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每個人都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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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情節完全虛構,看官切勿對號入座,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牛津城中心的一條巷子裏,陳先生和艾米又在咖啡館裏坐著聊天。

    陳先生端杯喝了一口咖啡,不看艾米,低頭說:“可能,我很快要回國了,說不準以後都見不到了。”

    艾米並沒有把陳先生說的當真,“嗬嗬嗬”地笑,說:“不會吧,怎麽突然要走?”

    陳先生低頭不說話。

    陳先生心裏並不情願,但他知道,終究還是要和太太一起回國。當時說好的,如果她創業創不成就回英國,如果創成了不回來,陳先生就要回國,盡管她並沒好好履行約定——抓緊時間生孩子。

    陳先生和艾米喝完了咖啡,一前一後走出咖啡館。

    咖啡館外,牛津的初夏,無論小城街景還是田園風光,大草地還是牧場,普通民宅還是古堡花園,處處都美,景色真如明信片……

    陳先生說:“艾米,人家都是男的死活要回國搞事情,女的願意留下來過小日子,我們家反過來了。”

    艾米問:“是嗎?為什麽?”

    陳先生說:“一般都是男的覺得趕上熱火朝天的時代了嘛,出了馬雲那樣的人,還有很多類似的人,所以有才能的人,也都躍躍欲試,女的吧,往往是喜歡這裏的環境,願意留下來。我呢,不怕你笑話,我們家完全反過來。”

    艾米說:“我怎麽會笑話您呢。”

    陳先生說:“我是真喜歡這裏,喜歡牛津,喜歡英格蘭,喜歡這裏的風景,也喜歡這座大學城裏高素質的人,盡管我來這裏,從十年前幾乎可以說是做苦力活兒開始的,後來慢慢做二房東,可是從來沒感覺自己低人一等,周圍接觸的英國人、中國人,不是教授就是學生,都是素質高的人,除了有幾個上門吵架的中國博士,還有一個非要打官司的中國訪問學者,我接觸的人都蠻好。”

    艾米點頭說:“是的,牛津城的人素質蠻好的。風景也確實美,所以,在這裏生活蠻舒服快樂的。”

    陳先生說:“這裏的人受教育程度高,知識分子多,大家都講道理,客客氣氣、斯斯文文的,互相尊重。再一個,在英國收入高,你別看我是個二房東,我一個月三千多英鎊的收入,幾乎是我十年前在國內收入的十倍,我其實挺滿足的。”

    艾米說:“所以,您其實挺想留下來,就這樣穩定生活下去?”

    陳先生說:“嗯,我不是個和李甜櫻那樣喜歡折騰的人。再一個,我也不想回去過那種節奏緊張的日子,我回去幾次,看到到處是人,到處是車,亂按喇叭,互不相讓,誰都是一天到晚忙叨叨的,我真適應不了。你看在這裏,收入也不低,好風景、慢生活,多麽好。”

    艾米說:“慢生活,當然是好的,像這天上的雲彩一樣,悠悠閑閑的,多麽好,我也是喜歡的,不然節奏太快了,人會焦慮的。”

    陳先生笑了笑:“是啊,人就應該活得接近大自然一點,舒坦一點。不過,我怕終究還是要和她一起回國的。”

    艾米說:“為什麽呢?陳太太決定了不會回來了嗎?”

    陳先生說:“我們倆當時說好的,如果她創業創不成就回英國,如果創成了就不回來,我就回國。至於創業到底成不成功,現在不能下結論,但是她已經越搞越大了。我們倆當時還約定了,不管創業創得如何,她都得抓緊時間生孩子,可這一條,她不放在心上,沒好好做。”

    艾米說:“哦,陳太太不喜歡小孩子?”

    陳先生說:“不是她喜歡不喜歡的問題,是她不想因為生孩子耽誤自己搞事業,唉,我真是頭疼,我要是自己能生,我早生了,我真不麻煩她。”

    艾米說:“但您還是很體諒她的。”

    陳先生說:“我也是沒辦法,我們兩個,我始終都是以她為主,我當年來牛津,也是為了她,如果她那時不來,我怎麽會莫名其妙跑到英國來?我當時是放棄了安穩舒服的國企辦公室工作不要了,跑來這裏從打零工開始。”

    艾米說:“您也為太太放棄了自己的事業。”

    陳先生說:“放棄事業倒是談不上,我那也不算什麽事業,就是份工作,不過今天看也是個好工作。但是當時來了,是打算她學完以後留下來的,誰知道我們在這裏十年了,她又變卦了,非要回去不可。”

    艾米說:“是呀,陳太太也是好奇怪的,為什麽她突然想回去?完全是因為有非常好的工作機會嗎?”

