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陳棟梁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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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情節完全虛構,看官切勿對號入座,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陳棟梁競崗競上副處級的副主任以後,原本是鐵板釘釘的事兒,但是因為需要上報到市裏的上一級人事主管部門,等市裏的其他幾個單位的競崗結果和免職結果出來後,一並下發通知,之後單位裏先要公示,最後才是正式任免。由於牽扯單位和人員較多,拖了挺長時間,最近才剛剛進入公示階段,但是大家從幾個月前大廳公布票選結果,就已經開始叫他“陳主任”了。
說起來,陳棟梁這個人表麵挺謙和,行事也算謹慎,做事情也機靈,跟周圍的人交往得也不錯,可不知怎麽就是不順,突然出事了:被人舉報了!
前一段,在正常工作時間裏,他曾幾次陪著處長和那個出資18萬讚助他們搞微電影大賽的關係單位女老板外出,做過足療按摩,喝過茶、唱過ktv。正是他工作時間外出去這些地方,被人舉報了,舉報者有錄像為證,市紀委的人都來了,找了榮勝利單獨談話,也找了陳棟梁單獨喝茶,這當然馬上成了單位裏頭瘋傳的大事兒……
誰舉報的呢,原來是處長榮勝利和他老婆常年關係不好,最近他老婆更年期鬧得厲害,堅定地懷疑他出軌,曾經暗暗開車觀察過榮勝利的行蹤,又從足療店、茶室、ktv裏拷貝了監控錄像,實名向單位紀委和市紀委舉報“榮勝利和關係單位女老板通奸,多次在工作時間,花費公款邀請女老板出入娛樂休閑、養生保健場所......”
市紀委馬上調查,發現幾次榮勝利外出吃喝、按摩和出入娛樂場所的錄像裏,參與人員換來換去、不盡相同,但是每次都有陳棟梁的身影,認為他是重要證人。陳棟梁於是被紀委叫去協助調查,問詢了幾乎一上午。所以確切說,不是陳棟梁被舉報,而是連帶著被調查了一番。但是,他本人顯然也是有問題的,最起碼的,多次在工作時間裏出入娛樂和養生場所,這個事實是非常清楚的。
他心情十分糟糕,回家已是憔悴不堪,蒙頭大睡。
陳棟梁父母知道了事情來龍去脈,很擔心,想到靜好父親有一個學生在政府工作,還是某重要領導的秘書,於是等陳棟梁一醒來,他們一家人馬上趕去靜好家,商量怎麽處理“按摩事件”,希望盡量減輕不利影響,不要耽誤了陳棟梁的“政治前途”。
靜好哪知道這些?那邊他們幾個人正在絞盡腦汁商量著,靜好突然發來視頻,爸爸打在免提上,靜好支支吾吾跟父親說:“我剛剛和我媽說了打算快點回去,但是因為學習的一些事情,想要推遲一段時間回國。”
父親問:“那你計劃推遲到什麽時候?”
靜好支支吾吾:“我現在也說不好,也可能晚一個月,也可能再長一點......”
父親又問:“你學習上有什麽情況還需要留下一段?是論文沒過?”
靜好說:“不是,論文現在還不知道過沒過呢,我這次是其他方麵的事情,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等我找時間再和你跟媽詳細說吧......”
陳棟梁原本心情灰暗,聽到她又說要延期回國,而且不確定日期,也不說明白為什麽,自然不高興,湊過去也問原因,靜好解釋不清,隻說是學習的原因。
陳棟梁全家都等著她暑假回來,好早日結婚,現在這又說要延遲回國。陳棟梁原本就為自己亂七八糟的事情煩惱,見她吞吞吐吐的,便沒好氣地斷了視頻。
靜好也無奈,她沒法講清楚是因為知道哈瑞病了。反正她已經決定了,無論如何要留下來陪哈瑞度過最後的時光——也許他不會有太長時間了。能陪他度過最後一段時光,哪怕隻作為普通朋友,哪怕幾天,也是好的。
第二天下午,靜好想再去探望哈瑞,發了郵件問哈瑞,自己想去看望他,是去辦公室,還是去他家裏,哈瑞竟然回郵件說,自己一小時後會在辦公室等她。
靜好背上書包就朝學校走,心裏不禁有點納悶,已經這樣了,他還有必要堅持每天到學校嗎?難道,是要在辦公桌前度過人生最後一刻?需要這麽拚命嗎?
想到這裏,她馬上搖頭,覺得自己是在詛咒他。
路過校園咖啡館,距離哈瑞的辦公樓就很近了,靜好心裏不太好受。她抬頭看了看二樓,這個方向看不到哈瑞的房間窗戶,迎麵的玻璃牆內,也沒有人影走動,什麽也看不到。
她又扭頭看了看校園咖啡館——red oak(紅橡樹)這邊,卻吃驚地發現,哈瑞竟然正站在紅橡樹咖啡館門口!她以為看錯了,定睛再看,的確是他,更吃驚的是,他好模好樣的,談笑風生。
哈瑞看到她,跟她打招呼,靜好走過去,兩個人進了咖啡館坐下,聊起來。
靜好忍不住吞吞吐吐說了疑惑——“我剛剛聽說,您,舊病複發了?是嗎?”
