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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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岩和白歌合力將屍體翻了過去。“死者的右手死死攥著一把匕首,匕首上仍然沾著血跡。”

    白歌順著血跡一直找到腳踝“你看!腳踝正麵竟然割開了這麽深一個口子,兩側的肉都被削掉了,應該已經割至脛骨。”

    魯岩用手抓住屍體的腳腕,輕輕了扭動了一下,恍然間明白了什麽。“死者體溫尚存,血液微熱,死於大約二十分鍾前。根據三個傷痕的順序來看,應該是先被樹根死死纏住腳腕,再被匕首利刃割至脛骨,最後被槍擊後腦身亡。根據傷口的輕重來判斷,樹根隻造成了不致命的勒傷,匕首則傷至皮肉,最後這一槍導致死亡。從彈孔及噴射出的漿液來看,應該是從後腦被人開槍打死,四周並沒有找到致死工具。所以,應該還有同夥。再看死者死亡時的表情,似乎在極度恐懼與極大痛苦過後,死亡反而讓他得以解脫,表情變得釋然、輕鬆。”魯岩站了起來,褪去了白色手套丟在一旁。

    “極度恐懼、痛苦?”林邊圓好奇起來,斜探著身子仔細端詳。

    天色相比之前又暗了許多,太陽馬上就要躲進西山。林子裏白天的清閑、舒適早已蕩然無存,伴隨著光線的轉暗,慢慢露出它猙獰、陰森的一麵。

    “下宇,你說是這顆老槐樹搞的鬼?”白歌走到樹前,摸著樹皮,像是要感知這個所謂的樹中之鬼。

    “我勸你還是退遠一點,你那半殘的胳膊可不支持再像前幾天那麽玩命戰鬥,現在這老妖精要是突然發難,恐怕你還真是凶多吉少……”下宇故意加重了語氣,想用這種惡意的渲染讓大家知難而退,趕緊返回天文台。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話音剛落,一陣寒風瑟瑟吹過,槐樹樹冠的葉子應力嘩啦啦的一陣飄動,已經死掉的半邊枯木也被風力吹得咯吱作響。

    下宇忽然向後退了兩步“不對呀!別的樹葉怎麽不動。”

    三人幾乎同時抬頭看著頭頂一層樹冠,卻也真是隻有這個老槐樹那活著的半邊迎風輕輕抖動,配合枯死樹幹的咯吱聲,像極了詭異的冷笑。

    “老~白~,不會真的有鬼吧?我突然覺得這地方比平衡村還陰森恐怖,這次又不是我們提前推算來的,難道真要撞邪了。”邊圓心裏打鼓,雖然平時大大咧咧,即使碰到黑羽夜叉這樣的怪物都沒有害怕過。但對他來說,唯有一樣,那就是看不見摸不著的鬼。

    “當心你身後。”魯岩猛然朝下宇撲過去,側身將他推倒在地。

    嗖……啪!

    一把匕首飛過下宇剛剛所站的位置,深深紮在身後的樹幹上。

    魯岩右手一撐,順勢在地上翻轉一周,蹲跪在樹後。“邊圓,有個黑影在你左前方,盯緊他,別讓他跑嘍!”

    此時的森林已經隱去了大多數光線,雖然沒有完全黑下來,殘光也隻能夠隱隱約約看到十幾米的地方。白歌弓著身子溜到下宇身旁,右手抓住他一把拖了起來“當心點,剛剛要不是魯岩,你小命就沒了。”

    下宇背靠著樹樁,眼睛睜得溜圓,呼哧呼哧大口喘氣,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驚魂中緩過神來。

    魯岩順著右側的樹林快速接近,三步一靠,四步一蹲,左閃右避極其嫻熟。邊圓順著左側一路小跑,在落滿樹葉的叢林裏快速衝上前去,就像一輛開足馬力的裝甲車,帶起四周一片塵土。

    “看到了,正前方岩石後邊,躲著一個人。”邊圓扯著脖子喊道。

    隻見兩人正前有一巨石,石後偶爾探出一個腦袋,看到朝他奔去的胖子,匆匆忙忙掏出一把手槍。

    “林邊圓,快躲開!”魯岩見狀,急忙躍起,順勢丟出手中的匕首,那匕首飛速極快,猶如脫弦之箭,徑直刺了過去。

    當啷!

