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挺心寬的。”

    唐疏瑤頭也沒抬：“那我胖麽？”

    江峻遲愣了很久，才反應這姑娘所說的是心寬體胖的意思。

    江峻遲頗為無奈，走到她身邊拉過椅子坐下，看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驚覺上邊是《媚戲》的劇本，目光悠悠地變得有些深沉：“……都這個時候了，好好休息不成麽？還看什麽劇本。”

    “有時間，當打發了。”

    唐疏瑤笑了笑，但應了江峻遲這一句之後，將手機熄屏了放在一邊：“你方才說我心寬，我也就逗逗你的。要是說我有什麽不放心的，那大概不是對你，而是對唐濘鐸。”

    意思清楚不過，惹得江峻遲皺了皺眉。

    “唐濘鐸從小到大都是君子端方的模樣，要是擱在古代，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從骨子裏就是浩浩然的君子骨了。可你呢……嗯，八麵玲瓏，什麽都能嘮嗑，也不喜歡放在心上。你覺得唐濘鐸這樣一個人，能對你說什麽重話？”

    唐疏瑤話鋒一轉，但江峻遲竟然覺得自己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

    ……浩浩然的君子骨。

    不得不承認，唐濘鐸確實是給了人這一種感覺的人才。

    “我沒跟唐濘鐸說我近段時間就想出院，把事情忙完了之後愛怎麽著都可以。這事兒你也別跟他提了，還沒到那個時候。”

    唐疏瑤的話鋒又轉了一下，江峻遲忍不住皺起了眉：“你確定你能成麽？”

    “我哪一次不成了？”

    唐疏瑤似乎不想繼續討論，拿起旁邊的杯子將一杯水全喝了：“出去走走，悶得慌。”

    不用等江峻遲同意，唐疏瑤便掀開了被子要下床，江峻遲張了張嘴沒攔住她：“你真是……這麽倔嗎？我真覺得，唐濘鐸這些年到底怎麽過來的，能受得了……”

    “這不沒經常在一起。”

    唐疏瑤眨了眨眼，江峻遲沒再說話，倒是想起了唐濘鐸說的那一句‘我們聚少離多’，到底為什麽聚少離多，唐濘鐸沒說，他也意識到現在唐疏瑤也是不會說的。

    唐疏瑤換了一身舒服些的衣服，江峻遲隻得陪她到後院走走。

    “劇組那邊你處理好麽？”

    “放心吧，”江峻遲早就冷不丁地處理掉了，唐疏瑤受傷這事兒全劇組都知道，也看見了，所以推進度也是完全能理解的，江峻遲去處理的時候倒也沒覺得很困難，也可能是一個小劇組，應該給他麵子的緣故：“一個小劇組，我幾句話也能搞定。你現在把自己養好了就行。”

    “江峻遲，你到底懂不懂……”唐疏瑤說到一半，忽然覺得自己說這些可能也沒什麽意思，所以緩緩地住了嘴，沒再往下說。好一會兒，才幹巴巴地說：“算了，三天我就能出院，到時候再說。”

    江峻遲自然不知道唐疏瑤剛才那一股子勁兒到底要說什麽，就權當翻篇過去了。

    唐疏瑤這會兒沒沉默，心裏雖然有事，但不想讓江峻遲察覺，便隻能當作跟平時沒有任何區別似的：“這部劇完了之後，我得多久才有新的工作？”

    “看你身體，”江峻遲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別說我，我就是願意給你，唐濘鐸也看不過去。別總是說你沒事，你現在才二十三歲都不到的年紀，真的搞垮了，以後就什麽都沒有了。”

    唐疏瑤心裏也在琢磨，也明白江峻遲說得是真心話，確實應該是這麽著的，隻得點點頭，應了一聲：“嗯。”

    “你快生日了吧？”

    唐疏瑤不喜歡照身份證上過，從來要過也是過陰曆，陰曆也是個好日子，正巧趕上正月十六。

    “……沒呢，我不照身份證上過，不過，也快過年了啊。”

    轉眼間，也快要過年了。

    隻是A市在南，怎麽都不下雪，就是沒有冬天的感覺。

    “那你什麽時候過生日？”

    “嗯？你問這個做什麽？其實我不過生日挺過年了，自己有時候也記不住。”

