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月不明所以，凝兒問的問題也著實奇怪，隻不過稍稍一想，上官月便明白了上官凝話裏的意思。

    “我上官家的先祖乃是與成帝共建王朝的功臣，先祖上官雲華為表忠心，在成帝駕前立下宏遠，上官一脈永遠效忠顏氏，效忠大雍皇朝，並承諾上官家的女子不入宮闈。”

    “為何要做這樣的承諾？”

    “隻因各朝各代均有後宮幹政，外戚專權的宮亂之事發生，先祖做這樣的承諾也是為了讓成帝安心，表明我上官府沒有染指朝政和權勢的意願！”

    上官凝點點頭，先祖這樣做卻是聰明之舉，看似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其實卻是遠離了危險，放眼曆史，那些開國功臣有幾個得到好下場的，功高震主永遠都是扼殺忠臣的最直接的理由。

    上官凝也算是理解了為什麽上官府威名顯赫，手握重兵，但上官家的女兒卻沒有一人入宮為妃的，原因竟是這樣。

    “皇上對上官府不信任嗎？”

    上官月和顏慕殤對視了一眼，同時的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他們誰也回答不出，君心難測，對於顏慕殤而言，沒有確切證據的話他不會輕易說出口，而且他能感覺到，上官凝似乎對此事在乎的有些過火，越是這樣他說話就越是要謹慎。

    上官凝也沒有再追問，她知道這樣的話題原本就十分的敏感，而且恐怕這其中的事情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

    上官凝離開憂和苑後，一路上都異常的沉默，顏慕殤難得沒一路跟著出來，沒人知道顏慕殤和上官月之間的關係，若是被有心人發現，恐怕又要多生事端。

    霸道腹黑如顏慕殤都有所顧忌，想到再有兩個月兩個人就可以成親，顏慕殤也怕這時候橫生枝節，影響大婚。

    “小姐，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

    “小姐，你臉色不大好啊，要不要直接去醫館找大夫瞧瞧？”

    ……

    “小姐，是不是王爺惹你不高興了？”

    ……

    “小……”。

    “樂兒，你讓小姐我靜一靜好不好？”

    “哦！”

    上官凝用手指在自己的太陽穴上輕輕的摁了摁，樂兒這一世沒了前世裏那麽多的磨難，自己又刻意的縱著，性子比前世活潑了不知多少，像是現在，嘴巴一刻不停，聒噪的像是一隻麻雀，還真是讓人頭疼。

    樂兒的嘴巴一停，上官凝霎時覺得天地安靜，腦袋裏一隻嗡嗡亂飛的小蟲子也都停止不動了。

    靠坐在車廂的軟墊上，上官凝將眼睛也合上，任由思緒在腦海中裏恣意的遊走，樂兒也不敢再出聲，隻得也學著上官凝靠坐在另一側的軟墊上，隻不過眼睛卻是睜的溜溜圓，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家的小姐看。

    上官凝出了憂和苑，屋子裏的氣氛頓時就冷凝下來。

    “近日雙陽、青川的銀莊有大量的銀錢兌現，可是查出來是誰的手筆了嗎？”

    屋子裏在上官凝走後又出現了一道黑影，直接閃進屋子，穩穩的站在了正廳之中。

    上官月認識此人，當初自己走投無路之時，就是此人出麵幫自己擺平了那些難纏的徐家人，還有暗中追殺自己的殺手，並且幫助自己管理銀莊，隻是自己極少見到此人，隻是知道此人名喚‘蘇策’。

    “回樓主，屬下查到是去銀莊兌換銀子的人叫沈敖，是雙陽一家米行的幕後老板，與麓山王府的管家有過接觸。”

    顏慕殤的嘴角上揚，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麓山王突然兌換這些銀子肯定不是一時興起，那急速擴充的兵力，人吃馬喂的沒銀子可是行不通，若是再想做點別的事情就更離不開銀子了。

    “月娘，雙陽和青川兩處的銀莊你要多加派人手，若是再有人支出大額銀兩，一定要及時遣人通知我。”

    “是。”

