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趙褆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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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處,因為叛軍和西夏軍的到來,幾十萬大軍壓境,開封城中亦是大亂,百姓們皆亂成一團。加上麒麟社的內應趁機散布謠言,搞得人心惶惶。甚至有人早就收拾好了細軟,聞風而逃,往日熱鬧的大街空蕩蕩一片,鮮有人在。各大歌坊、酒樓全都閉門歇業,再不複往日繁榮之景。
而國子監如今也是大亂。所有的學子都無心課業,大家成日坐在一起,議論局勢。
這一日,往日總是朗朗讀書聲的國子監內如今人聲鼎沸,所有學子們圍坐在一起,說起如今開封城大亂,柴王爺帶領的五十萬叛軍即將兵臨城下。
“聽我爹說,如今朝中亦是大亂,皇上都急得不行了。天天召群臣上朝商議呢。”一位學子憂心忡忡道:“你們說這叛軍要是真來了……咱們可怎麽辦呀。”
另一位學子也道:“現在國子監裏的老師都無心授課了。你瞧瞧,國子監裏現在有多少人啊。”
高惠連是麒麟社的人,他坐在人群之中,在大家商議之時,趁機說:“我聽說那叛軍和西夏加起來足足有五十萬大軍呢!若他們都衝進來,那開封城一定守不住了。我們還是趁機逃出城吧。不然到時候想逃都來不及。”
“可我們的家業都在京城啊……”一位學子猶豫地抬起頭,糾結道:“就這麽一走了之嗎?”
“嘿。”另一位學子無語地拍了拍他:“這種時候家業重要還是小命重要呀。守著你家那點家業,有命掙沒命花。”
高惠連又說:“我聽說啊,城中許多大戶人家早就收拾著細軟連夜出城了。再不逃,我們難道要留在這兒等死嗎。等那叛軍來了,一切都晚了。”
“那我們還等什麽?!快逃吧!”國子監學子們說著,頓時一哄而散,喚來自己的書童便準備跑回家去。連東西都來不及收拾。
國子監的夫子們知道這幾日開封城內人心惶惶,莫說學子們,他們都無心授課,所以這幾日隻叫他們在齋堂中溫習。
沒想到今日不知怎麽了,一群學子忽然一湧而出,所有的人都要往出跑。
幾位年邁,走路都顫顫巍巍的夫子們趕緊喚起了國子監的護院。
“快!快將他們都給我攔住!”
奈何那幾位護院完全不敵學子們的人數,再加上這些學子非富則貴,又怎是他們幾位護院敢攔得住的。
一群學子們頃刻間便從國子監竄了出去,夫子們還在後頭追著,出了國子監的大門,隻見那些學子們竟像鳥雀一般,消失地無影無蹤。
而另一處,大大小小的馬車上麵還架著不少行李,與擁堵的百姓們一齊湧到了城門口,早已將城門口圍得水泄不通,時不時還傳來幾聲叫喊。
“快放我們出城!”
“我們要出城!”
守城將士們死死抵在城門之前,又不敢對手無寸鐵的百姓們動粗,一邊苦於維持秩序,一邊由守城的將領解釋說:“聖上有令,城門從即日起關閉,所有人不許進出。”
底下的百姓急於逃命,怎麽會聽他這些托詞,更有甚者,激憤道:“叛軍就要殺到開封城了,你們不放開城門,難道想讓我們成為甕中之鱉嗎。”
此話一出。更是引起一片憤慨的呼聲。
百姓們高呼道:“開城門!開城門!”