    黑衣人剛從身後掏出來的手槍被飛來的匕首打個正著,掉落一旁。那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魯岩一個虎撲按到在地上,雙手被反轉上提,背部朝上被單膝用力一壓,隨後便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no!no!help!饒命……”黑衣人猛然吃疼、連哭帶喊。

    胖子氣喘籲籲的趕了上去,朝著黑衣人的側肋猛踹三腳,一邊用出吃奶的力氣,一邊還罵罵咧咧的喊:“叫你這個孫子暗算我們!還想對著你胖爺爺放黑槍!來,我先送你去見馬克思。”

    “消消氣就得了,從我身後把手銬掏出來給這家夥帶上,回去審問的時候你再狠狠解悶!”魯岩朝自己的左後方撇了撇嘴。

    兩人合力將黑衣人拷了起來,又用繩子捆了個結實,魯岩撿起一旁的匕首,抵在黑衣人的脖子上“還有沒有同夥?快說。”

    黑衣人無奈的苦笑幾聲“idon'tknow!”。又用不熟練、聽起來有些生澀的漢語重複說道:“我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魯岩在將近十年的實戰中積累了大量的審訊經驗,猛地將一把匕首紮進黑衣人的左退根,刀尖剛剛沒過皮肉,就是一陣哭嚎慘叫“有!不對,沒有同夥……”

    刀鋒一轉,嘶啦一聲,一滋鮮血順著刀口飆出一道弧線“到底有沒有,不回答,放幹你的血!”。

    黑衣人已逼近崩潰的邊沿,連忙哭喊著:“還有兩個人,但是在剛剛槍響之前就跑掉了,就剩下我一個。”

    “他們去哪了?那你為什麽還在這裏?”魯岩追問道。

    “他們終止了行動,認為主人對我們這次行動不滿,就急忙撤退了。我是為了救我的弟弟,他就躺在你們同伴身旁。”

    魯岩猛地拔出匕首,猛地向前一推“走!跟我們過去。”

    林胖子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整個過程不足半分鍾,沒有一絲多餘動作,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我說魯岩,你果然厲害啊,動作一氣嗬成,紮他那下還真夠心狠的,放我和白歌可能就沒轍了。厲害……厲害……”一邊走,一邊跟在身後感歎著。

    白歌背靠著下宇蹲在一旁,用手左右撥開地上的落葉。

    “老白,幹嘛呢?我告訴你,魯岩真是太厲害了,我這輩子可沒服過誰,除了你,這次也就服魯岩這身手……”

    “噓!胖子,過來看這個……”白歌搖了搖右手。

    邊圓蹲在另一旁,低頭瞧個仔細“樹根嘛!有什麽好看的!”

    白歌瞧了一眼下宇,然後又轉到另一側看著那顆半死不活的老槐樹“這個位置是剛剛下宇站著的地方,而這樹根是從土裏伸過來,瞧!這周邊被翻上來的土層都是新的。”

    “什麽意思?”

    “就是說,如果不是那個黑衣人偷襲下宇,魯岩為了救下宇把他推倒在一旁,可能這條樹根就纏在下宇腳腕上了。你看,這伸出來的幾公分……”白歌說完,忽然覺得頭皮發麻。

    “這老妖精,讓我去借把刀子閹了它!”胖子轉身要去拿刀,被白歌一把拉住。“算了!留在這,說不定還是我們研究的對象,萬物有靈!沒準這棵老槐樹就是另外一種靈的表現。”

    白歌起身,看著一旁站著的魯岩和黑衣人,心頭一緊,尤其是黑衣人身上披著的黑鬥篷,恰好和離開平衡村時在直升機懸窗上看到的一模一樣,白歌內心感到極度的不安。

    隨後的幾分鍾,各自都陷入一種緊張過後的沉默,幾人前前後後,朝著天文台的方向回去了。

    剛剛邁出林子,視野突然間放大,先前還被昏暗吞噬的視覺空間忽然就被遠處斜陽照的通明。等眼睛適應了光線,恰好看到不遠處正站在屋前開闊場地上的蘇心、子琪。還有突然多出來的大大小小十幾台軍綠色的車子。

    “你們還好吧?左胳膊還捆著繃帶,有沒有傷到哪裏?”蘇心急忙前去,明明是關心一行隊友,卻情不自禁的把焦點鎖定在白歌一人身上。站在一旁的下宇看著胖子無奈的撇了撇嘴、聳了聳肩。

    四周圍上來很多特警,一部分走進了身後的樹林,一部分四散分布在周邊幾個高地各自警戒起來。

    魯岩押著黑衣人一直走到一部亮黑色的商務車前,車門打開,譚局從車裏下來,仔細打量著麵前這位黑衣人。突然轉過頭,徑直向天文台走了過去。

    魯岩和白歌一行人緊跟其後,一踏進天文台,身後的特警便上前堵在門口,手裏握著荷槍實彈的自動步槍,將天文台圍得水泄不通。

    譚局轉過觀測台前的一把工作椅,一屁股坐在上邊,向之前一樣,把手伸進右口袋,掏出一包香煙,食指拍打出一根,叼在嘴裏打火猛吸一口。“白歌,知道為什麽把你們安排在這裏麽?”