    上官月站在椅子一側，麵上再無半點麵對上官凝時的溫柔慈愛，脊背挺直，麵色嚴峻，儼然一個女戰士，弱質纖纖的外表之下隱藏的是一顆不輸於男子的堅韌的心。

    “鐵軍裏的人都安排進去了嗎？”

    “已經全部安排好了，都是能夠收集情報卻不顯眼的職務。”

    顏慕殤點點頭，皇上端了自己的分舵，他若是不收點利息，怎麽對得起那些無辜死去的弟兄們呢！

    “月娘，宮裏的人……”。

    “樓主放心，那邊已經安排好了，隻等樓主下令。”

    “好，很好……”。

    顏慕殤月色的長袍被屋外的風揚起，散在肩頭的墨色長發也隨風起舞，邪魅入骨的容顏在墨發之中若隱若現，上官月站在一側，隻覺得眼前的男子宛若九天之上的神袛，隻能仰望不能觸及。

    上官凝回到凝雨閣的時候已經是午後，紫玉正拿著一把小扇子，坐在小廚房的門口輕輕的扇著什麽，滿院子都是一股濃濃的醉人心脾的香氣。

    “紫玉姐，什麽這麽香啊？”

    樂兒憋了一路，好容易回了院子，又聞見了這麽好聞的香氣，一下子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了紫玉的身邊。

    “這是給小姐熬的百花粥。”

    “百花粥？”

    “是啊，春日裏收集的鮮花一直在壇子裏存著，現在拿出來和大米小米一起熬粥，香氣濃鬱，還能緩解疲勞。”

    上官凝正好走進院子，聽到紫玉的話心中百般滋味，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倒是樂兒一聽是春日裏收集的鮮花，吵著非要親眼瞧瞧。

    樂兒圍著壇子嘖嘖的讚歎不斷，一疊聲的誇讚紫玉心思靈巧，上官凝閃身進了屋子，隻要一想到紫玉有可能麵臨的結局，上官凝的心就會壓抑難過的喘不過氣。

    紫玉熬的百花粥果然香氣濃鬱，上官凝不過剛吃一口，就覺得唇齒留香，入口即化，滿屋子都氤氳著花香，如同置身於春日的花叢之中。

    “紫玉，夜鶯一身的武藝，人也聰明機靈，相信即便離開上官府也能過的很好，終有一日你們姐妹會再見的。”

    看著紫玉這兩日迅速消瘦下去的臉頰，上官凝想了想，還是安慰了幾句，這丫頭不比樂兒，有什麽事情都自己埋在心裏，長此以往，難免會憋出些毛病來。

    “小姐不用擔心紫玉，紫玉都省得，能知道世間還有一個親人，而非是紫玉孤身一人，紫玉已經覺得是上天厚待了，不敢再有別的企望。”

    紫玉微微一笑，笑容依舊美麗，但難免有絲淡淡的淒婉。

    上官凝也不再做聲，隻是低頭一口一口的喝著碗裏的百花粥。

    傍晚，上官凝和樂兒一起沿著凝雨閣外麵的小巷子散步，紫玉的百花粥實在是合上官凝的胃口，不知不覺間多用了一小碗，胃裏便覺得飽漲的難受，好在傍晚的溫度還不算很低，空氣也很幹爽，上官凝披了件狐皮鬥篷，和樂兒出了院子在府裏散步消食。

    就在主仆兩個人走到上官鴻鵠的水鳴閣外麵的時候，聽到院子裏有對話聲，聲音不大，而且似乎刻意壓的很低。

    “找了這麽久，還是沒線索嗎？”

    一個男子的聲音，聽起來三十幾歲的年紀，嗓音很好聽，一句普通的問話從其口中問出來，倒像是琴弦上流瀉下來的音符。

    “如果你覺得我辦事不力，大可以自己親自來找。”

    另一個男子的聲音，應該是處於變聲期，聲音有絲暗啞。

    “你這是什麽態度？”

    “我應該什麽態度？”

    “你……”。

    “我怎麽……？”

    兩個人似乎聊的很不愉快，聲音裏充滿了火藥味。

    “好好好，翅膀硬了。”

