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真的不是x文女主(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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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老實話, 趙梅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倒黴到這個地步。

    當律師函寄到她家的時候, 她滿腦子隻有一句話:薛家在耍她嗎?

    但這分明距離她抄-襲、刪文已經過去許久了……

    憑什麽這個薛苓還要跟她追究那麽久遠以前的事情?!

    念頭出現的時候,趙梅心中湧上了一分難以言說的怒意, 讓她恨不能直接衝到薛家的門上去咆哮一通:

    耍我有意思嗎!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 手頭的力氣都有些扭曲,拆出律師函的時候,差點因為手頭的力道而導致那封函件被她撕破。

    “梅梅,收到什麽了?怎麽這麽表情?”

    彼時她的母親剛削好了一盤水果,剛端出來, 就發現了趙梅在客廳裏怒氣衝衝地拆著東西。

    因為昨天才查了老公這個月的工資卡, 所以女人這會兒的心情好的很,甚至還在盤算下午要不要拉著女兒去買衣服比較好,她記得最近附近有家店要被盤出去了, 正在做最後的甩賣呢——

    “梅梅, 下午跟我出去逛街買衣服吧, 你看看你成天放在衣櫃裏的那些衣服, 長得奇奇怪怪就貴的要死,女孩子稍微打扮打扮就行了,那麽燒錢,以後誰養得起你啊……”

    趙梅聽見她的念叨, 眉頭裏立刻出現稍許煩躁,仿佛心中有股躁鬱之氣常年蠢蠢欲動似的, 這會兒正在一邊拆那讓她咬牙切齒的律師函, 一邊回道:

    “誰要跟你去買那些便宜貨, 我——!”

    話剛說到一半,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明明屋子裏已經有了盛夏的暑意,當她看清那律師函上的內容時,卻整個人如墜冰窟。

    紙上麵的每個字她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卻造成了一股令她害怕的效果。

    北方影業……

    華國如雷貫耳的影視集團,國內能與之抗衡的唯有南方影業,因為在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國家趕上了那波工業革-命的浪潮,國內許多的有識之士都去到西方學習先進的技術,帶進國內來。

    其中,現在北方影業的創始人,更是直接去米國學習了當時米國最先進的電影技術,不僅將米國最有曆史的影視公司技術學到手,同時也是國內最先在版權保護和專利保護方麵提出立法的一批人之一。

    以上都是鋪墊——

    華夏自從走入這個世紀以來,全國人民都知道,北方影業對於版權意識是格外看重的。

    尤其是近幾年,聽說國內前十的律師都在北方影業的大樓裏任職,他們關於版權方麵的訴訟更是無往不利。

    如今……

    她一個普通的升鬥屁民,趙梅,竟然被北方影業告到了頭上,告她侵權。

    趙梅越想,頭皮越炸!

    她嘴唇發白地看著那張紙上麵的內容,“咕咚”一聲,吞了吞口水。

    “趙梅小姐”四個字,從未讓她覺得如此刺目。

    她捏著紙張兩側的手幾乎要把紙給揪成一團,在心亂如麻的慌張中,她一把將紙反手蓋在了客廳的桌上,蹲下了身子,喃喃道:

    “不是真的,是騙人的,我從來沒有倒賣過他們的版權作品,他們一定是找錯人了,對,那人肯定跟我同名同姓……”

    “一定是另一個趙梅……”

    不知道是不是自言自語太久了,她竟然自己都信了這通安慰的效果,完全沒管旁邊母親的詢問聲,隻大聲回道:

    “閉嘴!不要吵我!我再看一遍!滾開啦!”

    聽到她的話,原本脾氣甚好,手中端著果盤站在沙發後麵的女人頓時感覺心頭火起,虧的她剛才還想著帶這個賠錢女兒去買衣服。

    可是現在,聽聽,這個不孝女狗嘴裏吐...出來的是什麽東西?

