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真的不是x文女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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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不知道, 係統也很絕望。
唯有花白禾品了品那隻小兔子的外表, 有些警惕地問係統:“統兒……你連釣-魚-執-法都學會了?”
係統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
花白禾一把合上手頭那本處於劇情過渡階段, 暫時不開葷的書, 認真地問它:“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想騙我, 然後摸清我對她的心意?我不妨直接告訴你——我對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家夥沒有半點興趣。”
係統:“……”
它沉默半晌,老懷欣慰地說了一句:“記住你說的話。”
花白禾甩了甩頭發,滿臉自信地說道:“我跟你講, 這種乖乖女類型,一看就是入門常識都不懂的小白花,我對養成可沒有一點興趣。”
說著她抖了抖自己手頭的書:“不說她了——這個叫‘流螢’的作者好玩多了,哎,可惜她也不搞個簽售什麽的。”
不然還能現場看看到底長什麽樣子。
是都市精英範兒?還是反差的沉默大學生呢?
花白禾從那文筆裏, 隻能大略判斷出這人應該思想挺成熟的,至於其他,她又不從事這行,再多的也看不出來了。
但心底想跟人進行一番交流的心思又在蠢蠢欲動, 想了想, 她即刻就翻出了自己的手機, 就著上次搜索出來的內容,順藤摸瓜找到她的簽約網站, 然後在作者專欄搜索信息。
圍脖……沒有。
聯係方式……沒有。
一拉到底後——
花白禾最終也隻能看到一個讀者群, 還分了一二三四五六七群, 也不知道哪個裏麵蹲著真作者, 或者是批了七個馬甲。
她百無聊賴地盯了一會兒,又把手機給放下了。
……算了,萬一這人的文爛尾了呢,她看完結局再說吧。
……
幾日後。
花白禾本想改變一下自己每天蝸居在房間裏的現狀,奈何一場秋雨一場涼,天氣預報裏的氣溫曲線節節敗退。
加上她這單薄的小身軀在秋天沒養夠膘,才剛打開屋子大門就一個噴嚏出來,嚇得那些保姆幫傭一人一句地勸她保重身體,讓花白禾差點以為自己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不顧禦史們的死諫,要堅持南巡。
她本就怕冷,再加上周圍人那麽一慫恿,於是自然而然的,別說是初來時轉兩圈輪椅鍛煉鍛煉手臂的想法了,有著嚴寒當借口,她恨不能跟床長在一起,每日連從床上挪到輪椅上都不大樂意。
結果,等江雪來還書的那天,壓根兒就沒在客廳裏見著她人。
若不是薛繼鳴以為她和薛苓關係不錯,心大地讓她直接去房門口敲門,說不定這回江雪來薛家直接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江雪還是那副學生似的打扮,脖子上還掛了一條粉色的大牌圍巾,簡單的黑色線條在其間貫穿而過,映出一分簡約大方的意味,在外頭凍得有些發白的臉蛋更是被烘托出清純的即視感。
花白禾對她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一個萌點奇怪的兔子花瓶’上,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恰在屋子裏刷劇刷膩了,順嘴讓她進來。
江雪抱著一本書,乖乖地往她床上一站,雙手遞過來:
“多謝你的幫忙,我最近幫導師做個課題,正愁找不到二手的記錄資料,你這本書來的太及時了。”
花白禾注意力根本沒在她身上,在對著手機頁麵上的那個球球群研究‘流螢’的作者真身在哪兒,一心二用地敷衍回她:
“不客氣,給我把書隨便放那書架裏就行。”
除了江雪進屋的時候瞟了一眼之外,她在交流的過程中根本沒往人的方向多餘給個眼神。
江雪眼底的笑意頓...時被稀釋稍許,但還是照著她的話做了,把書往書桌上的書架裏放了放,而後匆匆瞟了一眼,發覺之前被薛苓壓在枕頭下的那本書,居然也已經被放到了書架上。
她的視線在那本書的彩色書脊上停了一會兒,腦子裏不知怎麽的想到了要是讓薛家的家主薛承進來逛一圈大女兒的書房,估計能被薛苓的離經叛道給氣出好歹來。
她還不知道‘薛苓激邀老父共賞奇文’的輝煌曆史,念頭隻在腦中一閃而過,繼而抬手用指尖點了點那本書的書脊,摸到那鏤空的工藝,驚訝地‘咦’了一聲。
花白禾沒想到她還了書還沒打算走,剛隨便戳了個群遞交了進群申請,在等待的過程中,往她的方向瞥了過去:
“怎麽了?”
