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塊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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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塊骨頭

    深夜的病房並不安靜。梁滿滿推門進去的時候還隱約聽到了有人在小聲呻吟。

    非常時期病房裏又雜又亂病床排成一排加床加了好多張將本就不甚寬闊的病房擠得水泄不通。

    這個點有人沉沉睡了過去有人卻疼得毫無睡意。

    病房裏開了一盞小小的照明燈,昏黃的幾縷光束,映襯得周邊的環境也分外暗沉。

    微弱縹緲的燈光下有一個瘦削落寞的男人的身影。

    這個點陳清源帶梁滿滿來看望霍承遠,說實話這並不是好時機。可她知道,她必須馬上看到二哥否則她這一夜都別想安生了。

    霍承遠靠在最邊上的一張病床上意識清明。

    他的一雙手暴露在空氣裏,左手打著厚厚的石膏綁帶纏了好幾圈粗壯腫大。整個人看上去儼然就是一隻笨拙無比的熊。

    看到她進來他衝著她虛弱地笑了笑“滿滿你怎麽來了?”

    這抹笑容看上去是那麽虛弱無力,她瞧一眼便覺得酸澀難耐胸口堵得厲害。

    窗簾輕微晃動,一點點微光閃現。

    在昏沉的光線的映照下男人那張臉清瘦遍布胡渣,嘴唇蒼白幹裂,尋不見一點血色。

    他明明是一八九的大高個,病號服穿在身上卻鬆鬆垮垮,掛在上麵,看上去那麽大件。

    二哥瘦了,他是真的瘦了呀!

    他從來都是意氣風發、英姿颯爽的模樣,何曾會這般單薄落寞?

    看到這樣的霍承遠,梁滿滿的眼眶直接就紅了一圈,她快步走上前,眼淚嘩然一片,“二哥,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了啊?”

    他們分開的時候,他還朝氣蓬勃、誌得意滿。為何不過短短數日,他就變得這樣瘦弱落魄了?

    最重要的是,陳清源告訴她,他以後恐怕再也握不了手術刀了呀!

    他一個胸外的醫生,從此以後如果再也握不了手術刀,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他從今往後再也不能上手術台,不能給病人動手術,他未來幾十年的職業生涯都被迫提前中斷了。

    這對於一個醫生來說這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啊!

    幹媽還不知道她心愛的小兒子遭遇了這些,傷了右手,以後都不能握手術刀了。

    倘若知道了,幹媽指不定該怎麽傷心呢。

    陳清源說,那晚滑坡,霍承遠的手被巨石壓了兩個多小時,神經嚴重受損。雖然手術很成功,可日後的康複卻還是遙遙無期。能不能恢複如初,都是個未知數。

    但可以肯定的是,最近兩三年內,他是不能握手術刀了。

    對於霍承遠的傷勢,陳清源是抱有極大的自責的。如果事發當時,他們沒有換開,霍承遠還是坐在後座,他也許就不會遭遇這種事了。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這種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事故發生後的好多天,他都陷入這種自責和焦慮中難以自拔。雖然霍承遠一再安慰他,這是意外,即使以後不能握手術刀了,他還可以改行去做別的。最起碼,他的右手還在,隻是不適合握手術刀而已。

    霍承遠表現地很平靜,對於這一既定事實坦然接受。甚至沒有出現任何過激的表現。可陳清源知道,要他放棄心愛的職業生涯,這對於任何一個醫生來說,都是極其殘忍的。

    出事後的好幾個晚上,霍承遠都沒有辦法入睡。失眠嚴重,躺在病床上輾轉反側,眼睜睜地從蒼莽深夜熬到天空泛白。

    如今看到梁滿滿這樣情緒失控,陳清源則更加覺得自責難過。

    他深知他們兄妹的感情。當時一告訴她這個,她就迫不及待要跑道病房去看霍承遠。還是他強行阻止她,讓她先把濕衣服換了再去看霍承遠。

    六月天,說冷不冷。可穿著一身濕答答的衣服,濕氣入體,她還是很容易感冒的。

    她換好衣服,一刻也不停就跑來病房看霍承遠了。

    他實在不忍心看到兄妹倆這個樣子,默默了退出了病房。

    ——

    梁滿滿從進病房開始,情緒就失控了。直接抱著霍承遠打著石膏的右手小聲地抽泣起來。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拚命地壓製自己,不讓自己哭出聲。因為病房裏還有別的病人在休息。可情緒這東西就像脫韁的野馬,根本就不受控製。她最終還是哭出了聲。