    她當即就把果盤往沙發上一丟,不管裏麵切塊的蘋果、梨子果肉在沙發上滾落,隻抬手指著前方的人,目光如電地凶道:“你剛才跟你老娘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往日裏,趙梅聽見她的雷霆震怒,肯定早就認慫了,要麽是麵上妥協,回到房間裏再去咒-罵,要麽是幹脆過個嘴癮,然後飛快地回到房間裏,反鎖房門,跟自己的老媽上演一出隔空對罵。

    但今天,她卻好像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母親身上的恐怖。

    她隻是將那張紙翻來覆去地看,盯著上麵的電影名字看了很久、很久。

    《菡萏》。

    好熟悉的名字。

    長得特別像她從薛苓那個文件夾裏複製來的,然後隨手拿去賣給南方影業的電影名字。

    前段時間,南方影業還有人專門跟她談起了這個劇本的版權問題,若不是那金額太大,這會兒她早就忘了它的存在。

    她死死地盯著律師函上麵的內容,直到她的耳朵處突然傳來鑽心的痛——

    趙梅立刻回過神來,看見近在咫尺的母親,她正一手提溜著自己的耳朵,臉上的怒火幾乎就在那麵容上鋪開。

    “死女娃子,你剛才讓誰滾開?認不認得你老媽是誰?啊?”

    眼見著趙梅沒有第一時間道歉,她母親的怒火早就被點燃了,這樣一個縱橫街坊、罵街打架從未嚐一敗的女人,怎麽可能容忍趙梅這個女兒的叛逆。

    她幾乎是立刻就從沙發後邊繞了過來,直直走到桌旁,將趙梅給拉扯著耳朵提了起來。

    然而在她巴掌揚起的瞬間,趙梅卻盯著她揚起的手掌,忽然想起一件事。

    北方影業……

    侵權案,向來是告的人家傾家蕩產。

    她心中浮現出一個荒謬的感覺來,好像今日的一切都不真實,於是並不收斂自己的脾氣,反而直直地迎上去:

    “你打啊!你打死我好了!你馬上就要連房子都賠出去了哈哈哈哈!你有本事打死我啊!”

    “啪!”

    重重的一耳光落下來,幾乎把她扇懵。

    趙梅耳朵裏嗡嗡直響,臉上也是一片火辣辣的痛,甚至有一道尖銳的痛蔓延到眼角,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媽媽過長的指甲刮到的。

    明明這會兒她睜著眼睛,卻感覺看到的東西裏都自帶了一圈金星。

    非常痛。

    幾乎將她發熱的、受刺激過度的,不願相信事實的大腦給拍醒了。

    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捏著的那張紙,在母親破口大罵的聲音裏,她終於意識到自己要被北方影業告上法庭的事情是真的:

    “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玩意兒,媽-的敗家就算了,現在還要咒我變窮,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那一瞬間,慌亂、後悔、無措、憋屈集體湧上來,壓在她的雙肩上,讓她驟然張嘴尖叫出聲:

    “啊——!!!”

    為什麽!

    不讓她寫就算了,她認栽一次了!

    為什麽這薛苓要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將她趕盡殺絕!

    她好恨啊!

    ……

    此刻,薛家。

    窗外的蟬鳴聲叫的十分歡快,不知道是它們在歡快地迎接這生命力旺盛的季節,還是因為能蹦躂的時間不多,所以在可勁兒的造。

    但這萬物鼎盛的時節,卻仿佛力有不逮,源源不斷的生氣並不光顧世間所有造物。

    “咳咳……”

    薛家客廳裏,一陣從嗓子眼裏麵憋出來的咳嗽聲,不太明顯地響起。

    聽那壓抑的咳聲,好像是身主不太願意驚動別人,卡在胸腔裏麵的痰拉出了一種破風...箱般的漏氣感,讓來往的幫傭聽著就不太舒服。

    但那也隻是低低的一聲,就再不響起了,看咳嗽那人的表情,就知道她憋的應該很痛苦,卻再也聽不見她嗓子裏冒出來的第二聲了。

    彼時薛繼鳴剛走出房門,正在扣自己手腕上的扣子,聽見這聲音,忍不住快步往客廳的方向去——

    入目便是客廳裏那個坐在黑色輪椅裏瘦弱的人影。

    霸道的黑色好像有吞噬人心的效果似的,襯的久坐那人越發形銷骨立,便是單看著,都讓人觸目驚心。

    明明冬天已經過去了,結果她身上的衣服卻還是那麽厚重,仿佛與整個客廳裏的短袖黨格格不入。

    甚至……

    膝蓋上還蓋著那層薄薄的毯子。

    這麽厚的毯子捂著,她倒是半點不熱的樣子,甚至額頭上都沒有半點冒汗的痕跡。

    薛繼鳴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的跟前半蹲著,眉頭忍不住地皺了皺:

    “姐,你這都感冒一星期了,怎麽還不見好,我聽你這咳嗽的聲音不太對啊?”