    江峻遲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唐濘鐸不給你過生日麽’，但這會兒瞧見唐疏瑤臉色似乎有些不大好，有些落寞，便沒有問：“我當時讓你接這劇的時候就什麽都沒想，這樣……該不會要拖到殺青都得在劇組？會不會過年也……”

    “這沒什麽，”唐疏瑤似乎不大在意，但是還是挑了挑眉：“您確定您當時什麽都沒想麽？”

    這話倒讓江峻遲有些尷尬了，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能說什麽，好一會兒，終於踐行了他那一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特點：“那可不，誰讓你當時惹火我了。”

    唐疏瑤頗為無奈，之前的種種，確實有些不堪回首的意思在的，隻能點點頭：“是啊，惹火你了。”

    “現在不會了。”

    江峻遲看著她的眼神特認真，唐疏瑤點了點頭：“遲少，我現在心思有些沉，大概不能隻放得下你一個人。”

    心思很沉，沉得裏麵可能這會兒還是舞台，還是鏡頭和戲。

    “沒關係。”

    江峻遲的聲音很輕，卻像千百斤似的砸在唐疏瑤的心裏，險些要給她砸出一個窟窿來：“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大抵年輕吧。但是你要是哪天真的累了，回頭看一眼我，我立馬就到你身邊了。”

    唐疏瑤不知道要用怎樣的言語來回應這樣的深情，許是她也是深情的，隻是不大願意表現太明顯。一句‘我也喜歡你’，大概已經是她的底線了：“遲少，我喜歡你。”

    喜歡。

    明顯，遲少也隻需要這麽一句話，就肯為她鋪出一段路，就心甘情願地等著她回頭了。

    “我知道啊，”江峻遲在心裏軲轆了無數遍自己那些深情的言語，但是最後都覺得不對味兒，還不如這麽一句：“我一直都知道的，不然我這麽撩你，我賤啊。”

    ……於是江峻遲很賤賤地在唐疏瑤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唐疏瑤雖然恍惚，但大抵還是清明的，心裏罵娘，臉上還得笑。

    特麽吃豆腐呢？還特麽這麽光明正大，理由如此充分？

    三天後，唐疏瑤在強烈的要求下，江峻遲無可奈何地給她辦了出院手續，親自送回到了劇組。

    其實江峻遲已經跟劇組的人打過招呼了，見唐疏瑤回來了，劇組的人都沒說什麽，劉凝和孫宇浩倒是很關心她的傷勢。

    畢竟那天，孫宇浩和她對戲，唐疏瑤就這麽直直地倒了下來。

    ……更何況他對唐疏瑤確實是有好感的。

    劉凝就不必說了，雖說算不得什麽鐵血深情，但怎麽著也覺得唐疏瑤人不錯，在劇組倆人也相處得來，加之那天劉凝看了這一幕都給嚇得不行了。

    “我沒事，”唐疏瑤笑了笑，江峻遲扔下唐疏瑤跟劇組的人嘮嗑，自己便走到導演組那邊打招呼，唐疏瑤瞥了一眼，明白他的用意，大概是不想讓自己為難之類的，心裏一股暖意，也在思索著是不是應該報答報答這男人了。倒是臉上還在笑嘻嘻的，心不在焉地說：“倒是給你們添麻煩了，耽誤劇組進度，很抱歉。”

    唐疏瑤雖說心裏想著別的事，但她語氣誠懇，而且說話的時候目光也一直在注視著對方，讓人覺得她一點跑神的意思都沒有，態度看上去也很好。

    “說什麽抱歉？那天你都要把林岑嚇死了。林岑呢？”

    若不是劉凝這會兒提起來，唐疏瑤懷疑自己都要在這陣養傷的日子裏將林岑這個人忘得一幹二淨了。這會兒提起來，便想起林岑算得上是江峻遲的人了，江峻遲在這兒，自然也就沒有林岑什麽事兒。

    “林岑也忙，總不能一直在這裏待著的。”

    唐疏瑤笑著將這話搪塞過去了，目光緩緩地落在了遠處的江峻遲身上。

    說來也奇怪，平時相處的時候也不見唐疏瑤這麽上心，這會兒隔著人群看江峻遲，唐疏瑤卻大有‘茫茫人海遇見你，從此再也挪不開眼’的意思，愣是盯著江峻遲的身影看，似是要將目光釘死在他身上似的，還帶些溫柔和眷戀的意味：“好了，我去準備準備，今天我也得將之前簽下來的戲補回去。”

