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出外賞花,偶遇上官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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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兩人所站的角度正好能夠將屋子裏的一切看的清楚,隻見那劉大人和之前蹲守在門口的人都在屋子裏,就著屋子裏的光線,上官凝才算是看清楚了兩人的樣貌。

    那劉大人身材矮胖,身上穿著團洗百花的綢布上衣,下麵穿著絨白的紮腿長褲,脖子上吊著一塊不倫不類的鑲金長壽牌,麵色發白,眼眶深陷,倒有些縱欲過度之態,最讓上官凝感到奇怪的是,這個劉大人的下巴光潔錚亮,一點胡茬都不見,除了深宮之內的太監,上官凝還真不知道會有不長胡茬的男人。

    另一個男人也是矮個兒,但與劉大人相反的是,身材很瘦削,若不是一張發黃的臉色和微微可見的皺紋,倒像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此人身上一件黑色的對襟短打,下麵是一條黑色的闊腿長褲,褲腿處紮著一圈白色的護布,足上一雙壽麵千層底的布鞋,容長臉,吊梢眼,鼻孔朝上,雙耳有輪,一張蛤蟆嘴,顴骨上還有一顆黑色的米粒大小的疣痣,單論樣貌,此人可算的上是極醜。

    跳開容貌再觀此人,明裏暗裏的透著一股子的狡猾和奸邪,典型的麵由心生。

    兩個人在屋子裏和那些兵勇一樣,手裏拎著把大刀,所經過之處均要用刀紮上一紮,床上的錦被最是無辜,被這些人你一刀我一刀的砍的稀爛,下麵的床板也被人掀了起來。

    但,除了剛剛進去搜查的人,屋子裏再無其他,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一人高的櫃子也被大刀砍掉了櫃門,裏麵掛著兩件白色的褻衣,除此之外仍舊是不見人影。

    劉大人顯然已經處於發怒的邊緣,整個人都急躁起來,不斷的在屋子裏轉著圈圈,後來幹脆右手發力,將手中的大刀哢嚓一聲就砍在了屋子中間的桌子上,大刀刀鋒銳利,直接穿透桌麵,牢牢的嵌在了桌子裏。

    “這就是你說的屋子裏有人?人呢?你說,人呢?”

    精瘦的矮個子臉色十分不好看,十分憋屈的跟劉大人哈了哈腰。

    “大人息怒,您容小的再想想。”

    矮個子眉頭上揚,一雙小眼睛嘰裏咕嚕的轉個停,四下打量著屋子,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他和這個劉大人不一樣,他是親眼看見那個小子進了這扇門的,後來那個高個子也走了進來,就在門外,他還隱約聽見了屋子裏有人說話,不可能眨眼的功夫兩個大活人就消失。

    矮個子不信邪,這屋子裏一定是有古怪,可是這院子是不久之前才建好的,住的也都是地位低下的難民,根本就不可能像城中那些世家大族一樣,在府邸裏設置什麽暗道和機關。

    屋子原本就不大,家具也很少,能藏人的地方一目了然,能安設機關的地方也極少,難道那兩個人是會什麽仙術道法嗎?

    “今日你若是將人找到,榮華富貴一樣不少你的,人若是找不到,你這條地頭蛇也別想在青雲城混了。”

    劉大人如今已經是**裸的威脅了,想來是真的氣狠了。

    上官凝聽完劉大人的話才算是明白了這個矮個子的身份,原來是北城的地頭蛇,也難怪此人消息能夠如此靈通。

    若說打探消息,尋人尋物,這些活動在街頭巷尾的地痞無賴們要遠比朝廷裏的衙役們來的厲害,他們久在市井,大到朝中大員變動更迭,小到誰家的媳婦偷人被丈夫捉奸在床,甚至於誰家的煎餅好吃誰家的油糕便宜這些人都是一清二楚。

    而這些人一般都是不務正業,靠著收取保護費過活,拉幫結派的相互照應,衙門對這些人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百姓鳴冤告狀就將這些人捉上一兩個送進大牢待幾天,等事情一過,再將人悄無聲息的放出來。