    “藥吃了嗎?”

    “是不是這家醫院不行啊,之前我還聽學校裏的朋友說這個醫院不靠譜,要不咱下次請爸單位裏的那個老醫生來看看吧?”

    這一連串的關懷問出,讓花白禾半分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她剛想說話,張嘴才發出了一個字,麵色就憋的通紅,繼而就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剛才被她強壓下來的那陣咳嗽,她終究還是沒逃過。

    肺裏像是被人拿了鑿子,在肺壁上活活剮下來一層。

    又有千絲萬縷的線條被這震動牽扯著,將痛傳遞到全身。

    “咳咳咳、咳咳……咳!”

    她又想咳個酣暢淋漓,卻又被她疼痛折磨著,不禁下意識彎下了身軀,最後隻能擺著手將薛繼鳴給推開,擔心傳染他。

    “咳咳,我沒、沒事,你別管……”

    薛繼鳴哪能聽得她這麽說,當即從身邊幫傭手裏接過一杯溫熱的水,遞給花白禾的同時,臉上的擔憂半點沒退:

    “怎麽回事啊,你這生病都好久了……以前也沒見你這樣啊,還是體質忽然虛了?”

    花白禾捧著水杯喝了好幾口,才覺得喉嚨間那種幹涸感退去,隻有心肺中的疼痛伴隨著呼吸的每一個節拍,遊走遍胸腔每一個細胞。

    她有氣無力地往輪椅裏倒去。

    聽見薛繼鳴的疑惑,她眼中露出稍許無奈的笑意,卻又很快隱沒。

    花白禾當然知道自己生病的原因在哪裏。

    究其原因,無非是跟江雪胡來罷了。

    那人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她即將任務完成要離開,趁著薛家人不在的時候,將她拉著在書房胡來了好幾次,甚至還堂而皇之地將她帶到了江家。

    就把她關在自己的屋子裏,一樣樣,讓她嚐遍自己店裏所有的特色產品。

    一個冬天好不容易養的將將能看的身子,如今又在這胡鬧當中虧空了。

    除此之外……

    係統在其中也是功不可沒。

    “之前忘了跟你說,主神懷疑前幾個世界的命運之子記憶有異常,是因為直接把你抽離出世界產生了副作用,所以他決定修改這個漏洞。”

    “從這一個世界開始,你的離開會走正常程序。”

    花白禾開始的時候還不知道這種正常程序是什麽個意思,但這簡單的風寒感冒半天不好、甚至一天比一天加重的時候,她就隱約明白了。

    ……

    “沒事。”花白禾淺淺喝了幾口,就把水杯遞給旁邊的幫傭。

    她轉而抬手拍了拍薛繼鳴的肩膀,目光裏又浮現出幾分笑來,輕聲道:“你...有你的事情要忙,今天不是約好了跟小荷去看婚紗嗎?”

    “至於我的身體,我心裏有數,你放心吧,過段時間就好了。”

    她話音落下之後,發現薛繼鳴眼中的擔憂並沒有一分一毫的退散。

    明明快到了和趙荷約定的時間,他卻根本沒有出門的意思了。

    花白禾仿佛看透了他的打算,淺薄的唇輕啟,出聲道:“你……”

    “姐,要不我跟小荷說改天吧,你這個情況,她肯定不會——”

    薛繼鳴眨了眨眼睛,話才冒了個頭,就被花白禾重重拍了一下,打斷道:“不會什麽不會?我這感冒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的,倒是你,跟對象赴約怎麽能放人家鴿子?”

    “而且現在還是挑婚紗這種事情,你是不是忘了你還要準備婚禮啊,嗯?”

    “不要在這裏磨磨蹭蹭了,薛繼鳴,趕緊出門!”