    唐疏瑤雖是這麽說著，但目光還是沒挪開，劉凝覺得奇怪，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落在了江峻遲的身上。

    江峻遲也不知道是跟導演組交代完了還是怎的，忽然回頭，便看見唐疏瑤在看著他。

    唐疏瑤對上他的目光，沒有躲。

    江峻遲忽然笑了笑，那笑就好似春風似的，看得劉凝都覺得要起一身雞皮疙瘩。

    她很識趣，也知道這眼神絕對不是對著自己的。

    不是對著她，那無疑就是對著……

    劉凝的目光悠悠地落在了唐疏瑤的身上，唐疏瑤也不知道是太入神了沒察覺還是察覺了也沒打算搭理她，此時唐疏瑤也帶著笑意，很溫柔的，目光還是在江峻遲身上。

    ……這不得不讓劉凝察覺到了一些東西。

    而且這種東西還可能不能告人，還挺……

    挺刺激，挺驚悚的。

    當機立斷，劉凝的直覺告訴她權當什麽都沒瞧見就行，立馬挪開了目光，清了清嗓子，也顧不得唐疏瑤聽不聽得見：“那快去準備準備吧，可能要開拍了。”

    殊不知唐疏瑤雖然在看著江峻遲，但心思好歹還是在的，目光悠悠地收了回來，垂眸了片刻，聲音也沒有絲毫變化，很平靜：“好，我知道了。”

    就好似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唐疏瑤應下之後便收斂了自己的神色，仿佛剛才都隻是劉凝的錯覺。

    但劉凝的神色還是變了變。

    ……若是錯覺，她願意把自己的眼珠子給剜下來。

    唐疏瑤不免自己到導演組那邊打聲招呼的，把所有抱歉的話都說盡了，可能是江峻遲早就替她打過招呼的緣故，眾人對她的說辭也隻是表示理解。

    原本就耽誤了許多進度，這會兒唐疏瑤很快就要開拍了，也不是重頭戲，重點在台詞和眼神，唐疏瑤前陣子也將整個劇本又看了一遍，心裏自然更有把握。

    江峻遲在片場外看著她，唐疏瑤到了片場就什麽都顧不得，也不管江峻遲在不在，完全沒影響到她。

    開拍之後是她和劉凝的對戲。

    兩個人的默契沒減，但劉凝像是心裏有事兒一般，一場戲總有那麽點地方差了點意思，導演都不是很滿意，連續幾次下來，導演組那邊有些不耐煩了。

    “凝姐，您這是怎麽了啊？狀態不對啊。”

    劉凝多少有些愧疚，道過歉之後唐疏瑤拉著她到一邊，算是中場休息了。

    “阿凝，你心裏有事？”

    “我……”

    劉凝眯著眼看著唐疏瑤，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劉凝在圈裏好歹幾年了，也不是不明白規則，相反的，她其實什麽都懂，也看得多。但她總覺得唐疏瑤不是這樣的人，一時之下，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問了之後會不會有些尷尬。

    放著她和唐疏瑤的關係，其實問不問都沒關係的。

    “……你是想問我什麽嗎？”

    唐疏瑤極會察言觀色，一般人的表情放在臉上的，放在心裏的她都能猜個大概，她放下的這句話其實也是試探，但劉凝明顯僵了僵，這讓唐疏瑤就更加確定了自己所想的。

    “我……我沒有，你想多了。”

    劉凝的神色暗了暗，唐疏瑤也能猜個大概了，不管劉凝是不是這麽想的，她隻是自顧自地說：“圈子從來都沒幹淨過，隻看誰能獨善其身。”

    甩下這一句話唐疏瑤便不再多言了，靜悄悄地看了劉凝一眼之後便回到了片場，劉凝的心思‘咯噔’一下。

    唐疏瑤到底是看出來了，而且什麽都沒多說，甩下這樣的一句話，明顯得嚇人。

    不過就是她獨善其身。

    那她和江峻遲，兩情相悅？

    或者是真的她看錯了？

    當然，劉凝的最後一個想法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不攻自破了。

    撇去唐疏瑤安慰的那麽一句話之後，劉凝的心思似乎沉穩了一些，這場戲休整過後一次就過了。

    江峻遲一直在片場外看著唐疏瑤的表現，也不由勾起了唇角。

    堪堪算得上是為戲而生的。

    隻要她站在上邊，就不會帶有任何關於唐疏瑤的東西，所擁有的，隻有角色本身。（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