說著還往前湧去,守城的將士們以防他們闖出城門。紛紛拔出佩刀放置身前。
百姓們見了這場麵,更是怒不可遏道:“如今叛軍就要兵臨城下,皇上卻封城不讓我們逃命,他是想讓我們開封的百姓都同他葬在一起嗎!即使你們阻攔,我們也要為一家老小掙出條活路。”
那些百姓說著,亦往前闖去,似乎毫不懼怕刀劍,義無反顧的往前衝。
守城將士拔劍隻是為了震懾,並不是要真的傷害他們,如今也隻能連連後退,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眼看著民憤洶湧,就要攔不住,突然一個身影跳上了馬車,一聲清脆的女聲衝著人群高呼道:“大家靜一靜,聽我說。”
原來站在上頭的是柳雲懿,她話音一落,下頭便寂靜了下來,柳雲懿看著百姓們,忙說:“五十萬叛軍即將進攻開封城,在此危急關頭,我們怎麽能棄家園而逃呢。”
她的聲音在風中有些破碎淩亂,卻又帶著一股國破山河在的氣勢。
底下的百姓輕哼一聲,譏笑道:“你說的倒好聽。難道沒聽說之前西夏攻破清澗城,大肆屠城,多少清澗城的百姓死在了西夏人的刀下,我們不逃,難道等死嗎。就算是我們葬在這也罷了,我家中妻兒老母,怎能忍心看到他們死去。”
“就是就是,我們想要逃命難道也錯了嗎?”
“若是為了妻兒老小,那就更不能逃了。”柳雲懿說:“國不在,家又何存?一旦京城被破,天下還有我們的容身之處嗎。你們如今跑出了開封,難道他們就不會進攻別的地方了麽。到時不一樣沒有你們的容身之所了麽?難道你們想當一輩子的亡國奴,在外頭流浪麽?”
百姓聽了這話,麵麵相覷,有人又說:“可是,我聽說,柴王爺乃是為了複國才進攻開封城,若他將來成了一國之主,不會虧待我們百姓的。”
柳雲懿搖搖頭:“大宋自建國立業以來,百姓安居別的地方,就說開封城,繁華巍峨,令多少人駐足向往,可自從柴王爺與外族勾結,說好聽些是複國,可是卻打著複國的名義,煽動戰爭。結果,受苦受難不正是我們老百姓嗎。往日的繁華不在,往日的安定也不在,那延州府如今多少百姓流離失所,所經之地又有多少百姓不是被迫離開家鄉,還要受窮寇的騷擾。再且,即便柴王爺複國了,他與西夏勾結,將來那必定要對西夏割城納貢。西夏人貪得無厭,本就對大宋有豺狼之心,難道將來要我們要向蠻夷臣服嗎。”
“這……”
下頭的們百姓紛紛點頭,認為她說的不無道理。
“可是那西夏與叛軍加起來足足有五十萬,比我們開封城的百姓都多,即使我們奮起反抗,這城也守不住啊。難不成明知打不過,還要硬上麽?”下頭的百姓說著。
“所以幹脆我們還是先逃吧,最起碼先保住一命,屆時再抗敵也不遲。”
“是啊。”底下的百姓附和道:“若依姑娘之見,我們應當如何守城?如何才能在叛軍侵犯時保住性命?”
柳雲懿撓了撓頭,這可把她給問倒了。
她雖然知道不該放棄開封城,可對方人多勢眾,她們又該如何守城呢?
就在這時,趙祈與八王爺,還有趙允初聞訊趕來,他們騎在馬上,氣勢浩蕩,後麵還跟了一隊禁軍,皆穿著軟蝟鎧甲。
趙祈走在前頭,他到了城門樓,利落地翻身下馬,站在人群之前,與柳雲懿站在一起,衝百姓朗聲道:“我五皇子趙祈在此誓與開封城共存亡。與我大宋的將士們戰鬥到最後一刻。”
八王爺也對眾人說著:“大家莫慌。雖則叛軍人多勢眾,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奉皇上之命來感知各位,朝中大臣們近日已聯係了各地的勤王大軍,他們不日將陸續趕到。待大軍一到,那麽屆時抗敵便大有勝算,如果我們在這種緊要關頭自亂陣腳,不正中叛軍的下懷嗎。那麽家國才更是無望了。如今開封城便是我們要堅守的最後一道防線了!”
百姓們聽了這話,才安心下來。
有些氣血上湧的百姓甚至還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豁出去了,大丈夫男子漢若能為國家效力,也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待那敵軍到來,我們必定奮起抗敵,為了保衛國家而堅守在這裏!”