    陳先生說:“是啊,她就是要忙,要闖出一番事業,我呢,就是必須服從她的選擇,一直是這樣。我估計呢,我早晚得回去。她不回來的話,我怎麽可能一個人留下?這個事情對我,幾乎沒有什麽選擇。”

    艾米說:“也就是說,陳太太在哪裏,您就在哪裏,是嗎?”

    陳先生點頭,說:“是啊,我以她為主,我習慣了,她也習慣了,她在哪裏,我們就都在哪裏,家就在哪裏。”

    艾米說:“我怎麽覺得,陳太太好讓人羨慕哦,有你這麽貼心的先生。”

    陳先生笑了笑,說:“她要是能和你這樣想就好了,人家可不覺得我貼心,人家覺得我是沒出息、沒本事的小男人呢,隻能跟在她腚後麵,哦,就是屁股後麵轉。”

    陳先生之所以說這麽多,是因為醉酒後反思冷靜了幾天,徹底清醒了,自己和艾米隻是朋友,他想和艾米把話說得明白一些,他和艾米,什麽也不會發生,也不可能發生,他們兩個人就是朋友而已。因為宿醉在艾米家睡了一晚,他在心裏怪自己,盡管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他還是覺得對不住李甜櫻。他也不敢再錯下去。

    在海德裏道28號裏,若詩、靜好也是各懷心事,都在努力尋找著答案。

    牛津大學南公園外不遠處的木橋上,陳先生和艾米在走路。

    海德裏道28號突然門鈴響:竟是陳太太,拖著一口箱子站在樓下門外。

    原來,陳太太還保留著每天翻看一下bbc網站和牛津大學網站等幾個英文網站的習慣,三天前,她從一個學校網站上意外看到了一組名叫《牛津的夏天》的照片,有幾張陳太太放大了隱約能看出是陳先生與一個女的挽著胳膊漫步牛津木橋、岸邊駐足,盡管是背影,而且人占畫麵的比例非常小,可是圖片的清晰度很高,李甜櫻確定是陳盛世和一個女人——原來,那個給陳先生和艾米拍照的朋友,就是這個網站一個欄目的攝影師,他當時隻是把人遠遠的當點綴來拍攝風景,根本也看不清楚是誰,所以他也並不覺得發布這些照片之前還需要通知他們。

    陳太太一驚,馬上聯想到陳先生的電話一兩天內不是不通就是通了沒人接聽,再一個,每次溝通,他總是說要等等再回國,他等什麽?難道是?她不禁有點疑惑,日夜琢磨這件事情。

    回憶起兩人過去的異國奮鬥,也聯想到從父輩那裏一遍又一遍聽說的自己爺爺當年遭受磨難是陳先生的爺爺一家人保護了他們全家,往事、回憶,一幕又一幕湧上心頭,陳太太開始反省自己的問題:陳先生對她的好,她一直不以為然,認為那都是應該的!天經地義!陳太太這輩子第一次有點不情願地承認:無論是要出國念書還是回來創業,從某種角度上講她都是自私的、不顧他人的。盡管,從學識和能力上,她在兩人中是強勢的一方。

    40歲的陳太太,這時候才真切地意識到了陳先生和這個家庭的重要性,她突然真地害怕會出問題,趕緊安排好了手頭的工作,訂了最近的航班,不打招呼就跑回英國探虛實……

    靜好和若詩正在房間裏聊天,若詩聽到門鈴響,下去開了門,見是陳太太李甜櫻回來了,自然很吃驚。靜好聽到是陳太太說話的聲音,也很驚訝,趕緊出門來下樓寒暄問候了幾句。

    兩人再回到靜好房間後,我若詩勸靜好直接去問清楚那個人是否對她也有同樣的感情。靜好卻說:“那,萬一,其實我自己,一直是一廂情願怎麽辦?我說出來,豈不是嚇人家一大跳?”

    李若詩說:“你問啊,問出答案!就算真是這樣,那你也明白了後麵該怎麽做呀!”

    靜好說:“他會告訴我真實的情況嗎?”

    若詩說:“他為什麽會不告訴你?”

    靜好說:“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怕尷尬,如果完全是我自己的想象,我怎麽問得出口,豈不是很可笑?”