    她二話不說,趁著自己這會兒喉嚨不發癢,一口氣把自己的話給說完,然後絲毫不容忍拒絕地,抬起一手指向門口的方向。

    薛繼鳴本來就挺怕她的,這會兒陡然被她這麽一喝,下意識就從原地起身。

    “姐……”

    花白禾不為所動,隻瞪著他。

    薛繼鳴無奈,隻能叮囑幫傭們記得監督她按時吃藥,不要讓她偷懶耍滑頭,要是江雪來了,天黑之後也不要放她們倆出門,因為晚上風涼等等。

    旁聽的花白禾:“……”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捂著自己的腮幫子,開口道:“薛繼鳴,我沒看出來,你除了娶老婆之外,還有這誌向啊?”

    薛繼鳴回過頭:“?”

    花白禾慢慢地給他拍了拍手:“你是想給我當媽啊?”

    薛繼鳴:“……”

    ……

    “這件白的好看,很有氣質,我看那些國外的新娘子結婚,就都是這樣的一身,幹幹淨淨的,我們小荷再打扮打扮,嗯!婚禮那天肯定是郎才女貌。”

    京城的某家婚紗店內,趙荷正拉著自己的父母,陪自己試婚紗。

    上次趙梅的事情,雖然薛苓那邊輕拿輕放,她卻沒有將事情表現的太過輕鬆。

    薛家有好意,是她的運氣。

    但是趙荷卻不能保證,自己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還能指望受害人對她的堂妹網開一麵。

    趙荷一輩子的腦髓都貢獻在那天的事情上了。

    她表現出了一副非常丟人的樣子,卻也不忘將薛苓的反應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下——

    重點在於,薛家是看在即將跟她們趙家結親的份上,通過薛承那邊的施壓,讓沒讓薛苓計較這個事情。

    隨後,她又跟薛繼鳴在薛苓的示意下飛快地訂了婚。

    這個事實就能證明薛家對她這個未來兒媳婦的看重。

    除此之外,薛苓似乎對她格外有好感,在偶然聽了她對家裏吐露的那分毫不滿之外,很快就給了她建議。

    趙荷回去倒是按照她說的,又給自己的父母複述了一遍。

    大概的意思是,現在她已經是薛家內定的兒媳婦了,跟之前和薛繼鳴隻是普通的男女朋友關係不同,薛家這門助力,對她們家的幫助,可相當不一般。

    如果再為了堂妹的事情得罪自己的夫家,她這個婚事以後可說不太好。

    尤其是這個當口上,她父親趙鑫在公司裏談一筆生意,因為合作方是薛家底下的一個分公司,對方直接給他開了綠燈,讓他在公司裏很是受了一番賞識。

    於是!

    趙鑫一家似乎真正看出了和薛家結親的好處。

    既然人家也沒有瞧不起他們趙家的意思,並且薛繼鳴對趙荷的態度也是沒話說,那麽趙鑫夫妻當然知道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時,心中究竟要如何論斷。

    在職場春風得意的那幾日,趙鑫也想開了,自己的兄弟,能幫扶的時候他肯定會幫扶一把,但真要是回回都找他處理這糟心事,而且還讓他唯一的女兒在薛家受委屈,這好像就不太美妙了。

    他還在晚餐的飯桌上,好幾次喝多了,跟女兒趙荷聊起這個事情:

    “小荷啊,爸爸現在老了,有些事情就有點老糊塗,我知道,之前梅梅的事情,你受委屈了,還好親家那邊也沒計較……你跟了不錯的人,繼鳴這小子我看著挺好,你要珍惜啊……”

    “小荷,爸爸這輩子也沒什麽別的願望,跟你媽把你一手太大,就很辛苦了,我們倆無非也是想看你出息,你剛考上京城大學那會兒,我在兄弟麵前、在公司單位,可驕傲的很,現在你找到繼鳴這小子,也是不錯啊……”

    “小荷,這麽多年我讓你幫襯梅梅,你的努力我也看到了,有的時候,事在人為嘛,盡力就行。”

    林林總總的話,匯聚起來,讓趙荷輕易聽懂了裏麵的潛台詞。

    前段時間的鬱氣,多年來總被趙梅拉下水無處可說的苦悶,好像都在那短短幾天消失不見。

    趙荷沒想到薛苓的建議居然會有這樣大的成效。

    她那一瞬間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這個‘血親至上’的父親,卻又覺得自己其實是看懂了的。

    但無論如何,這對她來說都是個好消息。

    這輩子,她都不想再幫趙梅擦屁股了!