哈瑞問了好幾遍,才弄明白靜好說的是什麽事情。原來,國際學生交流中心一位老師,也叫“哈瑞”,是他得了喉癌,原先治療效果比較穩定後,據說近來突然又複發了。
原來是個天大的誤會:梅奧道聽途說來的消息,得絕症的的確是“哈瑞教授”,不過是另外一個“哈瑞”。而哈瑞在靜好之前去看望他的那天,偏巧感冒,是最厲害的時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結果,陰差陽錯,靜好誤會了……
靜好如釋重負,眼圈卻一下子紅了。
哈瑞笑笑,說:“人生會不斷遇到意外的事情,不幸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所以,應該善待自己和相遇的每個人。”
靜好點點頭,笑了笑。
人生確實充滿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次日,梅奧突然又回牛津,約靜好一起吃午飯,說了自己的新打算:要盡快回法國,因為她母親突然病倒了,關節出了問題,不能正常走路了。她的兩個哥哥一個在中國上海工作,一個在美國,數她離得最近,所以隻能她回去陪伴照顧母親一段時間。這樣回牛津工作的計劃,也泡湯了。
靜好跟她說起了之前的烏龍,梅奧趕緊道歉,說自己這段時間挺忙亂,把人搞混了,給靜好惹麻煩了。
靜好安慰她一番,跟梅奧谘詢讀博士的事情,梅奧建議靜好去倫敦選一個學校讀博士,不要留在牛津。靜好問她原因,梅奧很直接地說:“這樣你們不在同一個學校,也不再有任何師生關係,就可以深入交往,學習上也可以得到哈瑞的一些指導和幫助。”
靜好有點難為情,依舊解釋說自己和哈瑞隻是普通師生,恐怕哈瑞有女朋友的吧。
梅奧倒是很大方,她說自己其實一直在心裏仰慕喜歡的人就是哈瑞,可惜哈瑞對她毫無感覺。她說:“哈瑞是個值得交往的人,不僅博學,還是個非常寬容友善的人。依我自己的感覺,哈瑞似乎還是很欣賞你的。你應該主動一點。”
靜好連連搖頭,說:“他肯定有女朋友的,我見過!”
梅奧告訴靜好,聽說哈瑞曾經有過一段不理想的婚姻,離婚後好多年,哈瑞在英國和一個韓國女友交往過,那個韓國女友與他分分合合好多次,哈瑞都沒有怪她,等待她自己選擇。最後一次,這個韓國女友決定徹底與一直糾纏不清的英國男友分手,開車帶著女兒、拉著行李,從倫敦來牛津找哈瑞,打算從此與哈瑞生活在一起,卻在來牛津的路上,距離牛津城不遠的一處高速公路上,不幸出了車禍,送進醫院後,搶救了三天,還是沒救過來,隻留下一個五歲女兒,這孩子受到了很大驚嚇。
小姑娘在英國除了父親,再無親人,可是父親,也就是她母親的前男友去向不明。小姑娘和哈瑞倒是非常熟悉,之前她放假的時候也單獨在哈瑞家裏住過,警察找到哈瑞後,他隻好既當爹又當媽地,還兼做心理疏導師,悉心照顧起這小姑娘。因為一直聯係不上女孩的父親,最後通過使館的幫助聯係上她遠在韓國的親戚,把女孩送回韓國了。這個過程,前後長達三個月時間。
梅奧說,她曾經見過哈瑞上班的時候帶著小姑娘,給小姑娘準備好了水、飲料和零食,把小姑娘留在辦公室自己看書,然後他去給學生上大課……碩士生和博士生來他辦公室裏單獨授課的時候,哈瑞就把小姑娘帶到他辦公室附近的一個公共電腦房,給她播放動畫片,囑咐她別亂跑,讓工作人員多關照她。哈瑞給博士生和碩士生上課的間隙,再跑出去好幾趟看看小姑娘……
梅奧說,她不知道中國男人遇到這種事情是怎樣處理的,但是如果放在有些法國男人身上,能悉心照顧前女友的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一個孩子三個多月,這幾乎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他們肯定早就把這種事情推給社會機構或者社區了,再不行還可以找誌願者幫忙......
聽了梅奧說的這些,靜好聯想到自己在市中心圖書館看到了那本書上寫的話,才明白,那個名字和那一段經曆,或許算是哈瑞的一段傷痛,他在前言裏留下那個名字,也許為了紀念她吧。至少,是因為要來找他,才發生了不幸,而正如哈瑞說的,有些文字,在他交給出版社的時候,和最後書印出來的時候,同樣的話語,含義卻已經很不同......看來,如梅奧說的,哈瑞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靜好和梅奧吃著飯後的甜點:幾片杏仁餅幹。
靜好覺得有點太甜了,說:“你們歐洲人吃甜食吃得太厲害了!這麽吃不生病啊?”