    若是說:“你問了,他回答,這是最有效也是最簡單的一個方法啊!這樣總比一直搞不清楚強啊!如果你一輩子不問,那你永遠不會知道;如果你害怕知道而不去問,那和故意放棄是一樣,你還是永遠不會知道人家怎麽想。你必須要真實地麵對這個疑問。”

    靜好點點頭。

    若詩又說:“雖然我沒怎麽談過戀愛,但是我敢肯定沒你想的那麽複雜,隻要你們交流了,就都明白了。”

    李若詩下樓了,靜好下了決心,聽若詩的,找機會去問一問哈瑞。她想象自己次日就去哈瑞辦公室,直接問他有關南湧鎮、博士專業、哈瑞對自己的看法這些事情……一本正經地想到這些,靜好竟然心跳快起來,很是緊張。

    陳先生跟艾米自咖啡館分手後,慢悠悠順著牧場、公園、河邊小路、木橋,踱步回來,一進門看到了陳太太,以為自己是剛和別的女人出去散步喝咖啡心虛,出現了幻覺,著實嚇了一大跳。

    陳先生眨眨眼睛定睛一看,真的是李甜櫻站在自己眼前,立馬慶幸剛才拒絕了艾米要一起過來吃飯的建議。他舌頭打結一般結結巴巴地問:“甜櫻,真,真是你啊,怎麽,怎麽突然回來了?也不提前和我打個招呼?”

    陳太太笑眯眯地說:“我回來等於回家,回來找自己老公,我還要提前打招呼啊?你剛剛出去忙了?怎麽沒有開車?”

    陳太太似乎話裏有話,陳先生因為心虛和不好意思,“嘿嘿嘿”笑了幾聲,說:“我剛才到附近有點事情,就在附近......”

    陳先生囑咐陳太太在房間躺一會,好好休息一下,自己馬上準備動手洗菜,要煲湯、做飯給陳太太吃,說:“我給你做點好吃的,補一補,你整天在公司吃食堂,時間長了營養跟不上。”

    陳太太卻並不聽他的回房間休息,而是一直在廚房裏坐著,在一旁仔細觀察著陳先生……

    第二天一大早,靜好收拾整齊了,背上包,打算去哈瑞辦公室。去實踐自己前一天想好的計劃。

    巧的很,靜好剛走進辦公樓,一眼看到劃船比賽那天遇到的那個女的,那位成熟嫻雅的亞洲女子,她正在自己前麵大概四五米遠的地方,也衝著走廊盡頭哈瑞的辦公室走去,在靜好看來,她雖然年齡不小了,四十多歲的樣子,卻是那樣優雅,胳膊上掛著風衣,包臀的裙子,形體妙曼,腰肢還富有節奏感一扭一擺的,一點也不像自己,穿著運動鞋,走路這麽著急......

    靜好愣了一下,轉身走開了。

    敲門聲傳來,靜好快步走,閃到樓梯拐角,千萬不要被哈瑞起身開門時,看到走廊上的自己。如果自己走得慢了,那就準會被他開門的時候一眼瞥到的。

    哈瑞開門,兩人互相熱情問候的聲音傳來......顯然兩人都很開心。大概還互相擁抱了吧.....

    靜好躲在哈瑞看不到的樓梯拐角,她捂著嘴,讓喘氣聲音別太大,她豎著耳朵在聽。

    可他們兩人對話的聲音卻突然變小了,然後聽不到了,顯然,人家已經關了門,坐在辦公室裏聊開了......

    靜好鬆開手,大口呼吸了幾下,很難過、失落。愣了一小會兒,她轉身走出了哈瑞所在的辦公樓。

    靜好一個人,沿原路回去,在海丁頓山公園裏的草地上,走了好久。她想起曾經和哈瑞一起在這草地上走過,他們兩個人肩膀離著有一米左右的距離,走著聊著,聊著走著,穿過草地,走去市中心的那條路 ……

    盡管那時候她也不完全明白哈瑞內心怎麽想的,可是,那個時候有多好呀,靜好真想回到那個時候。隻要兩個人在一起散步、聊天就很好,也不必非要弄明白他心裏怎麽想的。或者,哪怕誰也不說話,也是好的,就那樣一起走走路......

    而現在,她隻能一個人落寞地、慢慢地,朝前走。哈瑞卻正在和他的那位亞洲女友,在辦公室裏坐著,愉快地聊天,他大概正用他的杯子給她衝綠茶喝吧......