    眼淚止不住從淚腺裏湧出來,悄無聲息地砸在被單上。

    霍承遠伸出手安撫她“滿滿你別哭啊!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你這個樣子別人還以為我死了一樣。不就是傷了右手嘛,不做醫生,我以後還可以改行做別的。我爸一直希望我回去繼承家業。我不聽話,偏偏跑去學醫,當了醫生,還滿世界跑。如今倒好,我做不了手術了,正好可以回去經商,接管家業。”

    事到如今,霍承遠依然用輕鬆的口氣來安慰自己。他從小就見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沒轍。

    哪怕現在遭遇了這麽大的痛苦,他依舊看不得她為了他流淚。

    “二哥,你別這樣。我看著難受。你哭吧!哭出來心裏就舒服了。你別憋在心裏,陳清源說你失眠了好幾個晚上了。你這樣下去不行的呀!身體會熬不住的。你發泄一下好不好?那些壞情緒發泄出來就好了呀!”

    霍承遠“……”

    霍承遠有些哭笑不得,“傷了右手,以後不能握手術刀了,我確實很難受。因為這意味著我不僅要放棄自己熱愛的職業,更意味著我要改行做別的。進入另一個未知的領域從頭做起。這對於很多人來說簡直是致命的打擊。出事後的那幾天,我一時間也難以接受。很痛苦,很壓抑。一度埋怨過老天爺的不公,為什麽偏偏讓我遭遇這些。可一想到那麽多在地震中死去的人,我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最起碼,我還活著。我還可以見到自己的親人朋友。改行去做別的,說不定又是另一番光景。可他們呢?他們很多人直接在這場天災中喪生了,從此長眠於地下。人一旦死去,就什麽都沒有了。活著起碼還有希望。滿滿你不知道,就在今天,我隔壁床的一個年輕醫生因為救災重傷,搶救無效,剛剛身亡。”

    ——

    從霍承遠的病房出來,梁滿滿去找陳清源。他沒有走遠,就躲在洗手間的過道裏抽煙。

    幾縷青煙在指間纏繞,男人的那張臉麵色緊繃,沉冷而克製。

    連續救災這麽多天,又剛剛遭遇了霍承遠這件事。陳清源的壓力可想而知。

    他懶散地斜靠在牆角,身上的白大褂被頭頂照明燈照出一道道深淺不明的暗彩,光影斑駁。

    通道口有夜風呼呼啦啦吹進來。梁滿滿被風吹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就伸手摸了摸自己暴露在空氣裏、發涼的手臂。

    看到她,陳清源直接摁滅香煙,將煙頭扔進手邊的垃圾桶。

    他輕聲問“你二哥睡了?”

    “嗯,我把他哄睡著了。”她走上前,雙手繞到他腰間,將腦袋埋進他懷裏,“陳清源,我抱抱你吧!”

    陳清源“……”

    男人高大的身體頓時僵了僵。一瞬過後,伸出雙手回抱她。

    原以為她就這樣抱著他,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他覺得這樣也挺好。不過很顯然,陳醫生是不太懂咱們滿滿姑娘的腦回路。

    她的小腦袋貼著他胸膛,聲音悶悶的,“怎麽辦啊陳清源,我好難受啊!你快點安慰安慰我呀!”

    陳清源“……”

    他勾了勾嘴角,啞然失笑,立馬就收緊了右手,將她攏得更緊,左手附在她的後腦勺上,摸著她柔軟的短發,就像安撫小動物一樣。

    他啞著嗓音問她“這樣好點了沒?”

    梁滿滿“……”

    “沒好!”她撅了撅嘴,腦袋從他懷裏移開,退後兩步,和他拉開距離,對上他那雙黑漆漆的眸子,聲音聽上去很不高興,“陳清源你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女朋友的麽?”

    這個時候當然要抱抱親親舉高高辣!

    哼,真是不解風情的老男人!

    就在滿滿姑娘考慮要不要暗示一下他時,她便覺得自己的腰間猛地一緊,陳清源將她重新帶回自己懷裏。溫熱的手掌直接覆上她的右側臉頰,眼前緊接著就投下一片陰影,男人的溫柔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與此同時,她清晰地聽到他低沉而又清潤的嗓音,字字蠱惑人心,“這樣呢?”