    因為很多時候,衙門還需要依靠這些人的力量來幫助衙門收集一些案件的證據,所以衙門對他們放縱他們也十分的響應衙門的號召,但凡衙門有需要他們便很積極的幫著打探調查。

    說到底,衙門這個朝廷下屬的部門與這些混跡市井的流氓幫派之間,達成了一個不成文的協議,那就是互惠互利相互合作,多年來也倒是合作愉快。

    這個矮個子之所以如此賣力的幫著這個劉大人蹲點,是因為自己的幾個弟兄犯了事被羈押在牢裏,偏偏苦主還是個青雲城中的大戶,銀子多的很,上上下下不知打點了多少銀子給審案的官員,目的就是想要那幾個兄弟的命。

    人在江湖混,靠的就是義氣,兄弟們一大群,憑什麽要聽你的,憑的就是敢上刀山敢下油鍋的膽識,憑的就是兩肋插刀肝膽相照的哥們情意,所以矮個子一聽說兵馬司正費盡心思的想要找這麽個人,便自告奮勇的接下了這個差事,當然條件也事先就談好了。

    這邊前腳一抓到人,他的那幾個兄弟後腳就會被放出來,現在人不見了,他幾個兄弟的命豈不是也要沒了?

    矮個子急的直搓手,一張臉皺成一團,像是顆熟過火的核桃。

    突然,幾顆米粒大小的珍珠從窗外飛進來,直接落在了屋子東北角的地板上,珍珠很小,原本是發不出什麽動靜的,但一是因為珍珠是從窗外飛進來的速度很快,二便是投擲珍珠之人的力道很大,自己的功力倒有三分是覆在了珍珠上的。

    劉大人和矮個子不約而同的看向窗外,可是除了空蕩蕩的院子什麽也看不見,抬頭看房頂也是不見人影。

    “劉大人,剛才這珍珠落地的聲音好像不太對勁。”

    矮個子率先收回目光,一邊往珍珠掉落的地方走一邊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劉大人不是聾子,自然也是聽見了聲音,但他行伍出身,使力氣抓人尚且可以,若是使用計謀或者審案斷案,那本事可就相去甚遠了,甚至抵不上此時蹲在地上查看情況的矮個子。

    屋子裏的兩人齊齊的蹲在地上,東敲敲西找找,站在偏房暗影裏的上官凝則是一臉疑惑的看著顏慕殤,對於這種將珍珠當做糞土一樣揮霍的行為,上官凝真的是再熟悉不過了。

    不過上官凝此時卻並不想對顏慕殤的這種行為發表意見,她是很好奇顏慕殤的行為,她當然不會傻到以為顏慕殤是因為覺得無聊,才會扔幾顆珍珠到屋子裏去逗弄那些人的。

    “我懷疑那地下有機關。”

    上官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自己和顏慕殤一直都是站在一處,所看的事務也皆是相同,為什麽顏慕殤就能瞧出那個地方有機關呢?

    “是密道?”

    上官凝輕聲的用唇形問道。

    “不是,這裏的土地下麵皆是岩石,根本不能開鑿地道。”

    顏慕殤用的是內力傳音,這聲音上官凝能聽的十分清楚,其他人卻是完全聽不到。

    上官凝一愣,密道在她的心裏已經算得上是根深蒂固了,畢竟上官鴻群每次犯案無不和密道有著不可千絲萬縷的聯係,而且除了密道之外,上官凝想不出還有什麽能夠做到讓兩個人瞬間消失。

    “這屋子的密道應該在牆裏,或者是在床下。”

    顏慕殤站在屋頂上的時候就注意看了屋子的外部結構,等到落到地麵後又仔細看了屋子裏的擺設,顏慕殤這個逐殤樓的樓主之所以能夠名震江湖,靠的不僅僅是天下無敵的身手,還有一顆縝密如塵的心。