話語裏聽不出喜怒,所幸江雪隻是憑空指了指那本書,並未有私自去拿的動作:“苓姐,你這兒也有‘流螢’的書嗎?”
她從長輩那裏知曉自己比薛苓小幾個月,這聲姐倒也挑不出什麽錯來。
花白禾對她那樣清純的小臉蛋也皺不起眉頭,隻將注意力放在她說的話上:“怎麽?你也看她的書?”
話語裏的情緒有些奇怪。
畢竟江雪和薛苓不同,是貨真價實的才女,花白禾自己殼子底下什麽色自己清楚,但要是江雪也朝這類文學低頭……
那這個世界大概沒救了。
還好,江雪隻是對她笑著搖了搖頭,抬手放到臉前頓了頓,最終隻是輕輕撓了撓臉頰,對花白禾歪了下腦袋:
“沒有,但是我認識她,我們都是本地作協的人,平時經常出去喝喝咖啡聊聊天什麽的。”
江雪狀似不經意地隨口提了兩句,卻發現某個人的耳朵已經豎的高高的,注意力已經大半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心中暗笑,卻隻抖露了這麽點內容。
花白禾正想多聽幾句關於這作者的事情,就這麽沒了下文,心中被吊著癢的很,偏偏手機裏的加群審核又半天不通過。
她將手機放到一邊,若無其事地隨口問了一句:“噢,你們關係不錯?”
江雪沉吟了幾秒鍾,視線往旁邊看去,好似在思考如何判斷二人的友誼,餘光注意到薛苓已經炯炯有神地注視著自己,眼中滿是期待的光芒。
在花白禾熱烈的注視下,她總算開口回道:
“我跟她認識了很多年,怎麽了?苓姐你想認識她?”
花白禾挺想點頭,但是迫於‘喜怒無常’的中二人設,隻能假裝很隨意地回了句:“前兩天瀏覽了一下她的專欄,發現她有一堆讀者群,也不知道哪個是真的,所以對她真人有點好奇吧。”
想了想,她補了一句:“就一點點。”
江雪頓時失笑,敏銳地從她的話中捉到了關鍵信息,也像是平常聊天那般,順口回道:“一二三群她都在,她性格挺平易近人的,也接受讀者勾-搭,你要是真對她感興趣,可以考慮加群。”
剛剛申請加二群的花白禾內心暗暗鬆了一口氣,麵上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再說吧。”
失去了共同話題,室內安靜了許多,江雪對她笑了笑,開口道:
“那我就不打擾了,最近降溫,苓姐記得多添幾件衣服。”
花白禾點了點頭,一點兒也不客氣:
“慢走,不送。”
江雪見她真對自己半點多餘興趣都沒有的樣子,眼底的顏色跟著沉了沉,最終還是禮貌地離開了薛家。
然而前腳剛踏出門,立刻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將好友申請欄的設置改成‘允許朋友通過號碼搜索添加好友’,又進群更改了加好友的設置,然後打開二群的消息看了看——
‘失時者苓落’申請加入本群,驗證消息:正版購買讀者...
她表情怔了怔,按下‘同意’健的同時,腦海裏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句話:
“得氣者蕃滋,失時者苓落。”
這是《漢書·敘傳上》當中出現的一句話。
顧名思義,講的是得到氣運相助的人,周圍的幫助者會越來越多,而失去時運的人,就會像冬天草木凋零一樣,狀態越來越差。
仿佛進入了寒冬。
薛苓是覺得……她自己是失時者嗎?
