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下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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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廂,布教頭的身影出現在住處。
    他將屋內的蠟燭點燃,然後端到書桌前,再將那幅畫放下。
    這幅山水圖,畫工並無值得描述之處,皆因秘密並不在畫上,而是在……布教頭擰開畫軸的機關,將藏於其中的名冊取出。
    原來,名冊就藏在這裏麵!
    咦?可是,為何布教頭好像早就知道似的呢?
    嘿嘿嘿。布教頭露出了一絲奸笑。
    不會有人知道,這從頭到尾,都是他設的局啊。
    麒麟社,燭火幽微,影影綽綽地映在影壁上,柴王爺聽到下人來報,才知道小柴王的死訊。猶如晴天霹靂,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茫然怔楞了許久。牆壁上還掛著柴家先祖的畫像,他一直盯著那畫像出神,忽而痛哭起來,直哭得涕泗橫流,哀嚎道:“我的羽兒啊。是誰幹的!到底是誰!”
    柴王爺膝下隻有柴司羽一兒,這不相當於讓他絕後嗎?
    讓他如何不傷心欲絕呢。
    而侍候在旁的布教頭垂下頭,拱手道:“主上,我懷疑是八王爺派人所為。他早對我們麒麟社有所懷疑,當時呂貴妃向皇上舉薦主上時,那八王爺不就極力反對麽,可惜小柴王拿到名冊的時候,又被奪了走。”
    “莫非,那名冊已落入八王爺之手?”柴王爺急迫地問。
    布教頭說:“我不敢斷定。但是形勢迫在眉睫,我們得趕在名冊曝光之前行動。我知道小柴王的死對主上很大打擊,但主上不能在此時亂了陣腳。”
    柴王爺隻好忍痛,他收斂了心神,緊閉著雙眼,如今一腔悲痛也化為了憤怒,歎息道:“吾兒啊,算你枉死,父王必定為你報仇,將那害你之人碎屍萬段……”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即使再憤怒也隻能隱忍不發。待他平複了心緒,才抬頭問布教頭:“軍師,都安排好了嗎?”
    布教頭說:“投靠我們的將領都已安插到各部。這三十萬大軍已盡在我們掌握當中。隻要樹起反旗,大家必定響應。”
    “哼。”柴王爺冷哼一聲,聲音都跟著沉了下來:“如此甚好!當年趙匡胤使奸計奪了我柴家江山。今日,我要以其人之道還之彼身!”
    他一手覆在座椅把手上,死死緊握著,似心有不甘。
    “主上莫要生氣。”那布教頭眼底透過一抹精光,狡黠道:“此事一成,大宋便大勢已去,主上也必定會揚眉吐氣。”
    柴王爺這才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過了幾天,柴王府內一片沉寂,四處披著雪白的喪幡,人人隻道柴王爺痛失愛子,怕是沉浸在悲痛之內。卻不知那柴王爺連兒子的吊喪也不顧,早就率領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朝延州府去了。
    而在柴王府內,除了柴王爺不在,其餘人倒是都在好好地為柴司羽守喪,其中以阿嬰為先,她身著喪服,跪在靈堂前,早已哭得連眼淚都沒了。
    柳雲懿與趙祈等人知道柴司羽去世的消息亦是悲痛不已,待三日後上了靈堂,便急忙過來祭奠。
    柳雲懿近日來也憔悴了不少,她一直覺得柴司羽純良老實,如今年紀輕輕便驟然離世,讓她也難以接受,更何況他還是自己摯友的相公,二人才新婚不久,便要遭遇生離死別,如此境遇,讓她都忍不住覺得心酸。
    隨著眾人一同來到柴王府,往日繁華的王府門前寂靜無聲,四處都掛披著白色,看得人莫名沉重,剛進院子裏,就聽到裏頭傳來一陣細碎沉悶的哭聲。
    大家的心仿佛也跟著這哭聲沉了下來,他們走到柴司羽靈前,都為他上了一炷香,以慰他在天之靈。
    而阿嬰在看到柳雲懿進來時,便緊握拳頭,咬牙切齒地控製著自己,她目光中是抑製不住的狠辣,可此時她卻要將心中恨意死死地壓抑住,她知道,就算質問柳雲懿,也不會得到任何結果。
    她要待在柳雲懿的身邊,伺機報複,這樣才能為她的相公出一口惡氣。
    柳雲懿為柴司羽上完香便來找阿嬰,見她臉色蒼白,神思倦怠,目光還有些怪異。柳雲懿連忙上前,關心道:“阿嬰,你沒事吧?臉色怎的這麽不好?”