梅奧說:“是的,不健康的飲食習慣!你看看我這體重,就知道了,天天夜跑都依舊如此。”
靜好還有另外一個疑問,問梅奧:“還有,那天的劃船比賽上,哈瑞好像是和一個亞洲女子一起看比賽,難道是哈瑞又結交了新的女友?而且之後,我在哈瑞辦公室走廊裏也見過她!他們兩人,好像非常熟悉,而且很親切或者說親近。”
梅奧告訴靜好,劃船比賽那天,她也看到了,那人是一位從中國來的訪問學者,在倫敦一所學校做研究,這次隻來牛津停留一小段時間,應該是恰好那天趕上有劃船比賽,哈瑞盡地主之誼,帶她去欣賞比賽吧,至於後來她再次出現在哈瑞辦公室走廊上,那或許是為學術研究的事情或者是為了告別而來吧……
國內,榮勝利正站在走廊上,辦公室門外,他神色複雜、左顧右盼,貼耳聽門後,輕叩門板,裏麵說了“請進”,他才推門進了暗紅色木門的“局長辦公室”,在裏麵停留了一陣子,從局長室出來後,他又再次貼耳聽門後輕叩門板,進了“書記辦公室”......
幾天後,陳棟梁毫無思想準備,在辦公大樓大廳裏看到張貼在玻璃窗裏的告示——怎麽竟然是自己被處分了!原來是榮勝利做通了上級的工作,讓陳棟梁受了記大過處分,榮勝利自己隻得了一個警告處分。
陳棟梁愣在那裏看了好一會兒,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行行字——關於給予陳棟梁記大過處分的決定......
怎麽自己倒成了主角?原先不是他被舉報嗎?公示正在進行,這一下子記了大過,當副主任肯定沒戲了,再說,靜好爸爸不是答應幫忙找給市領導當秘書的學生過問一下這個事情嗎?這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就出來結果了?
在這次不明不白的“按摩事件”裏,被當成榮處長的替罪羊受到處分,他不僅吃驚,更沮喪。他原本以為,無論如何,也會提前得到消息,再怎樣,也不會是通過這樣的渠道知道這麽個結果——被直接張貼出來……不僅沮喪,他還生出對榮勝利的怨恨和憤怒。內心甚至有衝動,要去紀委進一步揭發榮勝利,可轉念一想——揭發他什麽違紀行為呢?自己知道的無非就是參與過的那幾次吃喝玩樂活動!再就是找靜好買過打折奢侈品送禮。就算他真有其他嚴重腐敗墮落行為,自己也沒有證據呀!
在靜好家裏,靜好的父母親正和陳棟梁交談,靜好父親建議他振作起來,這個副主任沒當上就沒當上吧,正好以此作為新起點,重新開始,不必像以前那樣迷戀“當官兒”,最好搞專業,幹行政也有各種專業嘛,也大有學問的嘛......
上一次超市的事兒還問清楚,又發生了現在的事兒,靜好母親很不放心,趁著靜好父親去廚房倒水,他悄悄單獨問靜好男友,到底為什麽讓他背了黑鍋,是不是他和那個女老板,有不清不楚的事情發生,把柄落在人家手裏了?要真有什麽事情,就一定要說出來,別隱瞞什麽。
陳棟梁起初悶頭聽著,聽靜好媽媽嘮叨個沒完,他抬起頭來,臉色鐵青,幾乎強忍不下去了。陳棟梁覺得,靜好媽媽對他的懷疑幾近侮辱,他很想發火——那個女老板都五十多歲了,和自己差了二十歲,把他陳棟梁想成了什麽人了?小白臉兒?戀母症?圖的啥呢?再一個,靜好爸爸剛才喋喋不休地勸他別當“官兒迷”,他也感到是侮辱。
陳棟梁想:出了這個破事兒,你們一家人全都話裏有話,也算露出了本來麵目——說我“官迷兒”,傷口上撒鹽;甚至懷疑我的人格,猜測我和那老太太有亂七八糟的事兒……他甚至猜想,靜好八成是因為這個事兒,才故意找借口推遲歸期,那天他和父母親到靜好家商量這個事兒,才剛說了幾句,靜好媽媽就站到旁邊不知給誰發信息,過了最多十分鍾,靜好就發微信視頻來了,說要晚些回來,不正是靜好媽媽通風報信嗎?……越想越氣,越氣越煩。
更讓陳棟梁生氣的是,靜好父親那個學生明明在政府裏給第一副市長當秘書,這件事情完全可以找找他幫個忙的,讓他開口跟單位的一把手打個電話,那不完全小事兒一樁,可是,靜好爸爸竟然說:“我實在跟人家說不出口來,略微等幾天,我看看找機會和他見個麵說”……這一等,記大過處分決定都出來了。
陳棟梁恨恨地想:裝什麽裝呀!知識分子的酸腐和落後性全部表現出來了,有什麽說不出口的呀!難道我這是殺了人了嗎?多大點兒事兒,你還說不出口?換了是你自己親兒子,你還這麽裝叉嗎?這一家子人,能辦點兒什麽實事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