    “翅膀硬也好軟也好，和你有關係嗎？”

    “你心裏存的什麽心思我清楚的很，簡直是白日做夢。”

    “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你不明白嗎？”

    “你最好別打她的主意……”。

    上官凝停在原地，樂兒一手緊緊的抓著上官凝的袖子，雖然害怕，卻還是比上官凝領先一個身位站在了上官凝的前麵，如果危險來襲能夠第一時間為上官凝遮擋過去。

    “有人！”

    上官凝一扭頭，正好看見錦華苑的荃安從路對麵走了過來，院子裏的對話聲音戛然而止，再沒有任何聲息。

    上官凝收斂了臉上的神色，又輕輕的拉了一下樂兒的袖子，樂兒心領神會的將剛剛大張的嘴巴閉上了，迎著荃安走了上去。

    “荃大哥，這是要去哪啊？”

    荃安先跟上官凝行了禮，然後才滿臉堆笑的對著樂兒回話。

    “將軍今日精神頭好了許多，想著要找兩本詩集讀讀，錦華苑裏偏沒有這樣的書，我正準備去大書房給將軍尋書看呢！”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荃大哥快去吧，別耽擱了！”

    荃安也不客套，與上官凝和樂兒擦肩而過，奔著大書房的方向而去。

    詩集？

    錦華苑裏的藏書在府內是極為豐富的，上官錦雖為武將，詩詞歌賦卻也是極為出眾，書房沒有詩集，這個荃安說話也真是不經腦子。

    上官凝看了看緊閉著的水鳴閣的院門，麵色看不出什麽情緒，卻是轉了身子，直接奔著府中的後花園而去。

    上官府的後花園，占地麵積不小，裏麵的奇花異草也不算少，但是不知何故，卻是上官府的禁地，而且不止是從這一輩開始，在上官凝的印象裏，好像上官一族的祖訓上就有寫道。

    前世裏，上官凝也來過後花園，但是裏麵陰氣森森，大白天都瘮人的很，她隻是將頭探進花園的入口瞧了一眼，就嚇的再不敢前進了。

    現在，上官凝突然對這個後花園有了興趣，既然先祖將這個後花園設為禁地，為什麽不敢存將花園封了呢，何苦還要費盡心思的在祖訓上寫，而且她可不信這百十年來上官家的子孫都那麽聽話。

    記得自己剛重生的那陣，樂兒不就親眼看見上官鴻群和自己那個三妹妹進了花園嘛！

    “小姐，我們真要進去嗎？”

    樂兒很沒出息的小腿發軟，大白天的就覺得那花園裏鬼氣森森，小姐不是要遛彎嗎，怎麽會無端端的就想起來要去花園呢！

    “你在外麵守著就好。”

    “小姐，那可不行，誰知道那園子裏是不是有什麽妖魔鬼怪，小姐自己進去了要是出了什麽差錯，樂兒還不如死了呢！”

    “放心吧，園子裏什麽也沒有，你隻要好好的守住花園的進口就行，見到有人靠近，你就學鳥叫。”

    兩個人站在花園的外麵，入口處，一塊榆木的牌子，上麵寫著‘不得擅入’的字樣，字跡有些模糊，可見是有些年月了。

    “不行不行不行……”。

    樂兒一連串的擺手搖頭，這園子可是上官府的禁忌，若是被人知道小姐擅自進去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饒是小姐貴為郡主，卻還是要受到上官府祖訓的約束的，小姐馬上就要嫁人了，可不能在這當口上出現什麽事情。

    “樂兒，我自己有分寸，我也沒打算深入，隻是進去看看裏麵的環境，最近的很多事情，可能在這園子裏麵能找到答案。”

    上官凝的臉色十分的堅定，眼睛也是晶瑩閃亮的盛滿堅持。

    樂兒直到最近府中的很多事讓小姐心力交瘁，很多事情都是撲所迷離的找不到原因，可是進到這個花園就能找到答案嗎？

    “樂兒，乖，你也要機靈些，不要被人發現。”