    當晚,靜好和父母視頻通話,父母問了幾句學習的事兒之後,媽媽就催促靜好:“你抓緊弄完了論文早一點回家,你奶奶馬上過80歲大壽了,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們上個周末去看她,她一直說想你。”

    靜好說:“我盡量早回去。”

    媽媽又說:“怎麽還盡量?你還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嗎?你沒有事情的話,就別耽誤時間,抓緊回來。”

    靜好想起了在教學樓看到的一幕,對媽媽說:“我現在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需要留下了。我抓緊回家。”

    和父母視頻結束,陳棟梁又給她發來視頻,陳棟梁態度並不十分熱情,倒是客客氣氣的,問她:“你是更喜歡suv還是普通轎車?我爸媽說好要送給你一輛車作為結婚禮物……”

    靜好搪塞:“我要車真沒太大用處的,再說離結婚還遠著吧,以後再說行嗎?”

    陳棟梁說:“也是,等你回來再說吧。那你計劃什麽時候回國?”

    靜好心裏正亂七八糟的,說:“還沒定呢,盡快吧。”

    之前她想過要分手,現在依舊沒變。可是,分手總要有理由吧,她拿什麽當作理由呢?人家這麽客氣,還問她喜歡什麽車,她怎麽開口?等回去找合適的機會和他說吧。

    她內心情感所發生的這些變化,她並不想欺騙陳棟梁。陳棟梁現在跟她說這些話,她隻覺得是個熟人在和她講話,也沒有什麽高興或者喜悅。她內心深處,已經不再把陳棟梁看做戀人,也許很久以前就不是,而現在,她隻是更加確定了而已,因為陳棟梁真的並不是自己希望的人......

    盡管剛才的一幕,再次證明自己可能真是一廂情願。當然,並不是說,如果哈瑞對自己並沒有萌發男女情感,她就會繼續和陳棟梁交往,她覺得那樣做很難,她不想欺騙陳棟梁,更不想欺騙自己。她真的很希望有一個解決的辦法。

    靜好在書桌前坐下,打開那個小本子,翻到空白一頁,寫道:

    有些事情,大概和我想的不一樣。

    生活畢竟不是電影。不然,我還是先回家吧。

    次日一早,靜好起床上網把早已經買好的往返機票中返程的open(不確定日期)機票,跟航空公司發郵件確定了一個歸期。

    剛忙活完了,靜好接到梅奧打來的電話。有一段時間沒聯係了,梅奧說下個學期她可能再回牛津工作。

    電話裏,梅奧無意之中說,聽說哈瑞多年前就檢查出喉癌,近來複發了,很不妙,也許去日無多。

    靜好嚇一跳:“這怎麽可能呢?不是好好的嘛?前一天還好好的,我還見過他的呀!再說他也不吸煙,怎麽會得喉癌?”

    但是梅奧很確定,對她說:“肯定是真的,我也是剛聽說的!”

    靜好想,難道那個亞洲女人也是知道消息後去看望他的?

    靜好頓時魂不守舍,收拾了一下背包,打算馬上再往哈瑞辦公室去,希望能見到哈瑞。路上經過吉普斯嵐的小路,她走得深一腳淺一腳。

    意外的是,哈瑞竟然真在辦公室裏!靜好平靜一下心情,故作鎮定地告訴他,自己這次是來向他告別的,還有兩周左右她就要回國了。

    不想哈瑞委婉地說,非常希望她再留下一段時間,哪怕幾個周,或者最好是一個月,等論文成績公布後再走,這樣兩個人可以多些“私人相處的時間”。

    靜好心裏一動。碩士的畢業論文,最終會提交到一個評審委員會,來共同決定分數。所以,也許,哈瑞認為,從她提交了畢業論文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可以變得輕鬆一點,鬆綁了?所以,他講話也明顯隨意了一些?——靜好這樣猜測。

    可是,他的病?難道也是因為他去日無多,才說出這種話?

    兩人談話時,哈瑞一直用幾張麵巾紙捂著嘴,好像呼吸很困難,麵色憔悴。

    靜好想著梅奧說的“喉癌”、“複發”、“不妙”,卻不敢開口問他“身體怎樣?”他不主動說,應該就是他不想說。

    靜好不忍心讓哈瑞失望,故作無所謂地說了一句:“我當然可以多留下一段時間,反正論文交了以後,還有些別的事情要做,再一個,還想休息幾天,旅遊一下,玩一玩,不然以後沒有機會了……”

    從哈瑞辦公室出來,靜好一路小跑去了電腦房,火速上網把剛預留了座位的返程機票又改了不確定日期的open。因為手機屏幕小,文字和數字太小,她怕操作失誤,訂票改簽票她還是習慣在大電腦上操作。

    在網頁的對話小窗口上,她一個勁兒地跟航空公司的網上客服留言,說著道歉的話,解釋說自己搞錯時間了,真是太對不起了。客服倒是很客氣,說不要緊,這才沒過幾個小時,不過下次就不能這樣了,隻能改一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