那人說著,便吆喝著那些放著自己行李的馬夫駕著車回去。
而有的人貪生怕死,雖仍不願留在開封城,但見大家都回去,他們勢單力薄地說又成不了事。隻好輕哼著,一臉不滿地跟著大家夥回去了。
待人群散去,八王爺吩咐禁軍將領道:“如今是敏感時期,為安人心,先在城中貼安民告示。”
說完又笑著對柳雲懿讚許道:“方才多虧柳姑娘安撫百姓,才沒處亂子。”
柳雲懿連忙擺手:“王爺不必多謝,如今敵國外患,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嘿”笑了兩聲,側過眼瞧見趙祈正看著她發愣,柳雲懿忽然對趙祈擠了擠眼睛。
趙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走近她身邊,低聲問:“柳柳你瞧我幹什麽?”
柳雲懿笑眯眯地將趙祈拉到一邊,低聲說:“我有一計可退敵。隻是不知可行不。”
“哦?”趙祈驚訝地看她一眼:“你有何妙計麽?隻要是你說的,我覺得一定行。”
柳雲懿在趙祈耳邊細語一番。
趙祈聽後,卻猛地瞪大了雙眼,大呼道:“這也太冒險了。你真的想好了麽?”
柳雲懿清咳一聲。
“現如今,我隻能想到這個辦法,隻能一試了。”
說著,柳雲懿微微抬起頭,正巧趙允初也在看她,二人對視一眼,眼神便慌亂的離開,柳雲懿尷尬地吐了吐舌頭。越想越心虛。
寂靜肅穆的皇宮內,四處是徹夜燃起的宮燈,由於前線戰事告急,皇上整日憂心,宮中似乎也開始沉寂起來。透著一絲沉重之感。
四處一片寂靜,唯有五皇子的寢宮亮著一抹微弱的燭光。趙祈正喬裝打扮,準備出宮。
整裝完畢,他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輕車熟路地從廊下各處隱蔽的角門溜了出去。路過一處小花園時,忽然聽到有人突如其來地衝他“噓”了一聲。
趙祈頓時嚇了一跳,屏息望去,卻見一個黑色身影鬼鬼祟祟地藏在假山裏邊。
仔細一瞧,卻是趙褆從假山後麵探了半個身子出來,衝他輕喊一聲。
“五皇弟。”
原來是他啊。看清楚來人,趙祈長舒了口氣。
“大皇兄,你在這兒做什麽?”
趙褆沒回答,而是神秘兮兮地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也躲進來:
“五皇弟,別出聲。我在跟宮女們玩捉迷藏呢。”
是這樣子啊。趙祈既無奈,又心痛。自從大皇兄回宮後,性情大變,像個孩童,終日與宮女太監玩遊戲。禦醫們對這病也束手無策,隻道是得了失心瘋,藥石無效了。“大皇兄……”趙祈剛說著,這時,正巧有宮女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大皇子,你在哪兒呀?別藏著了,快出來吧。”
幾個宮女急急找來,語氣充滿焦慮。此時夜已深,這大皇子一時興起非要捉迷藏,她們也不能抗命,隻能陪著他在花園裏捉迷藏。可也不知他到底藏哪兒了,加上天色又黑,她們一時找不到,生怕大皇子出什麽意外,她們可擔當不起啊。
那幾位宮女行至假山附近,急得直跺腳。
“這可怎麽辦啊!若是找不到大皇子,李公公非剝了我們的皮不可。”
趙祈隻聽那聲音裏都帶著哭腔了。
但此時他也顧不上同情宮女了,反而緊張地瞧了身旁的趙褆一眼,生怕對方喊出聲來。若是被宮女發現他喬裝打扮,估計就出不了宮了。
幸虧趙褆始終沒出聲,盯著快急瘋了的宮女們偷笑。
宮女們轉了一圈沒找到,匆匆從花園的假山前跑過去,聲音又飄遠了。
見她們走遠,趙褆才低聲興奮道:“五皇弟,你要出宮嗎?帶我去玩!我也要出去!”
“大皇兄。”趙祈無奈歎氣:“我有要事辦,不是去玩。”
趙褆仰起頭,目光中閃著天真的光芒。他拉著趙祈的袖袍,努嘴撒嬌:“不嘛。不嘛,母後都不跟我玩了。你要陪我玩。”
趙祈耐著性子哄他:“大皇兄乖,等我回來給你買好吃的好嗎?五皇弟我真的有事。”
“不!”趙褆搖搖頭:“你們都騙我,你不帶我去玩,我就不讓你走!”說著,他孩子氣地死死拽著趙祈的衣服,不讓他離開。
“大皇兄,我是真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去辦。等我回來就跟你玩好麽?”