    屋子外麵的結構看起來與普通的房屋並無明顯的差別,但是精通機關暗道的顏慕殤卻一眼就瞧出來這屋子的東北角建的與其他部分稍有不同,似乎一側的牆壁是斜插著朝外的。

    難民營也好普通的民居也罷,講究的便是坐北朝南方正端直,可這屋子卻反其道而行之,硬生生的將屋子建的歪了一大塊。

    等落到地麵之後,顏慕殤發現屋子裏的布局十分方正,全然不同於外麵所見到的樣子,而且屋中的麵積明顯要比外麵看到的小不少,小出來的麵積絕對不是因為牆厚,那麽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還有,便是屋子裏的那張床,雖然床上的被子被砍的麵目全非,床板也裸露在外,但是那些兵勇和兩個後進去的人都沒有注意的到是,這個床下麵的柱腳是實心的,是一塊整板,這樣的柱腳不有的人不懷疑。

    上官凝聽完顏慕殤的話,趕緊將目光調轉回到屋子裏,隻見剛剛還一頭霧水的兩個人突然站了起來,手裏還拿著一個類似於匣子一樣的東西,再看兩個人的麵前,原本一體的牆壁竟然緩緩的打開,露出了一個能容一人通過的暗門。

    上官凝驚訝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中對顏慕殤又多了幾分佩服,自己的這個未婚夫君本事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那劉大人和矮個子似乎也被嚇了一跳,不過之後兩個人就因為眼前的發現而興奮起來,看來今夜是不會空手而歸了。

    劉大人一揮手,後麵的兩個兵勇便走上前去,劉大人指了指他們又指了指牆上的黑洞,意思十分簡單明了,兩個兵勇自覺倒黴,躲來躲去終究還是沒躲過,此時眼前的這個黑洞比剛剛在屋外感受的邪風更加讓人恐懼。

    做為小兵的悲哀就是沒有任何拒絕的權利,長官的命令對於他們而言就是聖旨,若是稍有差池,長官也是能夠隨時要了自己的命的,所以,不過是猶豫了片刻,兩人還是一前一後的進了黑洞。

    劉大人和矮個子顯然是興奮至極,之前的慌亂和氣憤通通的消失不見,劉大人的眼睛甚至幽幽的冒著綠光,猶如是在荒野中流浪了許久的孤狼終於看見了食物一樣。

    矮個子雖然比劉大人的情緒好些,卻也是一臉的情難自禁,蛤蟆嘴張著,連裏麵的牙齒都能看出個七八分,雖然臉上的皺紋不減,看著卻不如之前那麽猙獰可怕,果然是人遇喜事精神爽,心境一變外貌也跟著發生了改變。

    突然,之前進到牆洞裏的兩個兵勇倒退著走了出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還架著一把利劍。

    “你……大膽狂徒,竟然敢……敢……”。

    劉大人結巴著舌頭,雖然他還沒有看見對方的樣貌,但是不知為何他的心裏先是不安起來,人都有直覺,而此時劉大人的直覺就是自己恐怕要倒黴。

    說話間,兩個兵勇完全退出了牆洞,但手持利劍的人隻露出了握劍那隻手的胳膊,麵容和大部分身影依然在暗中,看不分明。

    “你這逆賊,還不束手就擒?”

    這個劉大人似乎就會這麽兩句話,從進到這院子開始便反反複複的都是這兩句,隻是之前說起來還算是有氣勢,現在卻是連氣勢都沒了,原本是狠話,此時聽起來倒像是怡紅院裏姑娘們練嗓子的呢噥聲。

    “劉進,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在本將軍麵前叫囂?”

    被稱作劉進的劉大人頓覺身後一片汗濕,冷汗竟然觸不及防的便將衣服浸透,他的小腿肚子也不由得一陣一陣的抽緊,這個聲音他劉進似乎聽過。

    “你……你是誰,竟然……敢直呼本官的名諱?”

    劉進覺得自己周身上下都有些冷,好像是數九寒冬天被人扔在了冰水裏,但是,他好歹也是堂堂的五品官,也是吃朝廷俸祿的,總不能在這些兵勇們麵前還有這個地頭蛇周癩子麵前露怯讓他們恥笑,所以還是挺著身板跟對方對峙。

    “劉進,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裏麵持劍的手突然一撤,原本被劍架住脖子的兵勇被一股力氣推了出來,蹬蹬蹬連退幾步在站穩,剛剛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現在死裏逃生,兵勇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他不是劉進,不需要維護所謂的麵子。

    說話間,門洞裏的人影微動,片刻間便站立在了劉進的麵前,屋子裏的光線很亮,劉進自然看清楚了麵前之人,一顆心早就緊張的跳出了嗓子眼。

    什麽情況,自己怎麽會在這裏遇見上官錦呢?

