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對出下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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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了蘇子由,二人便徑直朝著往來時的路回去。
走到一半,柳如懿忽然要尋家綢緞莊,換身行頭。
“這又是為何?”阿嬰好奇。
柳雲懿卻道:“你傻啊。我們現在冒充皇族的人,不換身行頭,如何唬得住別人?!”
阿嬰暗道在理。兩人便去了城中最有名的綢緞莊,置了兩身貴氣的衣裳。
自然,她們是用不著付賬的。全憑那塊盜來的腰牌,綢緞莊老板無論如何也不敢不賒賬與她們。
卻說柳雲懿與阿嬰二人用著趙允初的金牌,頂著他的身份,在揚州城內混吃混喝之時,趙允初幾個貨真價實的正角卻才剛剛換好了一身衣裳,勉強用了些飯食,正從酒樓裏走了出來。
此前他們幾人被張萬豪帶著的那些個百姓追得灰頭土臉,又餓又乏,好不容易才找了家清淨的酒樓,直接在酒樓內開了間上房,梳洗了一番。易風則去購置了些幹淨衣裳回來,雖比不上他們此前穿的那些針織錦繡,但也聊勝於無。
原本恢複了些許精神的靈芸吵著要去找揚州的知府調兵,揚言哪怕將全城封禁也要將柳雲懿與阿嬰逮出來碎屍萬段以泄心頭之恨。
不過最終還是被趙允初好說歹說,許下承諾無數,將其勸了下來。否則依靈芸那性子,隻怕真就敢讓揚州知府封禁全城,掘地三尺也要將柳雲懿與阿嬰給翻出來。
這如何使得?
趙允初此次入揚州,本就有要事在身,不宜弄得聲勢過大,引人注目。這也是他為何到如今為止,都未曾遣易風去尋官差來捉拿柳雲懿的原因。
如有可能,他也不願自己與靈芸來揚州這件事被太多人察覺或知曉。
隻是靈芸雖被給勸了下來,但她此刻尚生著悶氣,原本遊曆揚州城的心思也盡數被先前那盆洗腳水給衝了個幹淨。雖說她已在鳳兒的服侍下將身體洗了足三遍,卻依舊覺著體膚上有股的腥臭。也正因如此,雖然腹中饑餓難耐,但麵對滿桌珍饈美食,她半點吃的心情都沒有,至多在趙允初的勸說下喝了些米粥,吃了些小菜罷了。
幾人走在街上,此時趙允初心中還懷著心事,一行人沒多做耽擱便徑直去了此前定好的香雲客棧開好了房間落腳。
就當幾人準備入店歇息時,鳳兒忽然眼前一亮,走至靈芸身旁輕聲道:“公主,小的方才瞧見偷小王爺金牌的那兩個蟊賊了!”
靈芸聞言大喜,急聲問道:“何處見著的,快仔細說來!”
鳳兒微微躬身,伸手遙指剛路過香雲客棧的兩人背影。
“公主請看,這兩人便是盜小王爺金牌的蟊賊!”
靈芸一掃頹靡之色,眼中帶著興奮與怒火望去,可等她看清了那兩人的背影,卻回頭過來皺眉疑道:“鳳兒你莫不是看走眼了?這兩人與那兩小賊衣著打扮可沒有半分相像,看模樣卻更像出來遊街的公子仆從罷了。”
可鳳兒卻分外篤定:“公主,奴婢方才見過這兩人的相貌。雖不知道這二人是如何換了一身華貴的衣裳,但那樣貌卻是變不了的!”
“既如此……”趙允初略作沉吟:“我們且跟去看看吧,若真是那兩蟊賊,再讓易風將其拿下也不遲!”
靈芸想了想,便也頷首,應了下來。
幾人迅速將些許私物扔給客棧的夥計,付下了定錢後便遠遠地跟在了那兩人的身後。
這世上真是無巧不成書。被鳳兒一眼認出的那對主仆,正是柳雲懿與阿嬰!
