐,我也沒有想要給羅智中科普的激情,我更是笑得牽強:“塗著玩兒的。”

    羅智中眼中有淡淡閃爍,他倒是換了話題:“既然你能來上班了,就把手機開開,別整天動不動就關機,客戶要找你找不到,麻煩就會跑到我這裏來,我多長幾隻手也忙不過來。”

    有些訕訕然,我笑容幹癟,強行挽尊:“馬上開。我那個破手機嗎,有些毛病,經常自動關機。”

    沒再應我,羅智中踏入剛剛打開的電梯裏,他站得筆直,渾身透著一股“對方不想理你並且懶得朝你扔一頭豬”的高冷。

    不用再跟領導瞎掰掰,這事對我來說簡直不要更喜聞樂見,我貼著橋廂門,沉默。

    臨到我辦公室所在的樓層,我正要邁步出去,不想羅智中喊住我:“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心裏麵直冒嘀咕,我跟著羅智中到了他的地盤,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他的對麵去。

    撚來一根煙,羅智中已經夾到嘴上,他或者是覺得一大早的抽煙不好,他又拿下去,隻管弓曲起手指彈著,他再抬起眼簾凝望我一陣,問:“劉多安,你確定你現在的狀態,適合上班了?”

    我循聲彎下視線將自己作了一番打量,我再去迎上羅智中的目光:“我現在有什麽不妥嗎?”

    視線變得有些玩味的審視,羅智中看著我:“你渾身上下確實看不出什麽毛病。但我一向認為,人表麵上有毛病沒啥可怕的,內裏子不行才容易出大亂子。市場部,基本上等同於聯大的臉麵,這個部門的人要不行,拉出去溜,丟的也是我的臉。”

    我聽得陣陣心塞:“那,老羅你的意思是想辭退我?”

    “你腦子有坑,還是這幾天沒上班不小心走出去被狗啃出洞來了,啥好想不想的能想到我要炒掉你?前幾個月,聯大才花了一大筆資源讓你進修,你都還沒為公司把這個投資收回來,我就能放過你?再說,你現在手上持有聯大的股權,份額是不多,但強過沒有。就這個利益聯係,我要動你,手續上是個麻煩事,沒那麽容易。”

    羅智中正了正身體,他把煙丟在茶幾上:“我就是想跟你確認下,你現在繼續待在這裏,能不能行。畢竟寶路現在辦公室就在樓上,這抬頭不見低頭見,你這樣能不能行。你不行,那我可以先安排你再到外地溜幾個月項目。”

    沒有絲毫遲滯,我將目光斂成一束:“我沒問題的。”

    停了停,我又說:“我臨去越南之前,不是投了公眾號和微博渠道這事,前幾個月我出差,沒跟到位,我想這陣子把它捋捋順,後麵給客戶重推這個。”

    卻是半信半疑,羅智中挑眉:“你當真是這樣想的?”

    我含著嗓子:“肯定。我覺得隨著時代發展,網絡新媒體這塊隻會越來越有搞頭,我不想錯失這個掙錢機會。現在這世道,啥啥靠不住,還是錢最可愛。”

    臉上波瀾落盡,羅智中若有所思一陣,他欠了欠身:“OK,你考慮清楚就好。你最好能讓我看到你的職業素養,若然你有因私損公的事,我端掉你,你到時候別怪我不講情麵。”

    大手一揮,羅智中又說:“行了,你走走走。”

    我連忙起身:“好的,那我先不打擾了。”

    然而,我這腿腳還沒利索走到門邊,羅智中製停我:“慢,劉多安你回來。”

    啊啊啊啊有啥事能不能一次性給我溜完啊啊啊啊!

    硬著頭皮,我轉回身,我臨時構架起來的幽默多少有些尷:“請問領導你還有啥吩咐哩。”

    羅智中連半盞餘光都沒給我,他徑直把臉轉到別處:“抽空,問個私人問題。我就隨便問問,你跟那小子的婚,離通透了沒?”

    愣了愣,我點頭:“嗯,離了。”

    “哦,那還好,那我還敬你是爽手果敢的人。”

    這次揮手的幅度小了些,羅智中說:“行了,你走。”

    我本來假意堆砌起來的雄赳赳,被羅智中這麽一個打岔,倏忽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就像一條喪家狗似的掂著尾巴灰溜溜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不過如同行屍走肉般落魄了十來天的我,實在太需要忙碌來衝淡那些陰暗的念頭,我很快投身於堆積如山的文件裏。

    有事兒幹,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中午時分。

    知道我回到了崗位上,這期間馬小妍往我麵前跑了兩趟,第一趟她給我帶來了杯熱牛奶,第二趟她直接帶來了個熱乎乎的蒸飯。

    我已經打算要振作,我自然是不會再虧待自己的胃,我謝過馬小妍,然後抱著飯盒不斷往嘴裏麵塞米飯。

    這頓飯剛剛過半,我的手機忽然響了。

    看到是顯示的是一個深圳歸屬地的固話,我立馬接了起來。

    沒想到,那頭傳來的是謝薇的聲音。

    一副慌裏慌張的樣,謝薇語氣很著急:“多安,是你嗎?”

    就像是有人拿著繩子把我的心勒起來再打了一個死結,要多堵有多堵,可或是我這段時間承受的鬧劇足夠多,多到我已經膩味與麻木,我已經對謝薇那些看似精明實質愚蠢的台詞以及她精湛的演技產生了抗體,我就當閑著無事看耍猴了。

    不動聲色,我淡淡然:“是我。你打我手機,當然是我….”

    這回可能是本色出演吧,我話還沒說完呢,謝薇就急匆匆打斷我,她的焦灼就跟六月的烈日似的滋滋作響:“多安,你今天有見過小唯嗎?又或者你們有聯係過嗎?”

    我欲止住晃動,但妖風卻不願停下,我還是若無其事:“沒有,怎麽?”

    謝薇的焦急更是呼之欲出:“多安,我覺得小唯出事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