    阿嬰收斂了神色,淡淡道:“沒事。”
    柳雲懿見她懨懨的,隻以為她是因為柴司羽之事還沉浸在悲傷之中,不禁歎氣道:“你要節哀順變,莫要再傷懷了,如今你的身子最要緊。”
    阿嬰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這時,趙祈朝著柳雲懿走過來,在後頭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角,低聲道:“柳柳,我們該走了。”
    柳雲懿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阿嬰,輕聲道:“那阿嬰,我們先走了,你一定要保重。”
    阿嬰卻隻是淡漠地抬起頭來,唇角勾出一抹僵硬地笑,說了句:“慢走。”
    柳雲懿這才和趙祈離開了柴王府。
    而待他們走後,阿嬰才輕撫著肚子,目光淬血,惡狠狠道:“孩子,你要記住,這個柳雲懿就是你的殺父仇人,為娘一定會替你爹報仇的。”
    柳雲懿與趙祈從柴王府出來,心情卻更加低落,她垂著頭,一路上隻顧盯著腳尖看,趙祈見她心情不好,柔聲道:“柳柳,你怎麽了?”
    “我也不知。”柳雲懿搖搖頭:“許是阿嬰最近太過傷懷的原因,總覺得她像變了一個人似得。也不怎麽理我了。”
    “這也難怪。”趙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她新婚不久,相公便去世了,想必此時正萬分痛苦,分不出心思來與你說話罷。”
    “也是……唉……”柳雲懿輕歎一聲,說:“阿嬰從小就受了不少苦,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好歸宿,到頭來卻是這樣。我隻心疼她年紀輕輕便沒了丈夫,希望她能想開些吧,不過我也不明白,這小柴王怎麽突然就死了?他為人謹慎,而且是在老實,從來不會與人交惡,怎麽會好端端地死了呢?”
    “我也不知道。”趙祈搖搖頭:“我隻是聽說他是在路上遭人搶劫了。”
    柳雲懿摸著下巴疑惑道 :“不過開封城可是在皇根底下,居然還有如此大膽,敢圖財害命的賊人。”
    趙祈說:“開封府尹已經接手此案,想必不久就會捉到凶手,還小柴王一個公道!”
    “嗯。希望如此。”柳雲懿這才稍顯寬心地點了點頭。
    就在他們離開的背影後,冷石與蘇子由從王爺府的一處牆角走出來。
    蘇子由看了柳雲懿一眼,又轉過頭看向冷石,眉眼間竟添了絲如薄暮般的溫柔,說:“冷兄你不進去安慰你妹妹嗎。”
    冷石搖搖頭,他若有所思一般,隻回頭望了眼柴王府,然後徑直離開了。蘇子由輕輕歎了口氣,卻又擔心不已,連忙追了上去。
    延州府,西夏大軍就駐紮在此地三十裏開外之處,四方的軍營整齊地排列著,甚至還有巡邏兵在整整齊齊的巡邏,著實是氣勢浩大,但奇怪的是,西夏人並沒有發起進攻,而是在按兵不動,似乎在等待什麽。
    駐守城池的範雍和狄青從瞭望台上連著幾天都在窺伺西夏那邊的動靜,甚至還命值班巡邏的士兵們換班盯著,可日日士兵來報,都說對方毫無動作,但也沒有撤兵之意,這令他們也好不奇怪。
    知州衙門裏,種諤緊皺眉頭,對範雍說:“西夏人逼近我延州府三十裏外,何以遲遲不進攻?”
    範雍說:“莫非他們知我方大軍將至,所以不敢亂動?”
    狄青卻道:“兵貴神速,西夏駐紮城外已有三天,非要等我方大軍來才決一死戰?恐怕內有乾坤啊。”
    “狄青說的不錯。”種諤點點頭:“西夏人一向詭計多端,恐怕背後也在醞釀著什麽陰謀,我們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務必堅持到最後一刻。”
    這時,一名手下進來匯報:“報告將軍,柴元帥率大軍已來到了城門口。”
    範雍等人喜出望外,他們忙站起身,範雍道:“大家速來跟我出城迎接。”
    他們趕忙來到延州府外,城門處,隻見柴王爺在前,騎在一匹赤馬之上,率領著浩浩蕩蕩的士兵停在城門口,威風赫赫,不可一世,倒也有武將的威嚴之像。
    範雍領著種諤與狄青等餘下將領跪迎柴王爺,範雍在前,恭敬道:“臣率領延州府將領恭迎元帥。”
    柴王爺翻身下馬,目光略過眾人,往下看去,他的眼神頓在狄青身上,麵無表情道:“你就是那個羌人?”
    狄青淡笑一聲:“正是。”
    “哼。”柴王爺卻冷哼一聲,忽然沉聲道:“來人,給我捉住他。”
    狄青大驚,他目光詫異地看向柴王爺,但又在刹那間被幾位士兵架住,一副要押他伏法的架勢。
    種諤忙拱手道:“柴元帥,不知狄兄犯了何罪?!你要緝拿他?”