江雪想起了自己從家裏長輩那裏聽來的,關於薛承家裏的事情,忍不住想了想那個出了車禍之後,卻隻能在病房聽見父母離婚消息的女生。
失時者……
好像也沒錯?
隻是突然讓她有那麽一點心疼罷了。
往回走的路上,江雪拿著手機,漢書中的那句話一直在她的腦子裏盤桓,以至於她走出小區門口,看到家裏來接她的車,才帶著一身的寒氣,鑽進了後座。
‘叮咚!’一聲。
像是打開了什麽閥門,一條條群內部的好友申請湧進了她的後台,所幸每個人都憋著勁兒想減少自己的情-敵,率先勾搭上作者大大,所以群裏沒有一個人吱聲說出作者開放了好友申請的事情。
江雪打起精神,仔細篩了篩那些名字,幾分鍾後發現——
某個人進了群之後就完全潛水,半點要勾搭她的意味都沒有。
江雪:“……”
心中那一點微妙的失望感是怎麽回事?
……
花白禾還不知道自己遭人惦記上了,自從入群申請通過之後,她就好奇地當起了窺屏黨,以為自己能夠悄悄學到很多新奇的姿-勢。
結果這個群確實很新奇:
魚愛上水:“前兩天我上華國古代哲學課的時候,聽老師偶爾提起《廣陵散》,唉,可惜了,絕世好曲,音稿沒有流傳到後世。”
娃哈哈真好喝:“對啊,哎,嵇康死的時候,當時不知多少人上書願意替死,就連太學的學生也聯合上書,請求皇帝收回成命,可惜。”
魚愛上水:“是啊,但他兒子是個忠臣啊,洛陽城破的時候,用己身幫皇帝擋刀箭,血都濺到了龍袍上,最後皇帝被救下時說了一句:‘此乃嵇侍中血,勿去。’”
花白禾:“……”
打擾了。
她抬眼看了幾秒鍾群號,倒回去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驗證,發現自己沒有加錯群。
問題是——
一個18r作者的讀者群裏,為什麽充斥著這股莫名其妙的學霸風?
幹什麽還開始談玄?
這讓她一個隻知道嵇康是美男子的學渣渣怎麽在這群裏待下去?
神-經-病啊!
花白禾麵色複雜。
係統高高興興地雪上加霜:“送你一張圖:【我常常因為自己鹽分太高,而感到和你們格格不入.jpbsp; 花白禾有點氣,盯著‘退出該群’的紅色按鈕看了半天,忽然聽見了外頭的一陣吵鬧聲。
而回到家仍然在等好友申請的江雪,萬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要因為太過於有文化,導致差點失去對象。
……
薛家客廳。
劉璐拿著手裏的那疊打印出來的劇本,正在質問自己的兒子:“這是什麽東西?你最近不是在寫畢業論文嗎?這是什麽?”
因為她自己當年上位的姿勢有誤,加上劉家也不算什麽高門大戶,就是普通的中產階級,更別提什麽文風傳承了,所以帶球嫁進薛家之後,自己本身加強文化熏陶,平時的休閑要麽是聽昆曲和京劇,要麽就是潛心練習書法、畫梅蘭竹菊。
她光自己接受熏陶還不夠,自小就狠抓...薛繼鳴的文學修養,為了培養他,前後不知請了京城多少名師給他輔導。
今日心血來潮,去給他收拾書房,結果居然在他的書桌上看到了……
看到了一個電影劇本!
劉璐經過這許多年的揠苗助長,自己也有了幾分文學審美,拿過那劇本隨便一翻,她就意識到了自己兒子看的究竟是什麽玩意兒。
尤其是那劇本封麵的名字,《京城第一少》,這不就是前段時間票房爆火,卻被文圈批評的一塌糊塗的商業電影嗎!
她跟其他的太太們聊天時,還特意聽她們諷刺過如今這些年輕人,娛樂方式越來越低-俗。
現在發現自己的兒子跟這些低-俗娛樂沾邊了,這讓她怎麽受得了?