    “下官劉進不知將軍駕臨,得罪之處還請將軍寬宥!”

    識時務者方為俊傑,劉進對這一點一向是十分信服,也貫徹的很好。

    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眼前的上官錦比自己高的可不是一級兩級,而是自己奮鬥一輩子都不可能到達的正一品護國將軍,世代承襲榮祿候,手下掌著大雍最為精銳的五十萬青雲軍,真正是個跺跺腳青雲城都會抖三抖的大人物。

    若是對方想捏死自己,絕對不會比捏死一隻螞蟻更費力氣,所以,一見到裏麵出來的人是上官錦,劉進立刻就夾起了尾巴。

    盡管他心裏充滿了無數的懷疑,但是為了自己眼下的安危他聰明的決定裝傻。

    “劉進,你三更半夜帶著這些兵勇到此是要做什麽?”

    上官錦完全站在了光亮處,偏方裏的上官凝正巧與上官錦的位置相對,隻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而已。

    “回將軍的話,小的是在奉命捉拿一名逃犯,卻不曾想竟然會在此遇見將軍,真是失禮!”

    劉進五短身材往下彎腰,幾乎才到上官錦的肩膀處,側著的臉有一半落入了上官凝的眼中,這個劉進麵子上對上官錦恭敬,可目光中的奸詐卻是**裸的。

    “原來是在捉拿逃犯,劉大人是出公務,倒是本將軍唐突了。”

    上官錦語氣轉變的也很快,剛剛還是氣勢洶洶的喊著劉進的大號,轉眼就變成了劉大人,果然,官場之上的人就沒有一個是不會做戲的。

    “不敢不敢,是下官馭下不嚴冒犯了將軍,下官深感不安。”

    “劉大人客氣了,你我同朝為官,雖然職責不同卻都是為我大雍盡忠,大人既是行使公務,本將軍便不打擾了,大人輕便!”

    上官錦麵上溫和,右手伸出做了個請的手勢,話說的客氣,其實就是在變相的下逐客令。

    劉進費盡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找到了這個密室,他不信裏麵就隻有上官錦一人,更何況,三更半夜,上官錦堂堂的一品將軍不在自己的府裏摟著妻子小妾睡覺,卻跑到這個偏僻的安置難民的院子裏來,實在不能讓人不懷疑。

    “將軍恕罪,小的之所以找到這個院子,是因為有人親眼見到那人進了院子,而且下官找遍了院子,隻有這處密室未及搜查,將軍也知道,下官的指責便是拱衛聖都,雖然將軍言明並未見到過人犯,但小人職責所在,總要親自查看一番才能真正的心安,冒犯之處還王將軍寬宥!”

    劉進雙手抱拳立在胸前,麵上的表情也是恭恭敬敬的,倒真是十足的一個為國為民的清官樣子。

    上官錦眉色一閃,劉進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這是對自己不信任,是想要進到密室搜查,理由說的又十分的冠冕堂皇,自己若是再一味的阻止,恐怕真的會讓人以為是心裏有鬼。

    “劉大人忠於職守,實乃我大雍官員典範,本將軍真是仰慕至極!”

    劉進打了個哈哈,並未接話,眼睛**辣的盯著密室的入口,目光似乎就要噴出火來,上官錦越是磨蹭阻攔,劉進就越是確認密室之中有古怪。

    換做平時,劉進是沒膽子和上官錦對峙的,他巴結還來不及怎麽會觸上官錦的眉頭呢,但這件事不同,如果成了那就是加官進爵榮華富貴享受不盡,換言之,這件事值得劉進冒險。

    ------題外話------

    中秋快樂,寶兒們!此章名為一波三折,是因為要找到上官鴻群實在是不容易,但到了後來,寶兒們就會知道酒兒為什麽會這樣安排了,吼吼,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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