    柴王爺說:“這狄青乃是羌人,是外族,說不定還是西夏人的奸細!如今四處征戰,我決不允許有外族人來參與我大宋軍事。本元帥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元帥無憑無據。”種諤抬起頭,目光堅毅地回望過去,心中對這位大元帥的期盼已然湮滅,沉聲道:“怎能如此冤枉他人。”
    柴王爺微眯著雙眼,輕哼一聲:“在此征戰之際,種將軍還是謹慎些好吧……”說著,他又看向範雍和種諤一眼,朝身後做了個手勢。
    “來人呐,給我抓住範雍和種諤這兩個犯人。”
    種諤驚詫地看著他,身後便有士兵來將他架住,種諤一邊掙紮一邊怒道:“元帥這又是何意,我們做錯了什麽要抓我們。”
    柴王爺說:“你丟了清澗城,本就罪該萬死,還有臉問我?”
    “柴元帥,你這是欲加之罪!”範雍也挺起胸膛反駁著。
    “欲加之罪?”柴王爺輕笑道:“清澗城破難不成是假的?種家軍作為護城軍難辭其咎。”
    種諤惡狠狠地盯著他,怒道:“清澗城破,乃是軍中出了奸細所致,更何況我父親為大宋征戰數餘年,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城破那日他也誓死守衛城池,最終以身殉職,死在了清澗城,還有種家軍多少弟兄,都一同葬在了清澗城。結果我們卻成了罪臣麽?”
    狄青也道:“我與大宋有盟約在先,你可有什麽證據說我是奸細?若是沒有,就不要血口噴人。更何況我還是羌族的首領,你就不怕殺了我會得罪整個羌族麽?”
    柴王爺絲毫不在意他們的辯解,輕飄飄地說:“我乃奉聖上之命,接管延州府,如今延州府的大小事務皆由我掌管。”說著他又吩咐身後的將領道:“先將範雍等人押進大牢,聽候處置!”
    於是,範雍還有狄青和種諤三人剛拜見了這位皇帝親封的西北大元帥,就被押進了大牢裏。
    範雍歎息道:“這柴王爺一到延州府就將我們拘押,是何道理。”
    狄青說:“我懷疑這柴王爺大有問題!他不問青紅皂白就扣押我們,掌管了延州府,居心不良啊。”
    “不可亂說。”範雍急忙道:“柴王爺可是聖上派來的元帥”
    種諤搖了搖頭,“我倒覺得狄青說的不無道理。倘若柴王爺造反,他手下有大宋三十萬大軍,還有延州府的軍隊,真起了異心,一時都沒有可以牽製他的人,大宋豈不危矣。”
    範雍聽了這話,也憂慮起來,低聲道:“不會吧。皇上怎會如此糊塗,叫柴王爺做延州府的元帥呢?”
    “如今他有無異心我們還不敢評定,但絕不能被他一直困在這裏。”狄青說:“不如我逃獄去京城報信。”
    “這……”範雍沉吟片刻,最終還是道:“那便冒險一試吧。”
    種諤說:“這大牢內看守的獄卒人數不多,以狄兄的身手,倒也能應付,隻要出了大牢,後麵就好說了。”
    狄青點了點頭,他站起身,走到牢門口,朝著那位掛著鑰匙的獄卒喊道:“喂,你過來一下。”
    那獄卒不疑有他,徑直走了過去,剛說出了兩個字。
    “幹嘛……”
    就突然被狄青揪著衣領貼在了牢門上,然後狄青另一隻手利落地抓過他的胳膊,繞著牢門上的柱子用力一拉,便聽“哢嚓”一聲,那獄卒在瞬間翻著白眼,疼暈了過去。
    狄青連忙解下他腰間的鑰匙,打開了牢門,此時在走廊的獄卒們才反應過來,直直朝著狄青衝過來,結果剛靠近便被狄青三下五除二解決了個幹幹淨淨。
    他剛要逃出去,突然間,從門外湧進了一群兵,他們手上還拿著配劍,帶頭的是布教頭狄青收斂神色,凝神閉氣衝了上去,隻是他沒想到布教頭的內力竟如此高深,三兩下
    就把狄青打傷了,然後重新扔入牢中。
    布教頭站在牢門口,不屑地輕笑道:“我早猜透你們的心思了。想報信?做夢去吧。”
    種諤則冷冷地看向他:“莫非你們真要造反?”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布教頭聳聳肩,他蹲著牢門前,與種諤平視,目光卻是一片陰鷙:“王爺讓我來詢問幾位,願否加入我們。”
    範雍厲聲道:“你們休想,我範雍此生寧死也不做逆賊!”
    布教頭聽到這答案並不意外,他笑著點點頭說:“果然有骨氣。王爺就是看中了你這一點。等明日,你們再考慮清楚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