    白歌似乎還沒有心裏準備,這突如其來的發問讓他有些措手不及。“這……應該……大概……是因為我們和其他人已經格格不入了吧!”

    譚局突然眉頭突然一緊,又瞬間放鬆下來,似乎是對白歌回答方式感到意外,卻又覺得這個結果是意料之中。“哈哈哈,你小子果然很聰明,當初就沒有看錯你!”

    子琪站在角落,向前走了幾步,扯了扯魯岩的袖子問道“這是什麽情況?不是應該先審問這個罪犯嗎?怎麽審起白歌來啦?”

    魯岩悄悄轉過臉,對著子琪耳旁說:“不是審問,是關心!”

    譚局四下打量一番,找了一個咖啡杯,抽出小托盤,把還剩下多半截的煙懟滅了。“這些人都是來找你們四個的……”譚局起身,走到黑衣人麵前,拿過魯岩別在腰間的匕首,對著左臂一劃。

    嘶啦!上臂的袖管順勢脫落,露出左臂上青藍色的六瓣藍色茉莉花紋身。

    魯岩全身肌肉緊繃,似乎對這個印記充滿敵意。

    “白歌!看到了嗎?這才是你現階段最大的敵人,不是什麽萬物有靈,更不是什麽神神鬼鬼。你能研究出超自然感官這個大課題,僅僅是拿到了進入這個高級別對抗的入場券。他們逐漸掌握你行動的規律,在平衡村第一次近距離觀察,看來,他們已經認可你的能力,並開始嚐試接觸你了。這就是我把你們安排在天文台的原因,一是保護。二是甕中捉鱉。”譚局走到觀測台前,找到那個綠色的圓形按鈕,用拇指輕輕的懟在上邊。

    天文台巨大的鋁製外殼忽然轉動起來,兩個半圓從兩邊旋轉下降,露出透明的玻璃穹頂,西側的天空殘留著微弱的魚肚白,東邊星辰已掛滿天空。

    “譚劍士!你答應過我的,你說話不算數!”子琪突然怒火難平,衝到譚局麵前,指著他厲聲嗬斥。

    下宇和邊圓被這出其不意的一幕驚得合不攏下巴,蘇心指著子琪看著白歌遲遲講不出話,白歌也呆在那裏,唯有魯岩一直無奈的眨巴眼睛,還時不時轉過頭看向譚局。

    “譚劍士!你給說話!你怎麽答應我的……”子琪語氣更加犀利。

    “譚子琪,有話私下在和我說,現在正在辦案!”譚局有些無奈,但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在下屬麵前被子琪嗬斥的場麵。

    蘇心憋了半天,終於捋直了舌頭,說“譚子琪?你不是姓辛嗎?叫辛子琪!”。

    魯岩對著蘇心擠眉弄眼,悄聲說“家事、家事!莫管……”

    四人瞬間明白,蘇心還差點笑出聲來,她轉過身對著下宇說“快去!子琪的爸爸是譚局,哈哈哈,快去追。”

    子琪見譚局無言以對脾氣更勝“你對得起媽媽和我嗎?在我16歲的時候,你答應過我,從那以後再也不去追查任何和藍茉莉共進會有關的任何案子。你做到了嗎?”

    那六個字是譚局最怕聽見的名詞,不是因為可怕,而是因為這個組織是他幸福家庭的終結,也是他曾經作為海都最優秀的偵查神探名號的終結,更是藍茉莉工程的永久噩夢。“魯岩,把子琪帶出去吧。”

    魯岩一腳踢到黑衣人膝部,應聲跪倒。走到子琪麵前對著耳旁輕聲說了幾句什麽,子琪掩麵哭著跑了出去。

    第一次,白歌從譚局的表情中看到了哀傷與憂愁,往日那股霸氣在親人麵前竟也蕩然無存。譚局閉上眼,整理了幾秒思緒,又抽出一支煙,放到嘴上,低頭點上火,輕輕地嘬幾口。“四位見笑,辛子琪是我女兒,一向乖巧,性格和她媽媽一模一樣,隻是對於我,她總有發不完的火。連姓,都隨她媽媽。好了,家事不多說,還是給你們講講藍茉莉工程和藍茉莉共進會吧。一個是我畢生的事業,一個是我越不過的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