    趙荷看著鏡子裏穿著曳地白長裙婚紗的自己,唇邊露出一分輕鬆而又幸福的微笑來,尤其是聽見樓梯處的婚紗樓工作人員對來人打招呼的聲音:

    “薛先生,您的太太一早來了,剛試了幾件婚紗,就在那邊,請跟我來。”

    趙荷眼中帶著驚喜,轉過頭去,高高興興地喊了他一聲:

    “繼鳴!”

    後麵的趙家夫婦見到她心思立刻牽掛到來人身上,也是不由相視一笑。

    “這小兩口……”

    “咱倆可是老了。”

    兩位長輩對視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陣不太美妙的鈴聲打斷了這個氛圍。

    薛繼鳴抬手摸了摸女友的腦袋,上前來跟他們打招呼:

    “趙叔,趙姨,下午好,我來晚了幾分鍾,抱歉,晚上有時間一塊兒去吃個晚餐嗎?上次小荷跟我說,市中心剛開的一家新餐廳她挺喜歡的,我來的時候已經預定了。”

    趙鑫笑著回答他的問題,而趙母則是拿起包包,有些不解地看了眼來電。

    “弟妹”兩個字在手機屏幕上閃爍跳動。

    她心中有個不好的預感,避開眾人,終究拿起了電話:“喂?啊,我們這會兒陪著小荷試婚紗呢……什麽?你和梅梅要過來……恐怕不方便吧……啊?有十萬火急的事情?”

    不多時,她掛掉電話,臉色不大好地走回了趙鑫的身邊。

    “怎麽?”

    “弟妹剛給我打電話,說是梅梅那邊有個十萬火急的事情,想讓小荷和繼鳴幫忙。”

    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趙鑫的呼吸又是一窒,看著前方兩個商量起婚紗顏色,眼底隻有對方的小情人,心中禁不住泛起幾分煩躁:

    “這梅梅又惹什麽事了?”

    眼見著自己女兒和薛家的婚事在即,怎麽自己這個小老弟家裏就這麽不懂事呢?

    ……

    半個小時後。

    趙荷有些害羞地從簾子後麵走出來,短款的紅色婚紗穿在她的身上竟然有種俏皮可人的味道來。

    前麵部分的及膝設計,露出了她姣好的小腿腿型,她邁步往薛繼鳴的眼前一湊,問了一句:

    “好不好...看?”

    薛繼鳴點了點頭,她臉上的笑容更盛,正想問問休息區的父母,卻發現沒了人影。

    趙荷有些疑惑:“我爸媽走了?”

    薛繼鳴對她笑了笑:“剛才阿姨說有些口渴,叔叔也不太了解婚紗的這些設計,兩位就去對麵樓下的咖啡屋等了。”

    趙荷沒多想,隻若有所思道:“好的——那你覺得,我穿紅色好看?還是白色好看?”

    兩人聊天的時候,並不知道趙家的父母,確實去了對麵的咖啡屋,但卻不是真去喝咖啡,而是替女兒將那棘手的事情擋住。

    趙梅臉上的巴掌印還很明顯,被母親拉出來的時候,整個人臉上滿是憔悴,根本看不出她以前但凡出門就要將自己精致打扮一番的痕跡。

    這會兒,趙梅的母親才剛來,就想給自己的哥哥嫂嫂故技重施。

    她膝蓋一軟,隻聽趙鑫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公共場合,弟妹有話好好說,我這一把年紀了,丟不起那老臉。”

    於是趙梅母親的那一跪,就跪不下去了。

    她隻能抹著眼淚:“哥,嫂子,實在不是我想麻煩你們倆,主要是薛家他們得理不饒人啊,可憐我的梅梅,小小年紀就要遭受這些——”

    趙鑫眼皮子一跳。

    他抬手端起咖啡,四平八穩地問道:“這次又是我們親家那邊做了什麽對不起你們的事情?”