薛繼鳴最近在跟趙荷探討她的畢業論文內容,整個人內心都放鬆了很多,不再像前段時間一樣每天繃著,現在不僅拿《山海經》當睡前故事在讀,也對一些上古時期的史料進行研究。
好在他遲遲卡在瓶頸的寫作靈感總算光顧了他,今天他就列出了修改後的寫作提綱,剛交給了導師。
結果同宿舍的一個室友準備進軍演藝圈當編劇,給他傳來了這個,想跟他討論一下前段時間大火的這部電影。
平心而論,薛繼鳴內心中對文學的理解很簡單,陽春白雪、下裏巴人,各有各的好,他一點兒也不覺得這種商業電影的存在是什麽糟糕至極的東西。
隻要一樣東西有市場,本身就反應了群眾對它有需求。
何況,華國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跟他一樣的教育,這電影圖個娛樂,放鬆罷了,既不涉及什麽違-法的元素,也不靠那些真正低俗的東西來吸引人的眼球,他很樂意和室友進行探討。
結果……
這傳真過來的文稿因為沒被及時收起,導致他今天要挨這通罵。
薛繼鳴捏著鼻梁,不想跟劉璐爭辯那許多觀點,隻回了一句:“不是我的東西。”
劉璐的臉色不見好轉,依然是一副隨時要爆-發的樣子,對他連珠炮地轟:“那是誰的?!這到底是誰要害你,兒子?我不是讓你離這些東西遠一點嗎!”
薛繼鳴:“……不是害我,就一個舍友隨便跟我聊兩句。”
劉璐順著問道:“哪個舍友?以後離他遠一點,這種自甘墮落的人——”
她話還沒說完,視線範圍內慢吞吞地轉進來一個輪椅,上頭坐著整個薛家脾氣最大的人,被那視線潦潦一掃,劉璐嗓子眼裏剩下的話語忽然被卡住了。
花白禾一副‘我就是路過’的樣子,淡淡地瞥了瞥嗓門越來越大的女人,然後轉著自己的輪椅過去給自己接水喝——
這是她每天唯一的運動了。
偏偏她去飲水機旁邊的動作慢吞吞的,像是老烏龜曬太陽,輪椅的輪子滾過一圈又一圈。
等她抵達了目的地,劉璐已經忘了自己要罵什麽了。
她本該偃旗息鼓,但卻莫名覺得不爽快,好像自己管教兒子的這個行為遭了外人打擾似的,莫名其妙的,在薛繼鳴收了稿子打算走的時候,她開口喊了一聲:
“站住!你話都沒聽完,學校裏沒教過你怎麽尊敬父母嗎!”
薛繼鳴被她更年期這小題大做的氣勢弄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轉過身麵對自己的母親,做好了被她噴個狗血淋頭的準備。
然而,旁邊卻忽然想起一聲嗤笑。
“他有沒被教過尊重父母,我不是很清楚——但你沒修過三從四德,我倒是看出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兒子聽力很差,不然怎麽要用這麽大的嗓門去溝通?”
花白禾自然將她迂腐地對電影的那套言論聽了個徹底。
如今也用那一套回敬她——
... 你不是要求兒子像古代名士一般高潔嗎?那你倒是也學學人古代女子,出嫁從夫,夫不在從子啊?
劉璐被她噎的差點仰倒。
那些已經被新時代歸納成糟粕的東西,她為什麽要去學?