就這樣,前人趕路後人追,一行人就這樣來到了呂家的比文招親會上。
瞧那裝飾得富麗堂皇的高台與掛在四周的紅綢布,趙允初環視一周,道:“瞧這陣仗,似是這大戶人家在招親?”
他神色還顯淡然,靈芸卻是興致來了。越是靠近高台,她的興致便越高,此前那心煩意燥的模樣總算是被削去了些。
她走馬觀花地將周遭的裝飾與人群看了一遍,興致盎然道:“招親會還挺有意思的,等我回京城了,叫父王也幫我弄一個!”
“胡鬧!”趙允初蹙眉輕斥:“你乃我大宋公主,怎可與這些百姓一樣?!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當從父母之命,你的大事自當由聖上做主!”
靈芸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我也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嘛,何必當真生氣呢……”
趙允初輕輕一拍她的腦門:“就你這脾性真當我不懂?若不是攔著你,隻怕你真就敢讓聖上給你辦什麽招親大會。”
這時,鳳兒忽然一指招親台下方的人群,低聲道:“公主,那兩個蟊賊就在那裏!”
順著她的指尖望去,果然看到了柳雲懿與阿嬰兩人!
可這時趙允初卻心生疑竇,道:“這兩蟊賊盜了我的金牌不去銷贓逃命,跑這招親會來作甚?”
靈芸眼珠子一轉:“管那麽多作甚,讓易風將這兩人就地拿下,帶回去上刑伺候,到時候無論這兩蟊賊想做什麽,也都得招了!”
趙允初卻咧嘴冷笑:“不,既然已追到了,我可不想打草驚蛇。此地人多嘴雜,便是易風也不好動手,且看看這兩蟊賊來此地作甚吧,待去個人少些的地界,再抓這兩人也不遲。”
說著,趙允初一行人便暫且按兵不動。
這邊柳雲懿與阿嬰卻不知道自己已被人給盯上,還在往高台擠過去。
稍稍打聽了會兒,柳雲懿與阿嬰便知曉,此時呂家出的這上聯並非無人試過,反而是試的人極多。隻是出下聯者多是不甚工整,抑或是上台出了下聯後卻因呂家千金對下聯不甚歡喜而下了台去。
幾炷香的時辰過去,圍觀的文人墨客是越圍越多,可上台對對子的人卻是越來越少。
為此,她與阿嬰早已做好了準備!
彼時日頭正曬,雖頂有華蓋遮頭,旁有侍女扇風,但呂老爺額上的汗還是止不住地往下落,連飲兩杯涼茶也壓不下心裏的那股燥熱。瞧著台下密密麻麻的人潮,呂老爺心中的失望亦愈來愈重。他心中歎了口氣,想著要不今日就到底為止算了。左右這日頭也烤的慌,幹脆帶著自家閨女回宅子去用些冰降降暑,明日再約個時辰重新出個對子好了。
正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壓過了四周嘈雜的人聲:“呂老爺,小生不才願來試上一試!”
呂老爺一愣,抬眼望去便見著唇紅齒白,笑如春風的年輕後生帶著一位仆從上了高台。
——這兩人正是柳雲懿與阿嬰。
而在雲羅傘蓋,真絲羅帳內的侍女春梅一眼就認出此刻上台的兩人,正是當初在小巷前無意闖入呂煙雨轎內的柳雲懿!
雖說一身粗布麻衣已換作錦衣華服,但在春梅看來,此刻柳雲懿身上穿的這身華服才更似這位公子真正的衣裳!
她趕緊微微躬身,在羅帳外輕聲道:“小姐,小姐!此前,此前我們遇見的那兩位公子上台了!”
帳內的呂煙雨微微愣神,隨即心頭一跳,半是期待,半是不信問道:“你說的可是……可是此前街上遇著的那兩位公子嗎?!你……你莫不是看走了眼……”
春梅此時也是隱隱有些雀躍,她臉頰微微有些潮紅,稍稍抬了些聲音:“春梅絕沒看錯!雖說換了身衣裳,但他正是此前小姐遇著的那位公子!”