    “好，小姐，你放心吧，隻要樂兒在這，就一定不會讓人發現小姐的。”

    上官凝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就進了陰氣森森的花園。

    一走進去，上官凝就覺得周身的毛孔都緊張的收縮起來，後背似乎有寒風嗖嗖的往外冒。

    園子裏很普通，雖然種著的花草都是很珍惜的品種，但是多年來沒有人照管，一棵棵的恣意生長，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樣貌，風吹日曬的，根部十分的健壯，上官凝腳下的土地上到處都是裸露的樹根。

    園子裏的樹都比外麵的樹木要高大的多，兩人合抱的大樹比比皆是，茂密的樹冠像是傘蓋一樣錯疊著挨在一起，密密實實的將所有的陽光都遮擋住了，因此這園子裏才陰暗濕冷。

    此時是深秋，園子外麵的樹木都開始落葉，除了晚開的海棠和秋菊，所有的花朵也應經全部凋零，但是難的是園子裏竟然還開著不少喜陰的花，顏色都是偏淺的黃色和米分色。

    上官凝走了一圈，園子沒有她想象的大，她走了一圈下來也不過才用了一炷香的時間，除了高大茂盛的植物，再無其他，連動物屍骸都沒有見到一具。

    這似乎有些奇怪，先祖既然下令將花園設為禁地，總該是園子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是，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上官凝有些失望，看來是自己的猜測有誤。

    “不對，這園子裏樹木如此茂盛，還有不少的樹上長著堅果，怎麽會見到動物，竟然連一隻老鼠都沒有。”

    上官凝喃喃的說道，再環顧四周，不止老鼠，就是螞蟻都沒見到一隻，這的確太不尋常了。

    “郡主好大的膽子！”

    “誰？”

    上官凝心中一驚，這園子裏竟然有人！

    此人的聲音上官凝似乎在哪裏聽過，但是再一細想，卻又想不起來是在什麽地方聽過。

    “郡主難道不知道此處是禁地嗎？”

    “笑話，這是我上官府的後花園，說是禁地，閣下似乎更不該進來才是，這賊喊做賊的事情閣下做的倒是很熟練。”

    “哈哈哈，早就聽說郡主膽識過人，聰慧異常，現在看來還十分的牙尖嘴利。”

    說話的男子身影不知隱藏在何處，上官凝眼睛四下掃了一圈，都沒有發現此人的藏身之處，想來此人一是對園子異常的熟悉，二是自己的功夫了得，不僅能夠隱藏身影還能自由的控製自己的氣息。

    “本宮的牙尖嘴利與閣下的躲躲閃閃、藏頭藏尾相比是遠遠不及的，本宮身為女子尚且知道光明正大的示人，閣下這般也枉稱男子了。”

    “真沒想到，上官錦竟然會生出這樣的女兒來！”

    上官凝微微蹙眉，對方這句話說的很奇怪，聽不出是諷刺還是讚許，但是唯一能夠聽出來的就是，這個人與自己的將軍爹爹十分熟悉。

    突然，上官凝腦中精光一閃。

    “閣下還真是有趣，剛剛還在舍弟的院子裏與小廝私相授受暗中勾結，轉眼又跑到我上官府的花園裏來大言不慚，不知道閣下是借的誰的膽？”

    “剛剛院子外麵的人是你？”

    男子的聲音不再似剛才一般隨意，反而生出了一絲森寒，與園中森冷的氣息交融在一起，竟是無比的和諧。

    “閣下進的是我上官府的院子，有膽說就該有膽承認。”

    那人不再出聲，隻是上官凝卻感覺，有一道身影似乎在向著自己慢慢靠近，寒意也越來越盛。

    一股寒氣從自己的後背突擊而來，眼看就要擊中上官凝的雪頸。

    “啾啾啾啾……”。

    園子外麵清脆的鳥叫聲急促的響了起來，眼看就要擊中上官凝的寒氣突然一斂，還沒等上官凝反應過來，一道青灰色的清瘦身影從天而降，一把將上官凝摟在了懷裏。

    －－－－－－題外話－－－－－－

    周日快樂！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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