但她早已領教過薛苓這指桑罵槐的罵人功力,跟薛苓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子爭辯,既顯得她這個後媽沒有肚量,也容易鬧的家宅不寧。
薛苓自己倒是不介意日子過的雞飛狗跳,但劉璐還要臉,不願讓薛家的其他親戚看了笑話,臉色變了又變,愣是沒再冒出半個字來。
薛繼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他知道自己起碼是不用挨這頓罵了,拿起那份劇本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但這份插曲並未就此結束。
當天晚餐時,因為花白禾聽見廚房要做新鮮的鯽魚豆腐湯,早找人提前要舀了一盅,然後占領了偌大的餐桌品嚐。
結果一貪多,加上今天薛承回家回的早,直接跟一大家子的晚餐時間撞上了。
薛承瞥了她一眼,臉上不見喜怒,隻吩咐管家:“上菜吧。”
話裏話外的,完全是一副隻要薛苓來,就與她一同用餐,她不來自己也不勉強的意思。
管家跟了他許久,很能看他的眼色,立刻就讓人開始布菜,而花白禾這會兒也懶得費勁回房間,安靜地喝自己的湯。
餐桌上的氛圍本來挺寧靜,卻不妨薛承忽然問起了薛繼鳴的學習事宜,也許是在大女兒身上感受到了教育不足的挫敗,他現在很努力想要在小兒子身上彌補回來。
薛繼鳴開口跟他提了提自己的進度,薛承點了點頭,隻說了一句:“當年我的現當代文學部分就比較薄弱,這方麵我也沒法給你提太多的意見,但你合叔他們專門就研究這個的,你要是有什麽不懂的,要去問他。”
薛繼鳴點了點頭,恰在這時候,旁邊的劉璐順著說了一句:
“是啊,你要多跟合小叔這樣的人在一塊,比如上次來的那個江家江雪,一代才女,這就很不錯,平時少跟那些寫商業電影劇本的三流小混混在一塊兒。”
薛承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事情,就聽見薛苓那邊發出一聲嘲:
“嗤。”
因為薛家的餐桌上十分安靜,向來都是一問一答的模式,沒什麽七嘴八舌的場景,所以卡在劉璐話音後的這聲諷刺,就格外引人注意。
薛承還沒反應過來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他看了看自己大女兒的方向,又看了看劉璐,最後皺了皺眉頭,看向薛繼鳴:
“繼鳴,怎麽回事,你說一下。”
薛繼鳴沒想到自己媽媽又提起這茬,頓時有些頭痛,不知怎麽看了看花白禾,開口將那件事幾句說完。
薛承本來已經做好了自己兒子跟那些校園裏無所事事的小混混一塊兒虛度光陰的準備。
結果這麽一聽……
他沉默了半晌,問了句:“沒了?”
薛繼鳴摸不透父親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回了句:“……沒了。”
薛承:“……”
他看了看自己一臉擔憂的妻子,又看了看過於小心的兒子,然而在這統一的畫風背景裏——
後頭有個人,臉上表情相當不屑。
左臉寫著:大驚小怪。
右臉上書:不過如此。
腦門上一句橫批:幼稚。
薛承很確定自己看到了她翻起的那個白眼。
薛家老父親:“……”
他內心湧起一丟丟的疲憊。
也許是對當年在女兒出事期間忙於跟妻子拉扯離婚事宜,導致對女兒缺少關懷的愧疚,又或者是這麽多年眼睜睜看著孩子在文盲道...路上越走越遠,卻無法將人拉回的痛心。
總而言之,薛承發現自己聽到這種事情,內心一片祥和。
甚至差點想問劉璐一句:“有事嗎?”
舍友是個熱愛寫商業電影的,起碼也為了自己的生活在奮鬥啊?
比某個將家族名譽棄之不顧,投身於成-人知識啟蒙的女兒來說,薛繼鳴這生活環境簡直不算是個事兒。
而且小兒子臉上對他這個父親的尊敬和仰慕,並沒有一分一毫的減少。
也就是說,他兒子還是那個孝順的兒子,女兒還是那個糟心的女兒。
劉璐滿懷期待地等著他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準備聽他教育兒子,結果等的碗裏的黃花菜都涼了,也沒聽見自己的丈夫說出一句話來。
薛承一臉的‘知道了’,拿起筷子說道:“嗯,吃飯吧。”
劉璐:“……”
劉璐:“???”
沒了?訓斥呢?重申薛家的教育呢?