這……
聽春梅口吻篤定,呂煙雨心中亦如小鹿亂撞,忍不住悄悄掀開羅帳一隙,偷偷往外望了過去。
正如春梅所言,此時呂煙雨透過那一隙看著的,正是麵如傅粉,唇若塗朱的柳雲懿!
一眼心懵懂,一眼心萌動。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此時柳雲懿換上一身華服,眉眼氣質更勝當初,若當初不過是麵貌俊俏,眉目清秀的一名布衣學子,此刻的柳雲懿則更似一翩翩公子,顧盼生輝,明漪絕塵。
呂煙雨沒忍住將羅帳一隙掀得稍大了些,想將那英俊少年看清楚,可柳雲懿卻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臉上帶著和熙的笑意順著呂煙雨的目光望了過去。
呂煙雨小小的驚呼了一聲,趕緊將羅帳合攏,生怕被柳雲懿察覺。可僅這一瞬,她麵上卻已紅若晚霞,胸臆裏雜花生樹,那心跳聲怎麽都掩不住了。
一旁的春梅看到自家小姐這幅模樣,心中如明鏡似得,當然明白得很。
她輕笑道:“小姐,要不……春梅這便去告訴老爺,就說小姐你早已相中這位公子了?”
呂煙雨心中一頓,似有猶豫,未曾回答。
春梅看出小姐心有顧慮,勸慰道:“小姐無需覺著臉麵上過不去,這公子既敢上台,自然是奔著小姐您來的,這也是您與這公子的緣分啊!”
呂煙雨似極認真地想了想,半響還是搖了搖頭,歎道:“既是立下了以文招親的規矩,我等便不能食言而肥。倘若這公子真能將這下聯對出來,自然是好,可若對不出……隻能說我倆……有緣無分吧……”
“可……可是小姐!”春梅還想再說,卻被呂煙雨止住:“且看看再說吧。”
彼時呂老爺見柳雲懿模樣生得俊逸,又衣著華貴,風度翩翩,與此前上台來的書生學子大相徑庭,不由心中也多了幾分期待。
他從椅子上站起,認真問道:“公子……當真能對出這下聯?”
柳雲懿頷首微笑,朗聲道:“小生既上台,自然成竹在胸!”說話時眼中神光滿溢,風采絕倫。
“好好好!”呂老爺撫掌而笑,且不說眼前這公子能不能將下聯對得出,就這躊躇滿誌的模樣,也比此前那些踟躕不前,瞻前顧後的學子書生強上百倍了。
柳雲懿上前一步,道:“呂老爺且聽好!無山得似巫山秀,小生出的下聯是,何水能如河水清!”
呂老爺稍稍一愣,口中喃喃自語:“無山得似巫山秀,何水能如河水清?”
這上下聯他越是在口中咀嚼,一雙眼瞳便越是發亮。
以山對水,以秀對清,這一下聯,幾可稱絕對了!
如此,呂老爺一揮手,一旁早已等候許久的仆役們趕緊上台,在桌上放下文房四寶,而後又由呂老爺特意請來的夫子筆走龍蛇般在大紅宣紙上將上下聯一同給寫了上去!
如此,一番功夫完畢,仆役吹幹墨跡將對聯高高掛起,呈與在場的眾多書生學子們去看!
這一看,當場掀起一陣嘩然。
自歎不如者有,不屑一顧者有,苦思冥想者亦有,但更多的書生一看這上下聯便知自己是沒戲可唱了。
羅帳後呂煙雨看不清外麵的情況,隻聽見一陣又一陣的驚呼與嘩然,心緊張得如小鹿亂撞,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既期冀柳雲懿能將下聯給對出來,又怕對方對不出來,她與心儀公子就這麽失之交臂!
就這時,春梅壓抑著喜悅的聲音:“小姐莫慌,那公子將下聯對上了,且極工整!”
說著,春梅便低聲將柳雲懿給出的下聯,一字一句地念給了呂煙雨聽。呂煙雨作為出題人,亦將這上下聯在心中揣摩了片刻,越想便越覺著下聯恰如其分,心中越是歡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