    這話問的,相當誅心。

    趙梅的母親平白眼皮子一跳,好像意識到他態度的不尋常。

    仿佛,不會再站在她們母女倆那邊了似的。

    “哥哥,是那薛家人,欺人太甚啊!他們空口白牙誣蔑我的梅梅偷了劇本,現在事情都鬧到北方影業那邊去了,你們要是不幫忙,我們一家活不下去了啊!”

    趙家夫妻:“……”

    他們被北方影業四個字震懵了。

    這次反倒是施桂芬的動作比較快,她不知回憶起哪次跟女兒的聊天,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我記得北方影業,不姓薛吧?”

    “聽小荷說,就連江家,也隻在裏麵占了一成股呢。”

    這話一出,整個咖啡屋裏全是寂靜。

    而後隻見桌上一道屏幕光亮了起來,原來是趙鑫當場拿手機開始搜索北方影業的消息。

    不多時。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北方影業來頭不小啊……但是,這跟薛家有什麽關係?”

    趙鑫茫然地看著對麵的弟妹。

    可以說是相當迷惑了!

    趙梅的母親愣了一下,然後抬手拍向女兒的背:“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這裏發愣,還不趕緊說啊!”

    趙梅被自己母親的力道拍的直接撞在了桌子邊緣,胸口一陣疼痛的同時,忍不住開口說了自己當初拿走稿子借鑒的事情。

    順便提了提幫人投稿的事情。

    趙家父母聽的頭皮發麻,當即開口道:“這事我們幫不了,真的幫不了,你們找找別人吧。”

    趙鑫有些迷醉。

    自己女兒嫁的也不是家裏有皇位的人啊?

    怎麽弟妹一家什麽忙都敢開口啊?

    不久後。

    看見趙鑫兩口子出去之後,趙梅的心中如墜冰窟。

    眼見著旁邊的母親又要一掌拍來罵自己不爭氣,她趕緊開口道:“媽!媽!我知道錯了,我這就去找人道歉,我要找薛繼鳴……不,我直接找薛苓!我去給她跪下道歉!”

    什麽都行。

    隻要別讓她賠錢就行了!

    趙梅想通了關竅,立刻在母親罵她敗家貨的時候,飛快地朝門外而去。

    ……

    “咳咳,我都說了沒...用,你浪費這個住院的錢做什麽,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髒器衰竭沒得救,朋友。”

    京城第一醫院門口,一個坐在黑色輪椅裏的身影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對身後推著她的人擺了擺手,眯著眼睛一副很愜意的樣子。

    比起她的輕鬆,身後那人臉上的表情可謂是難看到了極點。

    沉得好像能擠出墨汁來。

    “閉嘴!”江雪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

    花白禾眨了眨眼睛,像是第一次見她發火似的,無辜地問道:“你凶我?”

    那話像是撒嬌,又像是簡單的疑問。

    然而江雪卻根本不想哄她。

    一想到剛才帶她去複查,順便拿之前的體檢報告,看到上麵寫的“髒器出現早期衰竭症狀”的內容,她就覺得天都要塌了。

    偏偏這個沒心沒肺的人還在逗她!

    因為花白禾在住院觀察之前,還要江雪推她出去走一走,所以兩人這會兒剛出醫院門。

    江雪忽然停下了推輪椅的腳步,轉身走到了輪椅的前麵,目光裏仿若覆了一層經年難化的霜雪,就這樣冷冷地看著花白禾。

    花白禾抬手伸了個懶腰,根本不意識到惹惱了她似的。

    “你還有沒有心?”

    江雪開口問了這麽一句。

    花白禾伸懶腰的動作到了一半,忽然停了,目光凝視著她。

    兩人無聲對視了好久,讓周圍來來往往的病人都打量著她們。

    直到花白禾突然嗤笑了一聲,目光複雜地看著她,倏然反問了一句:

    “你覺得呢?”