薛繼鳴鬆了一口氣,本以為自己會遭到嚴厲的批評,但是不知為什麽,他察覺到薛承剛才朝薛苓投去的微妙眼神,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姐姐挺可憐……
起碼他做錯了事情,還有劉璐在旁邊跳腳喊著要糾正他,也有父親的雷霆震怒震懾他,可是……
薛苓好像什麽都沒有。
她母親當年直接放棄了她的撫養權,而薛承在最開始對她來硬的,發現根本不管用之後,後來就徹底不管她了。
薛繼鳴想起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聽說當年薛苓讀完初中就要放棄了學業,薛承想強迫她去學校裏,這父女倆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家裏的氣氛一度十分緊繃尖銳。
但事情最後卻消彌在家中傭人在薛苓的房間裏發現安-眠-藥當中。
薛承不再逼她了,所以他的姐姐就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當時薛繼鳴還小,這些事情都是帶他的保姆平日裏嘴碎,跟他隨口提的。
卻不知為什麽讓他印象這麽清晰。
更奇怪的是,他想起自己小時候有一次貪玩,不小心跑進了姐姐的書房裏,拿了書架底層的好幾本童話故事來看。
他看的入神,坐在地上捧著書,津津有味的讀著,外頭的保姆滿屋子找他找不著,急的差點將在外麵工作的薛承叫回來。
還是劉璐從下午茶的會所裏趕回來在房子裏到處喊他的名字,他聽見聲音依依不舍地主動開門出去的。
出門的時候,他看見了在另一邊書架旁捧著本書看的女生。
坐在漆黑的輪椅裏,所在的位置是室內唯一有光的地方,明明該是暖色,卻不知為何讓他覺得有些害怕。
當時薛苓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收回了目光,繼續低頭看自己的書。
他惦記著那裏的童話書,出去之後想跟劉璐申請以後再來書房,卻被劉璐用力拍著屁股上的灰,教訓道:
“去什麽去!你姐姐的書房不許別人去的,你小心她看見你過來打你!”
年少的薛繼鳴嚇得夠嗆,晚上都害怕那個人推著輪椅過來打他,但是隱約又覺得自己坐那兒看書,姐姐是知道的。
直到後來,親戚家來了調皮的小孩兒,到處擰房間的門鎖,闖進了她的書房裏。
薛苓凶巴巴地推著輪椅過去,當著眾人的麵,對那些個親戚出言不遜,惡狠狠地從那個流著鼻涕的小孩兒手裏搶回了自己的書,然後發現其中有一頁被撕破了。
當時,薛苓當著所有人的麵,奪回書之後,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她麵無表情地攤開了書頁,然後……
將書從中間撕成兩半,然後一頁一頁地扯下...來,捏成一團,扔進客廳的紙簍裏。
整個客廳裏就隻能聽見她撕紙的聲音。
直到最後,她輕聲道:
“既然壞了,我就不留了,你們按市價賠償我就行。”
她撕掉那本被人損毀的壞書時,臉上的狠戾模樣讓薛繼鳴怕了好幾天。
——他再也不敢偷偷地進姐姐的書房了。
後來他長大,慢慢有了自己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再回想起來的時候,才漸漸發現:
也許,當年他就算每天都往薛苓的書房跑,她也並不會像對其他親戚那樣對他。
可惜,已經很多年過去了,他沒有機會驗證自己的想法。
也不知道,她書房一進門的書架底座那排,是不是還放著彩色印刷的童話故事。
……
花白禾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薛繼鳴腦補成了什麽小可憐樣。
她在飯桌上發揮完自己的對比作用之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回到房間的她被晚餐撐的打了個嗝。
她轉著輪椅來到床邊,上身傾了傾,摸到自己放在床尾邊緣的手機,發現有個人給自己發了一個好友申請——
‘流螢’申請加您為好友。
花白禾盯著那條好友申請,摸著下巴思考半天,問係統:
“現在的作者,為了發展粉絲,都真身上陣的嗎?”
沒等係統回答,花白禾根據這個群的人數估了一下七個群的人數,對係統咋舌:“天呐,難道這位作者大大加了幾千個好友?”