    ——

    梁滿滿霎時心跳如擂,撲騰撲騰跳個不停。想不到陳清源居然這麽開竅!根本就不用她暗示。

    男人的唇一落下,她雙睫輕顫,條件反射地直接閉上了眼睛。

    眼前一黑,她的世界陷入黑暗。人的感官開始變得格外真實立體。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不會被放過。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穩的呼吸。而自己卻是無比沉重的。一深一淺兩道呼吸聲,對比尤為明顯。

    她能感受到他撩人滾燙的氣息,徐徐而灼熱,悉數噴在她臉上。

    她更能感受到他雙唇的柔軟,慢慢地擦過她的嘴角,一陣連著一陣滑膩膩的觸感。所到之處,一片濡濕。

    他的吻太溫柔了,一下一下輕輕的、慢慢的、有節奏地啃噬著她柔軟的雙唇。無比緩慢地攻城掠地,用盡了耐心,一點一點和她廝磨,她幾乎都快溺斃在他的溫柔攻勢下了。

    她一念心動,雙手攀上他挺括偉岸的脊背。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他後背凸起的骨骼硌地她手指發麻。

    今時今刻,還能這樣親吻心愛的人,真好!

    她想放縱自己一次,想把這個纏綿悱惻的吻進行到地老天荒!

    陳清源原以為這隻是一個安撫性的吻。卻沒想到事態根本不受人控製,越來越失控了。

    他的身心居然這麽實誠,熱切地想要更多。

    她的唇太軟了,身上淡淡的沐浴液的香味太好聞了。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甜的氣息也太好聞了,太容易惹人犯罪了。

    他覺得全身發燙,身心激蕩,呼吸聲越來越厚重。手不知不覺開始探進她衣服內,指尖一碰到她柔軟滑膩的肌膚,就止不住微微發顫。

    她豐腴的胸脯隨著她的呼吸而一動一動的,胸前的兩團更是惹人遐想。

    他口幹舌燥,體內有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著,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點燃了。

    手不受控製地覆了上去。

    呼吸頓時又厚重了幾分。

    揉捏兩下,身體的熱度又加深了一度。

    明天同樣是女孩子的身體構造,為什麽感覺這麽不同?

    當年和沈戀戀在一起,他對這些事一直看得很寡淡,很少有這種衝動,熱血澎湃的時候。

    他原以為自己隻是不在意這些,繼而很少尋求這些。殊不知,他隻是沒有遇到對的人!

    長久以來,他一直認為自己是杯冷清乏味的白水,卻遇到了梁滿滿這勺甜蜜蝕骨的糖。償過了這世上最甜美的味道,就再也回不到當初心如止水的狀態。

    有些東西,有毒,一點也沾不得。

    總有這麽一個人,能讓你血脈曲張,意亂情迷,在夜間肖想無數次!他亦不能免俗。

    她不知道,那次在醫院強吻她以後,他一個人私下回味了很久。那種感覺緊緊糾纏著她,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就像萬千螻蟻啃噬,噬人心骨。

    盡管夢境很羞恥,卻進一步佐證了他對這個姑娘心存幻想。

    意亂情迷的感覺讓人沉溺其中,一度難以自拔。

    為防止事態發展太過嚴重,畢竟場合不對,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毫不猶豫地鬆開了梁滿滿。

    兩人麵對麵站在,他的呼吸很厚重,喘息不定。一雙黑眸被燒出一片火網,麵色緋紅,是那種不正常的顏色。

    這個時候的陳清源格外讓梁滿滿著迷。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往下移。隻一眼便心下了然。

    陳清源的身體反應可是比他這張嘴實誠多了呀!

    她在心底樂開了花!就是喜歡看他們這麽清冷矜貴、禁欲無求的陳醫生為了她而意亂情迷。因為她,向來不食人間煙火的陳醫生從此有了煙火氣。

    每次成功撩到陳清源,她就覺得自己特別有成就感。就像讓一個清心寡欲的和尚還俗了一樣!

    忍不住還想再撩他一下!

    她勾著他的脖子,魅惑一笑,灼熱的氣息糾纏著他的鼻息,微微吐出話,“陳清源你不乖哦!”

    陳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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