    江雪被她這幅不痛不癢的樣子,氣的腦子裏的血有些往上衝。

    她閉了閉眼睛,正準備說話,斜裏忽然衝出來一個人:

    “苓姐!苓姐我錯了!你別讓他們告我,我把稿子,把u盤還給你,好不好?苓姐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那身影死死的扒住了花白禾的輪椅扶手,目光裏滿是急切,迫切地想從她身上看到希望。

    花白禾被這動靜轉移了注意力,淡淡地看向自己的身旁,發現趙梅臉上的五指印格外明顯。

    她‘嘶’了一口氣,饒有興致地問道:

    “哎,趙梅,你臉上這紋身哪兒弄的?顏色和形狀很特別啊。”

    趙梅聽到她的話,腦海裏空白了一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似的問了一句:“什、什麽?”

    她還沒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忽然感覺後頸處傳來一陣力,將她不容置疑地從輪椅邊拉開。

    趙梅正想回頭看看是誰在這個時候打斷自己,卻陡然見到了江雪麵無表情的樣子。

    “麻煩讓讓,你擋路了——沒看到我正在和我女朋友說話嗎?”

    趙梅不知為何心底瑟縮了一下,她可憐兮兮地轉頭看了看花白禾:

    “苓姐,苓姐……”

    花白禾抬手對她比了個打住的手勢:“我好像還沒跟你熟到,可以讓你這麽喊我的地步吧,嗯?”

    趙梅怔愣了一下。

    正是她這會兒的愣神,江雪朝著不遠處的地方點了點頭,立刻有她出門時特意帶上的幾個保全人員上來把這個趙梅給拉開。

    就在圍觀群眾一臉茫然的時候,忽然聽見了花白禾大聲說道:

    “天呐?你們碰瓷演員這念頭都這麽辛苦了嗎?連殘-疾-人都碰啊?”

    趙梅:“……”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醫院那些路過的人各個對她怒目而視。

    “不是,我不是……”

    趙梅還想狡辯,卻隻能看到周圍的那些人鄙夷的目光。

    隱約間,她忽然意識到。

    這些目光日後將伴隨著北...方影業未來的這場庭審,伴隨她一生——

    剽-竊-者。

    侵-犯版權。

    “判處趙梅女士,賠償北方影業公司的名譽損失費、版權費,共計350萬元人-民-幣……”

    “判處趙梅女士,賠償南方影業公司的名譽損失費……共計234萬元人-民-幣……”

    未來的這兩場官司。

    將會讓趙梅這輩子,都在背負的巨額債務裏度過。

    一生不得安寧。

    此時的她隻是若有所感,卻渾身顫抖,淚灑醫院的台階,看著不知何時遠去的人,無法控製地開口道:

    “是你們要害我……”

    “我沒有偷……”

    “我沒有偷那稿子……”

    “啊——!!”她在醫院門口尖叫出聲,將來往的行人都嚇了一跳,立刻就有醫院的保全人員過來將她給請出去。

    “我沒有偷!我沒有抄!是你們要害我!都是你們的錯!”她被兩個保-安給架著,卻狀似癲狂,衝著遠處的兩人嘶啞地大喊出聲。

    有路人抬手將這一幕錄下,轉發道:“京城醫院太嚇人了吧,怎麽什麽精-神-病人都往外放啊?害怕!”

    院方莫名背鍋,還不得不出來澄清一次。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

    這一刻。

    花白禾隻是呼吸著那夕陽西下後也依然有些暑意的空氣,聽著係統匯報了一聲:

    “情感進度,95。”

    她充耳不聞,慢吞吞地對身後人開口道:

    “回家吧。”

    剛才的矛盾,被人那麽一打斷,看似不了了之,實際上並未解決。

    江雪沒聽她的話,隻自顧自說道:“一會兒你就住進醫院去,我已經讓人回家替你收拾了東西,你還有沒有什麽要用的東西,我讓他們也記得帶上,你以後在醫院好好養養,總能查出來原因——”

    “江雪。”花白禾忽然喊了她一聲。

    身後的人默不作聲了。

    花白禾腦袋抵在輪椅靠背上,仰著腦袋去看她,對她微微拉了拉唇角,露出一個堪稱美麗的笑容來。

    那是她為數不多的,對江雪這樣微笑的時候。

    “不要讓我住在醫院裏,好不好?”

    她說:“我怕痛,我不想到時候渾身插著管子,喉嚨和胸腔被人打開,一句話都不能跟你說,用眼神求著你,讓你放我走。”

    “我求了你好多次,這次,你別讓我求了,行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