她設想了一下那個好友名單,很是懷疑對方平時到底還上不上這個號。
到時候一打開,幾百個對話框一起表白……
花白禾對那場景感到頭皮發麻。
想歸想,她還是點了同意通過,揣著自己當讀者的本分,小心地問了句:
“我加的是作者大大本人嗎請問?”
對麵幾乎是秒回:
“是。”
花白禾更茫然了,她下意識地反手摸了摸自己肩上有錦鯉紋身的地方,為了藏住這東西,每次洗澡的時候,她都得趁保姆出了浴室,才脫掉上衣,洗完之後,又學會了給笨拙的自己套衣服。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我這是走了什麽運?居然讓作者大大親自加我?”
對麵也跟她開了個玩笑:“錦鯉精本體?”
說完這句之後,又很快敲上來別的回答:“下午和朋友打賭,她說我從來不加讀者,也不許讀者私聊,太高冷了,讓我輸了就主動加一個人。”
“我看你的id最順眼,就加了。”
花白禾鬆了一口氣。
然後認真地開始問:“流螢大大,請問我是直接開始吹你,還是走個程序?”
對話框的另一邊。
江雪看著對話框上麵一口一個‘大大’,聯想到自己白天去那人屋裏時,被對方不屑一顧的樣子,不由吸了口氣。
……這種情-敵居然是自己的感覺,嘖。
自己作為才女的一麵,完全不被薛苓放在眼中,到頭來,居然還要靠這個馬甲認識對方,她想想心裏也有點氣。
她一邊被對方白日裏的態度弄的不太舒服,另一方麵看見對方要吹自己,又忍不住地歡喜。
整個人好似被劈成了兩半,最後隻能神色複雜地拿著手機,回了一句:
“……直接吹吧。”
花白禾笑了一下,真的開始正兒八經地吹她:“你可能會覺得我在吹彩虹屁,但其實是實話,很多人瞧不起寫這種低-俗內容的人,但無法否認的是,將東西寫的豔而不俗,又要讓讀者爽,又不能太過火讓人被惡心到或...者嚇到,我覺得還是很需要技巧的。”
“要不怎麽《金-瓶-梅》能流傳至今?其中關於情-色的描寫也是鑄成它偉大的一部分啊。”
江雪頭一回看到有人把自己的暢銷書吹成當代《金-瓶-梅》,哪怕她這人很不要臉,這會兒也忍不住感覺脖子發熱。
此刻她正在江家客廳裏,外頭飄起了小雪,聽幾個哥哥姐姐圍著茶桌在那兒接古詩詞,要求用‘雪’這個字的詩詞接龍。
什麽“朝如青絲暮成雪”、“胡天八月即飛雪”、晚來天欲雪”……
江雪因為腦子裏惦記著某個人,結果猝不及防輪到她,整個人腦子都是空的,也許是旖旎心思太重,竟然脫口一句:
“白雪消時還有白[1]。”
話一出口,她臉色就變了。
但周圍的幾個人都愣了愣,麵麵相覷,兄弟姐妹們對視的目光裏都是一個意思:
咦?這句沒聽過?
江雪卻反應過來,改口改的很快:“錯了錯了,我是說,獨釣寒江雪。”
周圍人被她用自己名字逗笑了,跟著調侃了她偷懶,然後將話語接了下去,她不敢分心,隻匆匆掃了一眼對話框上最後的一句話,想著一會兒回對方。
結果這一瞥,發現上麵赫然是一句:
“大大,冒昧問一下,請問你描寫的內容這麽真實,是……跟對象實踐的嗎?”
江雪:“……”
是啊,拿你實踐的。
對麵不知是不是看她很久沒回答,又冒出了下一句:
“如果是的話,你和你對象介不介意嚐試點新奇的玩具?我的意思是……嗯,你懂的。”
江雪:“……”
那一刻,她想到了一句話:
你自己反省一下,為什麽被賣-片的給盯上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