“那你說,你有什麽事?!說出來,我就相信你!”
趙祈無奈之下,隻得告訴他:“我要跟柳柳一起去西夏兵營勸西夏王李諒祚退兵休戰。等此事一解決,我就回宮陪你玩,好嗎?”
怎知,趙褆一聽到西夏這詞,身子猛地一哆嗦,臉色大變,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瑟縮地往後退。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嗚嗚!”他仿佛又回憶起被關在西夏地牢時遭受的虐待。
瞧見他這副模樣,趙祈心疼極了,趕緊抱著他:“大皇兄,別怕,別怕。都過去了。西夏人不會再來了。”
“真的嗎?”趙褆抬起頭,淚水汪汪地看著他。
趙祈鄭重地點點頭:“我發誓,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趙褆開心地抹去了眼淚,“五皇弟,你人真好。”
“等五皇弟回來,給你買好吃的。”
“那……那我要吃冰糖葫蘆!”趙褆高興地說。
“好。”趙祈笑了笑,說:“我回來給你買兩串!又大又甜的,保證你喜歡。”
“好好好!吃糖葫蘆嘍!吃糖葫蘆嘍!”趙褆高興地拍著手,笑得像個孩子一般。
而趙祈看著他,卻愈發難受。
可憐的大皇兄啊……
他細心地幫趙褆把衣服整理好,又拍拍衣服上的灰,柔聲道:“大皇兄,你快點回去休息吧。不然,真把宮女們急壞了可不好。”
“好!我聽你的。”趙褆聽話地點了點頭。
趙祈這才放心,他從假山中鑽出來,見四下無人,踏著月色迅速離開了。
睨著他遠去的背影,趙褆天真的目光漸漸收斂,眸光中竟閃過一絲可怕的奸笑。他的長發如墨,在月光中更襯得眼底一片陰鷙。
沒過多久,肅靜的皇宮內,紅牆朱瓦的宮殿沉寂在黑暗之中。其中一座宮殿的樓宇上,月影斑駁地灑在樓頂,四周是一片輕掠過樹葉的輕響。趙褆站在廊前,朝著天空吹了聲低沉的口哨,就有一隻雪白的鴿子撲簌簌地飛來。
趙褆微微抬手,那鴿子便落在他的指尖。
他將準備好的密信綁在腿上,然後一揚手,那鴿子便又飛走了,消失在蒼茫又清冷的夜色之中。
密信中寫了有關趙祈與柳雲懿要去西夏軍營的情報。
他們這番前去,恐怕會落入陷阱之中。
別怪我。五皇弟。嘿嘿嘿。月色中,靜默的趙褆忽地嗤笑一聲。
他的陰險,他的狡詐,他內心最惡的一麵,全在這深沉的夜色中浮現。
然而他沒有料到,在一側的牆角,一個人影微微動了動。
那是九公公。剛才那一幕。他全看見了。
九公公悄悄縮回了身子。自從皇後死後,他便在宮中失去了往日的地位,再加上年歲已大,一時沒了去處,隻得謀了個閑職,從此在宮中閑了下來,漸漸被人遺忘。但他時刻不忘找出殺害皇後的凶手。當初皇後慘死的時候,他便心有疑慮,總覺得此事跟大皇子有脫不了的幹係。這次果然讓他發現了趙褆的古怪。
大皇子莫非一直在裝瘋賣傻?可是他又為何要置皇後於死地呢?
九公公正欲抽身離開,卻這時,另一個身影緩緩出現了。
月色朦朧,將那來客的模樣抹上了一層神秘感。
待走近了,九公公才暗道:竟是他?!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兵部尚書的兒子高惠連!
但見高惠連來到跟前,恭恭敬敬地向趙褆跪下請安。
“拜見大皇子!”
趙褆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淡漠而視,才說道:“今夜已準備就緒,可以行動了。”
高惠連點了點頭,說:“卑職明白了。”
說罷,便徑直離去。
見狀,九公公心中更加疑惑,思忖道:這大皇子在謀劃什麽呢?高惠連為何又聽命於他?
看來,事情並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